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夜晚,其实是有月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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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有点事儿,需要从省城回一趟老家,那一年我二十四岁,在省城一家私立幼儿园任教。

从省城到达县城,是晚上八点左右,离我家还有几十公里,回去的班车已经没有了。

县城离男朋友家不是很远,平时坐车也就十几二十分钟,但是那个点儿,也已经错过了最后一趟班车。

我在心里盘算,如果在县城住一晚酒店,大概要花掉二、三十元,而当时我一个月的工资,还不到三百元,而且,形单影只的女孩子住店,还怕不安全。

我站在路边犹豫不决,几辆载客的摩的围将过来,我问了一下 ,到我男朋友家的村子,大约需要半个小时。

他们说要是白天,十块钱就可以了。但是现在这么晚了,都不愿意跑乡下。不过有个人说,如果我肯给十五块钱的话,他愿意跑一趟。

想想最多不就半个小时吗,我先到男朋友家,明天让他再送我回去。

于是我坐上了那个人的车,他大概三十来岁,中等身材,结实,健壮。

可是车子一驶出县城,我就开始忐忑了,主要是路上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人害怕,道路两旁的村子里,也没有一点灯光,村里人都歇息得早。

那时好像是四月天气,已经接近夏天了。可是夜晚的风,咋就感觉那么凉飕飕啊。

我率先打破沉默,没话找话跟司机聊天:“师傅,你们做这行,可赚钱了。”

“能赚个啥钱,苦筋巴力的,”说着他扭头看了我一眼,“哪像你们,出去打工才赚钱,你这一皮箱,没准儿里面装的都是钱!”

“开玩笑!几件破衣裳罢了。老实说,我们打工也是辛苦不赚钱。”

“听你口音,不太像这边儿人,走亲戚的?”

“对,去男朋友家,不过我家离这儿也不远,就在南山,” 我紧跟着又补充了一句:“我男朋友弟兄八个。”

他就不接话了,我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

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刻意多说一句男朋友弟兄八个,也许是下意识的自我保护?对,就是这个意思,让他明白,我们有人。

过了一个村,又一个村,快了,快到了 ,前面就是男朋友家所在的村子,最多还有三、五分钟,就能进村了。

他却突然停车了,村子外面这条路,两边都是一眼望不到边的麦田,麦子快要成熟了,都有半人多高。

他下了车,在座位下面的工具箱里翻找,吓得我胆战心惊,却故作镇定地问他:“你要干什么?!”

我想我的声音都是颤抖的,黑夜,路边,麦田……他刚才还说,我的行李箱里都是钱……

万一他要谋财呢,万一他要劫色呢,万一他要害命呢,他要一锤子敲死我,扔进麦田里,等麦子半个月成熟后,人们收割时才能发现我,我不早就过了奈何桥吗。

我后悔死了,在县城住店就好了,别说三十块,如果能够倒回去,一百块我也会住下!

他不回答我,弯着腰翻找东西,我也跳下车,伸伸懒腰,装作活动筋骨的样子,脑子里却在快速盘算,我得逃命!

我打算往村子里跑,破行李箱就不要了吧,累赘,里面真的只有几件衣服,二百块钱也没有。

可是我很快就放弃了,我穿着牛仔裤,高跟鞋,跑不快不说,就算跑得再快,他上了车一脚油门,不就追上我了,就算他不开车,以他强壮的体质,也不用两分钟就能追上我。

他从工具箱里,拿出来两件什么东西,我没有看清楚,也没有心思看,无非就是锤子扳手之类的吧,或者是刀具。

我简直不能呼吸了!简直魂飞魄散了!完了,完了!唉!想我一世英名,就要毁在这个不认识的人手里!真是聪明一世无成就,糊涂一时就倒霉啊。

不料,他把工具揣进自己的衣服内兜里,又上了车,也招呼我上车。

“走吧!嘿嘿,你刚才也说了,你男朋友弟兄七八个……这黑灯瞎火的,万一到地儿了不给钱,还打我一顿……我总该防备着。”他貌似轻松地笑着说,可我分明也觉察到他的担忧和不安。

车子很快进了村,村里路边上有个人影,走近一看,正是男朋友的大哥。

“大哥!”我激动地叫,从来没有如此真切地感觉到,大哥是多么亲切的人!

“啊?你咋这么晚回来?”大哥说着,帮我拿了行李箱,“我睡不着,出来转转,看见这么晚还有车子进村,想不到是你……”

我简直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迅速拿了二十块给司机,叫他不用找了。

这时候我才发现,这个夜晚,其实是有月光的呀,明晃晃的月亮,就在天上挂着呢。而那个司机和我,因为紧张猜疑和互相防备,竟然都没有看见这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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