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东边社的灯火

万籁空寂蛙鸣起,月白风清。夜深灯黄,白城岸边吹海风。

轻歌醉饮东边社,乡思愁重。何处言欢,酒甘菜香曲巷中。


夜深了,忙碌一天的厦园重归沉寂,学生宿舍闭了灯。芙蓉湖安静了下来,人躺在床上,听到湖边一片片蛙鸣声响起,那是催眠的天籁之音。不远处的白城海滩,海风仍继续吹着,起起伏伏的海浪软揉着细沙滩。校园的门要关闭了,海也要睡了。

但在偌大的校园中,总还是会有一些不肯睡的学生,他们会找一个神奇的地方,去谈天说地、抒发情感,这个地方就是三家村东边社。三家村不是真正的村庄,只是三幢男生宿舍楼芙蓉二、芙蓉四、芙蓉十的交界地。每日学生在此处的人流量很大,这里北可上山登凌云楼,南可下坡去白城海滩,西可直达映雪教学区,校园各种广告也多发布在这里。东边社也不是什么社团,只是夹在三家村当中的一家家餐饮小店聚集地。这些餐饮店是由破旧的民居改造而成,不需要什么精致的装修,只要有一个灶台、几张简易的餐桌即可,它们简易得像一个个露天的排档。这些店也许并没有什么营业执照,没有卫生许可证,但它们却在厦大风风火火地存在着,而且一开就是二三十年。弯弯曲曲的小巷,简陋的砖瓦屋,昏黄的灯光,随风吹来的炒菜香气,喧嚣鼎沸的行酒声,所有这些元素汇聚在一起,却也有了类似美食城的感觉。夜阑深静后,不甘入睡的学生就会聚集在这里,那是校园中唯一可以不眠的地方。

厦园大多数的夜晚热得让人骚动难安,而在东边社却有一瓶瓶冰镇的啤酒和饮料,可以开怀畅饮。学生大多穿着T恤、短裤、拖鞋,一群人聚集在排档桌前,豪饮海吃。东边社小店的菜目价格也不贵,对于吃厌食堂的学生,味道却也真不错,正好符合学生的中低消费水平。小菜品种很丰富,炒螺丝、海瓜子、蛏子、青椒肉丝、酸辣土豆丝、蚂蚁上树、猪角煲、鱼丸汤、炒米粉、蛋炒饭都是学生欢迎的品种,啤酒中学生最喜欢雪花和惠泉,价格便宜,口感也不错。炎炎酷热的晚上,尝着几道实惠的小菜,干上一杯啤酒直觉如饮甘露,飘飘欲仙。

古人诗词中,恐怕“酒”字出现的频率最高,因为饮酒之人,互者喜事临门,互者借酒消愁,喜酒的人总是情感丰富。东边社本是一个不起眼的地方,但在一群饮过酒的学生眼中,就开始变得阳春白雪、诗情画意,思想开始碰撞,激情开始燃烧。喜也好,悲也罢,总是万般思绪、不吐不快。学生喜欢在这里谈天说地、博古论今;学生喜欢在这里谈情说爱、语密情绵;学生喜欢在这里释放压力、寻找快乐;学生喜欢在这里思念故乡、排解孤独。人不仅借着酒意有了豪气,更顺带有了才气。当年,高晓松因为在厦大遇到了心爱的女生,就是饮了东边社的酒后,才华瞬间流淌了下来,写下了经典的校园歌曲《同桌的你》。那令人心醉的曲调里面满是悠悠的情,淡淡的愁,无尽的伤感写在厦大白城吹来的海风中……

有的时候让人感到很奇怪,在厦园这样一个学术氛围浓重的地方,怎么会允许这样一个脏、乱、差的存在?而且这个存在却又被我们这代的厦大学生牢记在青春的记忆中,它是那么令人留恋,即使岁月飞逝,我们也不忍擦去这段印痕。我想大概因为那也是厦园文化的一部分。在那个清苦的校园岁月里,运离家乡、天南海北的学生生活在一起,相互信任、彼此陪伴。象牙塔的学术氛围是需要的,风花雪月的浪漫是需要的,舒解情愁的场所同时也是需要的,而东边社的存在正好弥补了这一空白。如果没有东边社,大学生活可能就会少了一些重要的元素,文化不会这么多元和包容,学生也缺少思想火花的碰撞机会。

东边社的日子是我们那一代厦大人共同的记忆,之所以深刻,是因为我们很多人在那里度过了校园最难忘的时刻。那是段多愁善感的岁月,那是段青春绽放的岁月,那是段心怀理想的岁月,那又是段内心迷茫的岁月。我们在这里饮过酒、唱过歌、诉过愁、流过泪,我们把年少轻狂留在这里,我们把喜悲哀乐扔在风里。东边社是我们那个年代厦大人的青春符号。如今虽已凋零,却从未曾忘却。 ​​​

夜深了,我停了笔,思绪仿佛仍在游荡。想起了白城吹过来的海风,想起了那年的东边社,想起了那隐隐戳戳的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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