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好两个娃睡下,再收拾好卫生,已是深夜。
房间里静得像一条被抽掉回声的长廊,我想睡,却只剩枕上一片潮热的空白。索性起身,写了一遍《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频繁的失眠,陷入极度的自我怀疑。
这几年,辗转于各个医院与康复机构,日子被切割成不同的项目与疗程。没有人问我“吃了没”、“睡了没”,也没有人知道我能不能承受。没有朋友没有爱好,康复之外,便是带孩子去户外,一遍遍教他走路、教他说话,教他吃饭上厕所。周而复始,仿佛没有尽头。
那时,三叉神经痛起来像一枚烧红的针从下颌直穿眉心,又似闪电划过脸颊。我怀疑生命是不是一场漫长的错误。
我觉得我只是一宿一宿的熬,临时的活着。那些年,孩子进步飞快,但我的生命枯萎得也快。失眠到后半夜又安慰自己——先临时活一活吧,像借来的外套,等天气好了再好好生活。
我就这样,“临时”地活了很多年。
不是没有试着去转移这种痛苦,
我学画画,学摄影,学剪辑,但这些最终都没有拯救我。
一到夜晚,我就陷入各种恐慌,严重焦虑,反复哭泣。
这条路,自始至终,好像只有我一个人。
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一个关于“断舍离”的视频。
我开始翻箱倒柜地整理东西,意外翻出两本旧日记,把自己看哭了。
我艰难地爬起来,再次拿起笔——开始写,开始画,开始记录生活。
我写:
“阳光像刚熨好的棉布,铺在走廊第三块瓷砖上。”
我写:
“他独自走了十二步,掌心汗渍留在我的虎口,像一枚温热的邮票。”
文字没有治愈我,它只是陪我坐在黑暗里,像一盏并不急于亮起的小灯。
所谓“以后”,并非遥不可及的彼岸,而是此刻笔尖与纸相遇的沙沙声;
所谓“好好生活”,也不是等风等天晴,而是在风与雨之间,仍肯为一片落叶停步。
我把旧日记收回抽屉,不再丢弃——
那是我们来时的山路,石阶虽陡,却开满细小的野菊。
我渐渐平静,渐渐能够直视过往,也能够温柔地对待现在的自己。
夜更深了,我去孩子房间替他掖好被角。
窗外,月色像一条被熨平的缎带覆盖在大地。
明早,我还要早起,继续陪他走一段很长很长的路。
生活或许依旧琐碎,但笔尖落下时,心里已有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