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到旅行到一座城市,并不会留下很多故意拍摄的景区照,在我看来景区不过是一张精心修饰过的名片和到此一游的印证。而一座城市最鲜活动人的风情画,则是我们在路上所见到的。
大西北的路同家乡的路截然不同,因此哪怕困意侵袭也要瞪大眼睛不放过任何飞驰而过的景致。
一、青海—甘肃:变幻之路
坐了三小时动车,从西宁到张掖。铁轨穿过了无数座山,隧道是奇异通道,连接了不同的景致。
这头云吸足了水分,变得沉沉的,像漏了一半气的氢气球,悠悠地缠着山腰。远山全笼在云里头,自带了虚化。那头的云却没有依山而存,凭空虚虚飘着,像是轻轻悬挂在从天空垂下一条细丝上。过了一条长隧道,又是另一种云,它们很厚实,长在山头,比山还高些,把山与天接了起来。再走走,山与云不再那么如胶似漆,云整齐地排在离山顶不远的高处,但绝不碰山,仿佛是某个不识趣的人用一层薄膜将云兜了起来。天空下头便是绿地和红顶的矮房,嫩嫩的饱满的色调,只有自然才拥有的完美的滤镜。
进入甘肃境内,这番精致的景色就看不到了。云渐渐浅了,山慢慢淡了,只一片布满矮树和杂草的黄土地无休止地往天边长,这是甘肃给人的第一也是固有的印象。
二、敦煌—雅丹地貌:戈壁之路
荒地,一大片的荒地,没有河流,没有山脉,没有草木,没有蓝天,没有信号,没有人烟,除了石头就是黄土,除了黄土就是石头。戈壁像是上帝创造完温润的南方世界随手丢在西北的残余物。
天气不算太好,云灰蒙蒙的,阳光也灰蒙蒙的,像要下雨,却一滴也落不下来。望着窗外,感觉不到前进,只觉得在原地旋转,一圈又一圈,不知什么时候停。下车走走,失去阻隔的干风狂躁地刮着,用卷飞石块的力气掀起女孩的衣裙和头发。一条公路孤零零地伸着,伸着,伸着……
后来,眼前总算出现了山。其实就是些高高隆起的黄土和巨石。它们有些长得很通透,像是被精心打磨过的,光滑饱满的石器,这是令人有些意外的。仔细想想,其实戈壁上的小石子也是如此,像小孩子爱吃的石头状的糖豆儿,裹着亮亮的糖衣。
车窗上有一粒小灰尘,我晃着头和视线,让它在凹凸的山峰间行驶,像一辆迷路的越野车。渐渐地,困意卷席而来,便睡了过去。
三、柳园—兰州:人烟之路
动车来到一段城镇,驶过了这段旅程我们很少能看到房子和农田。这里的房子几乎都只有一层,用小砖块或泥土粘合而成,盖上一个扁平而粗糙的顶,房子的颜色就是砖块和黄土本身的土色,和灰蒙蒙的土地和天空融为了一体,看得人眼睛发干。偶有几条很小很小的田间小道,似乎是人踩出来的,毫无章法,像醉汉一样歪歪扭扭的,其中一条跑着有几个背着书包的男孩子,其中一个回过头,从地上捡起小石块丢着后面的,似乎是很快乐的,和儿时我在田间踩着湿泥巴时的快乐是一样的。有些人家冒着炊烟,一团一团的,烟的形状也是直挺挺的,硬邦邦的,干巴巴的。
田地里大多种的玉米,沙葱,大叶菜,油麦菜这些较为耐旱的植物,也是这里所有饭店餐桌上少有的一些蔬菜。瓜却很多,地里头有的是大片大片黄色的香瓜。有些还没摘下,金黄地缀在深绿色的藤之间,有的已经摘下装好在红色的蓝色的网袋里,鼓鼓的排在地里,也像是某种巨大的果实。
铁轨在高处,可以看得很广很远,心里泛起充实温暖和沉静的感觉,有些像儿时趴在老家二楼的窗口踮起脚眺望远处金黄的麦田时的心情。过去和眼前的情景一样不复重现,但它们都会活在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