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遇到了悬崖,站在下面抬头向上看,是一片茫茫雾气。
那悬崖陡峭得像一块直立的青黑石板,该怎么上去呢?
正犯难时,我身边滴溜溜有几只小仓鼠秩序井然地经过,一只接着一只,头挨着屁股,一串一串地过去,对我目不斜视……像蚂蚁一样,又像是毛球一样,我不禁觉得好笑。
这些小仓鼠是这么的小,以至于我必须要蹲下来低着头才能和它们说话。
我拦住了一只黄白相见、右耳朵有一点黑色的小仓鼠——
与其说是拦住,不如说我是很不礼貌地把它从所在的仓鼠的队伍中揪了出来。而那条断开的队伍迅速接上,又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似的继续前进。
被我拎出来的这只仓鼠倒也是不生气,只是用一双黝黑黝黑的豆子一样的小眼睛滴溜溜地盯着我,然后从肚子下面掏出一根……长长的,很长很长的青草——
看样子是要边吃边听我说话,似乎一点都不在乎现在的情况,还顺势吃了一根草……
天知道这根草为什么会从它肚子下面掏出来,搞的我以为这不是仓鼠而是小型的、趴着走的袋鼠哩!
我问:“嘿,可爱的小仓鼠……你知道要上去这片悬崖该怎么吗?”
问完我就觉得自己是不是傻,问一只比我还要渺小的仓鼠该怎么上悬崖?哈,我是糊涂了吧……
可,小仓鼠倏地停下了不停地咀嚼这根草以至于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的小嘴,瞪着我,然后说:“嗯,我知道。”
声音细细小小,但是很温柔,也很含糊……或许是因为嘴里塞了吃的。
说完之后又继续咀嚼那根长长的青草,像是刚刚的问话是打断了它的进餐,让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不过我还是问:“那你能教我怎么做吗?”
不出所料,它又一次停下嘴,像是画面被暂停,然后说:“能。”然后继续坐在地上吃啊吃。像个人一样仰躺着,肥肥大大的屁股窝在地上堆起一坨肉来,两只小小的爪子不停地把草推进嘴。
……真是惜字如金啊。我想。恐怕是为了省时间能够多吃一点吧。
直到这只小仓鼠啃完了草,仰躺的姿势才重新变成了趴着的样子,然后一言不发地往前滴溜溜地走。只是这次没有跟着那条大队伍。
我赶紧跟上它,说实话,这个小东西跑得挺快的。
走了有好一会儿吧,遇到一个拐弯处。
等拐过去了之后,眼前又是另外一番风景。
之前的悬崖下面除了石头什么也没有,而现在的这个地方,一片绿色。怎么说呢……不是正常的、自然生长的青草绿色,而是很多小仓鼠搬来的一根一根的青草铺成的一片绿色。
之前的一队仓鼠在这里集合,然后很自觉、很熟练地在许多青石上坐在一起,将它们自己的那根长长的青草从肚子下面掏出来,然后十几只仓鼠在一起编织着什么东西……
对,在编织。
像这样一堆堆一起编织的仓鼠有很多,在铺满青草的石头上,黄的、白的、黑的、灰的,一团团、一点点,倒是蔚为壮观。
“它们这是在干什么?”我问。
“在编织。”它又坐下来,随手从地上捡了一根草快速地吃起来,似乎只要不运动,其余的事就得是吃似的。
我无语,当然知道是在编织啦:“在编什么东西?”
“梯子。”它每回答我一次,就要停下嘴巴,倒是很礼貌,虽然话很少。
梯子?实在不像啊!就算我眼睛再不好……也看得出来,这东西更像是……额,一根绳子。对,一根女孩的麻花辫,长长的,厚厚的,搅在一起。
“这是干什么用的?”我问。
“给大仓鼠吃的。”
“为什么要给大仓鼠吃?”感觉自己越来越迷糊了。
“小仓鼠才能上去。”
“上去哪儿……哦,上悬崖?”我反应过来。
“对。”
我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这只小仓鼠吃完了一根青草,然后帮助其他仓鼠编织它们所谓的梯子——在我看来是跟麻花绳。
其实脑子里还是没能转得过来这玩意和大仓鼠还有上悬崖有什么关系……
或者说,有我想象不到的奇妙的过程和逻辑吗?
它们编好了麻花绳之后,我凝神一看,这根绳子真的是超大了,又长又粗——
天哪,比我都要长,大概有好几倍吧。
然后有好几十只仓鼠一起搬着它,很吃力的样子……
我忍不住伸出了手帮它们托了一下,许许多多本来对我熟视无睹的小仓鼠们突然一起扭过头对我望着,吓得我以为做错了什么事。
直到看见它们一齐说了声“谢谢”,我才知道自己原来是被感激了,心里倒是很开心。
这简单的一伸手其实对我来说没什么……虽然这根绳子实在是又大又粗,但帮个忙还是可以的……
也就是因为这样,我既没有出青草的材料、又没有出编织的力气——最后却得以被第一个拥护着第一次搭乘了小仓鼠的便车。
说是便车……
哈,其实就是那根绳子呀!
小仓鼠们齐心协力将绳子塞进了一个黑咕隆咚的洞中,然后不一会儿,这根绳子竟然又神奇地从悬崖上面慢慢放了下来……像是有谁在悬崖上方暗中操控似的。
结合之前和小仓鼠的对话,我直到悬崖上方的应该就是有所谓的大仓鼠了。
可是我疑惑过为什么不让小仓鼠们直接进到这个奇怪的洞中,这样不就可以更快地上悬崖了吗?
我问了这个问题之后,它们都愣住了,似乎之前也没想过这样做,但它们还是告诉我,要遵循传统。
遵循传统……好吧。
绳子被放下来之后,我在末端打了一个结,目测很稳很结实,然后踩在绳结上抱住绳子安心地等待着被拉上去(我以为是被大仓鼠拉上去的,后来才发现不是的。)其他想要上悬崖的小仓鼠都借着我的身体往上爬然后密密麻麻很快绳子后半截大概就有很多小仓鼠了,都在我的头顶,说实话,我身上有点痒。这根绳子的承载力就这么多了——本来还可以更多的,可谁让我这么一个人在上面呢?
我就这么被一顿一顿地“拉”上去了。
对,我一开始还觉得这种被拉的节奏有点奇怪呢……
后来快到悬崖顶部的时候才发现——是大仓鼠吃草的节奏啊!
停顿一下又停顿一下地吃,我快到大仓鼠的嘴边的时候才发现不对劲,也是很迷糊了。
其他在我头顶窝着的小仓鼠都很熟练地跳开走了,只有我还一脸懵逼地依旧抱着绳子不动,最后一脸懵逼地被吞进嘴里……
天哪……这个大仓鼠是真的大,我一个人在它的嘴边似乎就是一块小零食。
我急慌慌地想要叫小仓鼠帮个忙:“我要被吃进去啦!”
令我绝望的是它们一脸奇怪地目睹着我被吃进去,在面临一片黑暗之前貌似还听到几句:
“他说什么?”
“说被吃进去了。”
“哦……可是那又怎么样。”
或许我该庆幸这只大仓鼠吃东西很草率,并没有对我怎么咀嚼怎么咬成肉泥的那样……
确实该庆幸,我想,否则那死的样子可就太惨了。
我随同一堆或破碎或完整的青草,顺着一条奇怪的通道往下滑——
那通道有股青草的清香,没有臭味,就是有点黏糊糊的……哦,我现在不该想这些,我该想着怎么出去啊!
我一脸生无可恋地像是坐着奇怪的滑滑梯,哧溜哧溜地往下滑,我知道这是要滑到大仓鼠的胃里头去……
一开始通道比较小……后来变大,这是一个胃……后来很奇怪的是通道又变得很小,而且越来越狭窄以至于我不能坐着只能趴着往下滑……
你若是问我为什么不直接堵在这个通道里……哈,屁股后面这么多的烂青草,让我和这玩意儿挤成一堆?再说到后来我也确实感到不对劲儿,索性直接滑下去看看喽!
于是我就出来了……
像是滑滑梯到了尽头,眼前一片光明。
这时候我才发现身后还有几只跟随我进来的小仓鼠,它们淡定着咀嚼青草。
我顿时有点尴尬……
那我刚才在那个所谓大仓鼠的肚子里的样子肯定很搞笑……又是紧张,又是害怕,又是绝望的,以为自己要死了一样……
哈,其实真的只是一个奇怪的大仓鼠滑滑梯呀!
好了,让我们来看看现在这是什么地方吧……
嗯,这应该是一个仓鼠集市。
一排排和它们的皮毛一般颜色的小房子鳞次栉比,小巧精致,和仓鼠主人一样可爱得紧。
房子前还有许多的小摊儿,小仓鼠们挤挤攘攘在小摊儿上。
有的从鼓鼓囊囊的嘴巴里掏出什么五颜六色的颗粒,有的依旧是从肚子下面掏出一根非常长的青草,有的直接把我身旁的或破碎或完整的青草搬走。嘿,我还看见几只毛绒绒的毛球一样的仓鼠背着几个毛绒绒毛球一样的行李,不知道是怎么搬得动的。
一只小仓鼠倒是难得地挪过来主动问了我一句话。
我一瞧,就是那个黄白相见、右耳朵有一点黑的仓鼠哩!
它问:“你要不要买一点东西?”
从鼓鼓囊囊的嘴里掏出许多五彩的颗粒来……我说它之前说话怎么这么含含糊糊的呢!原来是嘴里塞了东西呀。
我说:“不了,谢谢,我就看看。”
……这对话让我突然想起之前去过的姜黄色的小街和那个诡异奇怪的猫老板。不过小仓鼠怎么可能是逼着我买东西的人呢?我想。
果然它点了点头,不带一丝留恋地一挪一挪走了。
既然上来了悬崖,那我也要走啦……
到下一个地方去,我想。
你知道的,我热爱旅游,且漫无目的,居无定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