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朋友阿G大学时是个学霸,可是自从毕业后就抱怨不断,领导偏听偏信啦,同事智商硬伤,还组成小团伙疏远他啦,姑娘太现实啦,每回见面或者微信,郁郁不得志的他总有很多牢骚要发。他说,“可可,你说这是怎么了,这个社会怎么就这么蛋疼,像我们当时还在学校时那样多好,虽然当时也有学业的压力,可是同学都玩得来,姑娘也可爱,不像现在这么物质,有些老师,虽然对我们严厉,可是还是挺好的。”我说“你还记得《了不起的盖茨比》吗?”
《了不起的盖茨比》中,盖茨比年少时,爱上了富家女黛西。彼时岁月静好,有心爱的恋人在身侧,一切都完美无瑕,简直黄金岁月。一纸征兵令下来,美好岁月碎成了渣渣。少年远赴战场,面对战争的血腥和残酷,恋人分别,而后嫁作他人妇。生活一切都乱了,无序而芜杂。
盖茨比从小以美国之父富兰克林为榜样,给自己制定周密的计划,以极强的自律去学习和锻炼,不断地靠近梦想。这一次,他也不想放弃。一战前的岁月是他人生中最美好的,那么他就要把它给重新夺回来。
他拼命地挣钱,终于跻身新贵,他托人安排与黛西的见面,并努力赢得了黛西的欢心,而后他发现黛西并不是那个黛西,不是他朝思暮想的完美无缺的人!“他把黛西幻想的太美好。这幻想超越了黛西,超越了所有事物。他这几年的心血全用来创造这个幻想,不停地为它添砖加瓦,将他遇到的一切美好东西都用来修饰它。再似火的热情,再漂亮的外表,也比不上为情所困的心堆积起来的幻想。” 他脑海里的黛西早就不再是黛西本人,而是他当年美好岁月的象征,是他人生奋力向前的支点。那是一个幻象,没有任何一个肉体凡胎支撑得了。
于是便是浓重的失望,世界的崩塌。“他那时一定感觉到了他已失去了他原来的那个温馨世界,感觉到了他为这么长时间只活在一个梦里所付出的高昂代价。他那时一定举头望过令人恐怖的叶片,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天宇,他一定不由得颤栗了,他发现玫瑰原来长得是那么的奇形怪状,照在疏疏落落的草叶上的阳光是那么粗鄙。”黛西让他失望,支点溃散,于是世界也变得丑陋了。可是这才是世界的真实样子。
盖茨比最后选择为黛西承担车祸的罪名,并因此丧生。为凋敝甚至虚幻的理想而献身,这样的盖茨比也许了不起,但也很悲凉。
2
我们把过去的美好生活当成理想,因为现实让我们失望。一战爆发后的世界里,哪有公平和秩序可言?处处是血腥和黑暗。同样,刚步入社会的我们简直要被各种压力压垮,工作不顺手,城市生活高成本,感情不如意,比比皆是。我们试着去寻找原因,我们还是我们啊,可是怎么就这样了,一定是社会错了,时代错了!
我们找到老同学一起埋怨,一起怀念,一时舒爽,然而如果当真,必定有毒。人的记忆都是选择性的,所有的回忆都带着主观色彩,对现在的不如意会美化过去,给它笼上一层玫瑰色。人们总是觉得过去好,却忘了当时面对它时曾有过的困惑和烦恼。过去之所以好,是因为它已经过去了,坎坷不再,回头再看,全是平路。南京中山陵的台阶寓意革命之道路,往上爬,只看见一层一层爬不完的阶梯,到了顶上,往下再看,只见平台不见阶梯。我们个人的生活和成长也是如此。
过去没有那么美,现实也没有那么糟糕。我们从学校到社会,不适应经历挫折在所难免,然而,我们脱离了学校,脱离了家庭,学着怎样去为人处世,一个人在外面独立,无论是经济还是精神,专业和社会的技能都在不断上升,真地糟糕吗?而在大学时上完课刷剧打游戏的日子真地美好吗?沈从文一直在怀念湘西,但他并没有回去,而是选择在北京写湘西。因为他太清楚,湘西美则美矣,却不是能实现他写作理想的地方。他必须要出来,要在北京忍饥挨饿,濒临绝望,才能一个字一个字地写出湘西,救出自己。
而即使现实真地糟糕,回到过去也不是解决办法。过去早已不存在。 它是虚幻的。沉迷于虚幻的人抓不住真实,眼前浮现幻景,很容易一脚踩空,跌个狗吃屎,甚至终身残疾。都市生活忙碌,我们缅怀故乡,但回不去故乡。因为我们已经变了。《布鲁克林》里的艾丽斯在纽约生活了一阵后,回到家乡的小镇,小镇的人们和善充满人情味,生活节奏悠闲自在,艾丽斯不禁感叹当初何必离开家乡。然而很快地生活给了她暴烈的一击,让她明白这只是她的幻象。当前老板开始八卦起她的私生活,小镇里充斥了流言蜚语的时候,艾丽斯感到了明显的不适,她明白自己已经不一样了,不再习惯小镇里的这些风气了,于是连夜回了纽约。对于菲茨杰拉德和他笔下的盖茨比来说,一战后的世界分崩离析,并无希望可言,而追逐过去的幻影的代价便是死亡。
3
认清生活的真相并热爱它,这是属于每个人的英雄主义。过去是虚幻而抓不住的,一万个现在也抵不住一个当下。活在当下,拥抱当下,为未来的美好生活一步步地去努力,这是我们日常生活的勇气和智慧,简单朴素,却真实而充满力量。
《火星救援》里的宇航员瓦特尼因事故独自一人被遗留在火星,火星物资的贫乏和无边的寂寞很可能会压垮他。这样的生活有尽头吗?他能在火星上维持多久?他很清楚现实的残酷,“那是太空,它不会迁就你的,在某个时候,一切都会变得越来越糟糕”。但他更清楚他该有的生活姿态,“当一切都越来越糟时,你只能坚强地面对,这就是我如何解决这个问题的。你要么屈服,要么反抗,就是这样。你只要开始,进行计算,解决一个问题,解决下一个问题,解决下下个问题,等解决了足够的问题,你就能回家了。”于是我们看到他一个人在火星上生活得井井有条,甚至充满了欢乐,一步一步地抓住机会靠近救援。
也许你觉得眼下的这个世界粗陋贫瘠,可是这是我们所拥有的唯一一个世界,我们只能接纳它,爱它,然后一步步地把它变成我们想要的样子。
坚强并热爱的力量永远应该来自于我们自己。我们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朋友,恋人,家人可以帮我们一把,但是,我们必须要有自生的力量。对盖茨比来说,美好生活不应该是以黛西为支点的,营造美好生活的人应该是他自己。恋人可以被金钱腐蚀,可以离我们而去,但是美好生活的可能性永远在我们自己身上。当我们有了这样一种自生的力量,我们就拥有了更多的勇气和底气,因为没有人能把美好的生活从我们身上夺走,因为世界原本就是一种力量。
愿这种力量生生不息,支撑你我。
(图片来源:《了不起的盖茨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