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小巷人家，我妈就是小时候的吴姗姗。

过去人唱：小白菜，地里黄，两三岁没了娘。外国故事里有害命的白雪公主后妈，还有灰姑娘。把后妈描写的非常可怕，这其实不是一件好事儿。后母是非打即骂的恶毒代表，如果不打不骂，就是不错的后妈，哪知软刀子杀人最是不见血。

我外公那时候是厨师，在饥荒年代厨师是最好的职业，他有编制，手艺也好，时不时被小车接着去给省领导做菜。他的名菜是松鼠鳜鱼，可惜我妈都没有机会吃过这道菜。

外公年轻丧偶，又讨了老婆，后外婆带了个拖油瓶女儿，叫做桂花（相当于剧里的小敏）

我记得芳华里的拖油瓶女儿是很可怜的，活得像个老鼠。但桂花不是，她有亲妈照顾，活的自在又舒坦。我妈向来是磊落的性格，虽然不致于像老鼠，但也暗暗吃了很多苦头。

她不大说那些，只是叹气：后妈哪有好的。甚至有些事浑然不觉，但是我从只言片语就知道。

她说：小时侯吃鸡蛋，每人限量一个，我吃完发现桂花不吃蛋黄，哈哈太开心，把她的蛋黄吃了。

“那桂花只吃蛋白，又不抵饱，不是亏了。”

“她再吃一个”

“不是说限量一个？”

“她可以随便”

我面上不动声色，心里落下泪。我妈就是这样单纯可欺，她甚至为了吃那个拖油瓶的剩鸡蛋而兴高采烈，凭什么！钱都是我外公赚的。

她从不说以前的事，总归是没有毒打落在身上的，不像小白菜，也不像白雪公主被喂毒苹果，能安全长大就不错。

后遗症是什么呢，我妈这辈子被我爸欺压，骂不还口，离家出走数次又乖乖回来了。她总说：我走了，有手有脚能活下去。孩子怎么办？没娘的孩子……

她没有娘家依靠，因为照顾三个孩子辞去了教师的工作，我爸又时不时的爆脾气，吵起来没有哪一次能赢。

我看她收拾包袱，伤心欲绝，却无处可去，那个外婆家我是知道的，说话阴阳怪气。暑假我去桂花冷不丁问：猪紫三你知道吗？

趁我没反应过来，她和两个女儿全部笑起来，这个常识都不知道哈哈哈还学人背什么诗。

这位没有血缘关系的小姨你吃饱了我外公家的饭读了书有文化普通话能标准点吗？我知道祝枝山听不出你奇怪的猪紫三。

我每次去，站在阴暗的堂屋，她们坐在上头，漫不经心的打量着我，就像宫斗剧播放的一样。

因为桂花“小姨”，我妈暗地不知道吃了多少亏，她收拾了包袱，又在下雨的夜晚哭着回到家门口，那里的炉灰未熄灭还有点温度。有时候人的心还不如这些炉灰，那么冰冷。

有一回舅妈说：小敏小霞（桂花的女儿）现在不太好，脸上的包连成片，头都不敢抬起来。

我听了一耳朵，笑起来。对，有时候我是个坏人。

后来我们长大，凡事替我妈撑腰，从不问石台那边的事，从此相忘于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