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年暑期，上午结束最后一场期末测验，下午吃完晚饭后就陪我姐去惠州出差。我们坐火车，因为没有提前准备好，临时决定，又刚好碰上暑期人流高峰，火车票很难买，不过还是在网上抢到两张夜晚的卧铺票。我的是在下铺，很好的一个位置，而我姐的是在另一节车厢的中铺。由于她前不久骑电动车摔伤了，行动有些不便，所以上车后我得和她换铺。

火车晚点了大约三十分钟才来。候车厅里人满为患，等待期间又下了一场小雨，几个大风扇摇着脑袋呼啦呼啦地吹起各种长头发和短头发，闷热的氛围令我有些焦躁。我姐再三叮嘱我，进入车厢找好位置后不要和别人换铺，到时候她要睡下铺。我姐铁定认为会有人想和我换铺，如果有人要和我换，就说，我姐到时候要睡这个下铺，她受伤了，只能睡着个下铺，过一会她就来。我不以为然并且不耐烦，就算真的有人想和我换，有这个理由也可以很好拒绝，没必要反复和我强调。

我手持着乘务员和我交换的乘车卡，伸长了脖子数着每个小间里的数字。我不断向前移动，最后认定一张躺着一老一小的下铺对应上了我乘车卡上的数字。我失策了，我开始的想法是当有人向我提出换铺时简单拒绝就好了，可我没有想到会是这种场面，已经先入为主了。一老一小，老的大概五十多岁的样子，是一位大妈；小的只有一两岁，是个女孩子，很可爱。她们俩各自睡在一头，大妈是侧着身子躺下的，这样脚边的位置刚好容得下娇小的女孩。我注意到对面的下铺也睡着一大一小，不过大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年轻妇人，她脚边躺着一个小男孩，体型比小女孩略大一些。她们像是一家人，都睡得很安详，我有些不忍心打扰。这样一来就陷入了被动的局面，我想起了我姐在上车前给我的交待，由于我姐的情况这个下铺是不能和她们换的。这时候，我多么想面对的不是她们。

我深吸一口气，“你好，这个下铺是我的。”

一句话打破了这片宁静。大妈惊醒，起身看向我；年轻妇女也惊醒看向我，唯独两个小孩子还在熟睡。我举起乘车卡向大妈示意，并再次强调这个下铺的使用权暂归我所有，希望她能抱孩子回自己的铺。可大妈很镇静，神色从被我惊醒时的惊慌迅速转为从容，她漫不经心地说，“我知道这不是我的位子，我带着小孩不方便，我们换个位子！”

“我也不方便，我不想换，你的卧铺在哪？”现在回过头来思考这句话，我当时为什么要顺着她的话往下接话，我本应该把我姐搬出来的，和她讲清楚状况，可我却完全把我姐的话抛在脑后。我还是搞砸了这件事。

“在上铺，”她抬起头，眼珠向上一翻向我示意，“我带着小孩子，爬不上去。”

我抬头望向那个上铺，上面的空间非常狭小，很难想象一个人要怎么在上面伸展躯体。而且她说的也有道理，她这样确实无法爬上去。可是问题关键在于我姐，是她要睡下铺。

“不行啊！我也爬不上去。”我至今仍然记得我说完这句话后笑出了声，我这糟糕的语言交流能力，或许这就是至今没有女朋友的原因。

“你一个男孩子怎么爬不上去！”大妈义正言辞地说。周围的人已纷纷将目光转移到我身上，我感觉羞愧难当。

我因我的愚蠢而感到非常无奈，我不再讲话，只会越说越乱。我脱了鞋子，索性先爬上去，等我姐过来时再和她讲明白。这时候过道上走过来一个女生，年轻妇女所在的下铺是那个女生的，她自己的卧铺在另一节车厢，是先前和一个帅哥换的。她俩短暂交流后，女生就离开去找本属于年轻妇女的卧铺。

这时候我打开手机，微信里有我姐发来的消息。

“位子找到了吗？”

“找到了，”我回道。

“位子上有人吗？”

“有。”

“走了吗？”

“没走。”

......

我姐对我进行了一顿责骂，并表示她即将过来。我探出脑袋，向下大声说，“阿姨，我不能和你换铺，我姐要睡这个铺，她受伤了，她只能睡下铺，而我们只有一个下铺。我姐待会就过来。”

大妈和年轻妇女对视一眼，问我，“你姐在哪？”

“我姐在另一个车厢，她等一下就过来。”说完后，我从上铺爬下来，等待我姐。大妈坐起在卧铺上，她旁边的孩子还在熟睡，丝毫没受外界的影响。

我姐来得比我预期的要早。她过来后，和大妈讲明了她受伤的不便，要求大妈回自己的卧铺上去；大妈也称述自己买不到好位子的种种。不过我姐声色俱厉，气势更压一头，最后以一句“我不管你”结束了这场对话。

大妈无奈起身，抱起还在熟睡的女娃娃，走到梯子前，开始唤醒她。

“醒一醒，妹子。爬上去，妹子。”可不管她怎么喊甚至摇晃她，女孩子都没有清醒，只是眼睛撑开一条缝，很快又合上。大妈回过头来，对我们尬笑。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又不知该怎么办。我姐冷漠地在一旁盯着手机屏幕，不看向大妈和小女孩。我姐的态度令大妈死了心，她继续呼喊怀里的小女孩，这时一旁下铺的年轻妇女看不下去了，她和大妈说她去上铺，让大妈在下面照看两个孩子。之后大妈将小女孩放在小男孩旁，这样一来，大妈就只能坐在卧铺上，两脚着地。

见她们安顿好了，我姐才过去，将那张下铺上凌乱的被子叠好，然后坐下。我和我姐交换乘车卡后我便去了我姐来时的车厢，找到了那个中铺，爬上去后躺下入睡。

凌晨四点，乘务员温柔将我唤醒，告诉我即将到站。我起身，这时我姐给我发来消息，问我要不要去她那和她一起下车，我没有去。

火车缓慢停下，我独自下了车。地面上湿漉漉的，刚下雨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