“姐,办张卡吧,办卡更优惠!”数月前的一个周日,我带着4岁多的儿子在一个儿童游乐场玩蹦蹦床。一个小伙子手里拿着一摞宣传单,塞了一张在我手里。他的声音那样熟悉,曹同学,是他吗?我把目光从宣传单上移开,抬头瞅了瞅,的确是他,比以前高了些,壮了些,但我还是能够一眼认出他。我迟疑了两秒钟,竟然没有勇气摘下墨镜与他相认——尽管我还是能够准确的叫出他的名字。小伙子已经走开,给别的家长发传单了去了。他认出我了吗?为什么没有喊我?是因为我带着墨镜而没有认出吗?还是他不愿认出……明媚的阳光下,我坐在路边长凳上,任凭记忆的手将我拉回到9年前……
2006年8月,我刚刚当上班主任,从实习期起便听到诸多前辈同仁的告诫:“千万别当班主任……”“当班主任的话,一定要严,不然管不住学生。”云云。因此从军训开始,我就奉行“铁腕政策”,一直到那届学生毕业。而这个曹同学,称得上是我“铁腕”之下的顽劣分子,迟到、上课说话、不写作业……这些是曹同学的“常态”。面对他的种种行为,我觉得自己简直是在进行着一场旷日持久的“战斗”。不过,曹同学虽然调皮顽劣,但他对待老师和同学一向热心、礼貌,不论什么时候在校园里遇见了我,离得大老远他就会大声喊道:“老师好!老师辛苦了!老师再见!”弄得我苦笑不得。对了,曹同学还有体育特长,短跑、长跑都很出色,我班运动会得奖都靠他了。
和他进行了两年的“拉锯战”,我的耐心逐渐递减。还记得初三刚开学,我发现他的发型变了,原来还是个毛头傻小子的他,经过一个暑假,突然变得“烧包”起来了。他留长了刘海,发根似乎垫烫了,还染了颜色。我把他叫到办公室问询问,他却矢口否认。我们学校对学生的仪容仪表要求甚严,就他这个形象,肯定影响班级量化考核。我要求他按校规剪短头发,他愣是不听;请来家长,家长袒护孩子,也说他没有染发、烫发。更令人可恼的是,和他关系不错的几个男同学,在开学两周的时间内都变成了和他一样的发型。带坏了班级风气,这还了得!我对他下了“最后通牒”——如果再不去理发,下周我要亲自给他剪个“锅盖头”!其实我并没有打算亲自给他剪头,只是吓唬他而已。哪知他也炸了,当着全班同学的面顶撞我道:“你敢给我剪,你给我剪我就告你去!”他的话彻底激怒了我,为了自己班主任的“威严”必须给他处分!我怒气冲冲的请来了他的家长和学生处的老师。曹同学的妈妈一听要处分孩子,态度很紧张,忙数落儿子的不是,要求他向我道歉。他的态度也缓和下来,答应理发,希望我能再给他一次机会。然而我心意已决——几次三番催促他理发都不听,还公然顶撞老师,我已经在班里说过要给他处分,若不兑现,我这班主任的脸往哪搁?任凭母子俩好话说尽,我仍斩钉截铁地拒绝了。接下来那个周一下午第三节课,学校广播了对曹同学的处分决定,他和另外几个同学的发型也终于符合了学校的要求。他也没那么“嚣张”了,上课也老实多了,我心想:处分还有有效果的嘛!然而渐渐地,我发现曹同学变了,在校园里遇到我,他总是躲开,或是假装没有看见,再也不向我问好了;他与班里同学的关系也逐渐疏远,总是形单影只……毕业班的生活何其忙碌,大家都顾着向中考冲刺,至于坐在最后一排的曹同学,他的情感,他的心态……我无暇顾及。初三下学期,他的家长提出去上体校发展特长,我还心中暗喜……现在想来,当时曹同学对这个班,对我这个班主任,应该是没有半点留恋了吧……最后一次见到他是拍毕业照的时候,他的穿着打扮,已然是一个小混混……他的脸上,充满冰冷与陌生……毕业之后,再未相见。每年教师节来看我的学生中,从未出现他的身影。
一定是我的冷酷和决绝伤了他吧。一个十几岁少年的面子与尊严,并没有被当年的我放在心上。然而他离开之后,我却时常想起他那没心没肺冲我大声问好的样子,后悔的情绪在心中蔓延……如果当年我没有固执的给他处分,也许他不会转学,不会离开我们的集体,不会变得如此冷漠……然而,然而时光已逝,岁月难返,一个孩子的初中生涯,再也不可能重新来过……
“你的教鞭下有瓦特,你的冷眼里有牛顿,你的讥笑中有爱迪生”——这是著名教育家陶行知对我们育人者的告诫。即便我们的学生不是瓦特、牛顿、爱迪生,他们一样渴望老师的宽容与关怀。让我们放低尖利的嗓音,柔和犀利的目光,绽开温暖的笑容吧!因为,每个孩子的成长,只有一次;而班主任对孩子的影响,伴随一生!在班主任工作的历程中,痛与快乐共生,悔与成长并存。我深深地感到:肩头——责任重大;此行——任重道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