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迷糊间,听到电话铃响,一看是老爸的电话,心里咯噔一下。我与老爸之间的交流方式通常是有事说事,无事甚少彼此问候,“告诉你非常不好的消息,一山哥哥昨晚去世了。”老爸话语不多,两句就挂了电话。
我和一山哥哥交往其实并不是很多,因为年长我十几岁,我还穿着开裆裤满地跑的时候,他已经找媳妇儿结婚了。印象最深的是,他旅行结婚路过奶奶家,奶奶会特地让出自己的卧室,打扮收拾一番。那个时候也没有别的装饰,就是门口挂上用碎布头手工缝制的帘子,床上铺上喜庆粉底牡丹床单,和新赶出来的大红被子,与往常灰头土脸的木屋形成鲜明的对比,我热情招呼着邻居的大叔大娘过来参观奶奶新布置的房间,因为“太好看了”。
我第一次见到一山哥哥的时候,只觉得他和其他表哥表姐有些不同:国字脸上架着一副眼镜,身材敦实,说话不多,但也不严厉,最重要的他虽然不怎么和我说话,也并不和我开着戏谑幼稚的玩笑。
我对一山哥哥的印象主要源于老妈多次的不留余地的赞美,说他“为人周到,老实本分,值得信赖....."要知道老妈一向挑剔,除了一山哥哥, 我记不得还有谁能够如此长时间得到她持续点赞。当然一山哥哥的媳妇儿,嘟嘟姐姐也被老妈誉为神仙眷侣,尊老爱幼,克己利人。
后来一山哥哥从国营厂辞职以后,来广州开了间牛仔布的纺织厂,和几个创始人一步一步把工厂做强做大,在广州买了几套房子,也把他父母孩子从湖南接到广州。
事业心很强的一山哥往年很少发朋友圈。最近一年多,我看他开始自驾环游中国,日子过得蛮逍遥自在,心想现在纺织品贸易不好做,一山哥终于可以好好享受人生了。
今年夏天,一山哥带着嫂子来北京看望我们全家,两家一起午饭聊聊家人的生活和未来,席间我隐约觉得一山哥一直闷闷不乐,但是也想不出什么原因。
没想到这一面,竟是永别。
下午,我开完会拨通了小表哥的电话,才知道去年上半年一山哥哥已经查出自己是肺癌晚期。除了表嫂,他向所有人隐瞒病情。他给自己九十多岁老父亲找到一所环境优美的养老院,安顿好老人的生活起居后,开始了人生的环游旅行。直到今年最后几个月,其他亲人才陆陆续续知道了他的病情。为了不让我们这些表姊妹担心,他让老爸对我们保密。一辈子都是做别人靠山的人,不愿意让自己倒在别人面前。
一个如此完美的好人,上帝为什么会让他这么早离去,我想只有杨绛先生说的那句话,可以冥冥中解释人间的如此不公: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碎。
一山哥哥,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