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豚是世界上有自我意识的生物之一,有天使的温暖微笑,也有天使的亲和魔力。我在盛夏跳进深蓝大海,遇见海豚,以及海豚的深蓝色少年。从此,便不能自已。
ONE
太阳总在军训的时候无情无义。休息时间,小尾咋咋呼呼地跑到我身边,兴高采烈的说:“米可米可,你知道吗?我们班还有个人,请了两天假今天刚到,是个男生,据说是哪个全国比赛的冠军,学校花钱挖来的,来头不小,好期待啊,不知道是不是个帅哥。”
“你都不热的吗,这种天气爱谁来谁来,我才没兴趣呢。”我一副蔫掉的样子成功逼走了小尾。
太阳火辣辣的,丝毫没有因为立秋而削减它的燥热,早已被晒的迷迷糊糊的我根本没心情听小尾说什么帅哥不帅哥,只想快点结束这磨人的军训,其他的都与我无关。
青春的到来不是因为年龄或某个阶段的开始,而是某个人的出现,悄无声息的推开你的心门,平静的湖面从此随风起浪,喜怒哀乐不再简单,所有的故事就从那一刻开始。
下午的太阳更加惨无人道起来,只顾着散发它秋后的余热,也不管我们这一群军训的会不会被烤熟。齐鑫就在这样一个下午到来,穿了一身蓝色迷彩,在一片绿油油中显得很是清爽,长的倒也谈不上好看,可不知怎么的,就是想点点脚尖,越过人群多看他两眼,直到现在我也找不到合适的词去形容那时的他,大概就是很……特别,让人舒服的特别。
“哎,果然智商颜值不能同在,这学霸长得也太一般了吧。太失望了。”小尾垂头丧气的趴我肩上,一字一句间满满都是哀怨。
“有那么夸张吗?我觉得还不错啊。”
“搞什么啊?!米可你是不是眼睛坏掉了,这叫还不错?我那傻哥都比他好看一点啊……”小尾对我的反应瞬间炸毛,哇啦哇啦的吐槽了好一阵才肯走。
但是,我真的觉得他还不错。
虽然看了很多的偶像剧和言情小说,但仍然不懂喜欢是怎样一种感觉,就像小和尚见了花,不知此物名为花,只想把花握手中。那蓝色迷彩像是一片薄荷,刚刚浸入水中,燥热的下午就开始清凉起来,无聊的军训生活多了一点消遣,仅是目光的停留,就已经能满足我那时内心所有的情愫。
优秀的人总是自带光环和相机滤镜。齐鑫并不只是个学霸,他在军训中表现也很出色,很快就展现出了十项全能的姿态,当然这样的人也没有可能留意到我。也因为我的胆怯,直到军训结束,他和身边的人逐渐熟络起来,我也没和他说上一句话,只是每天悄悄的,假装无意的看着他。发现他蓝色迷彩里面穿的白短袖很好看,而且总是很干净,发现他的水杯是深蓝色的透明杯,是我很喜欢但一直没舍得买的那一个,发现他是唯一一个用纸巾擦汗的男生,以及其他。
这个人我越看越顺眼,跟小尾碎碎叨这些的时候她居然说我是偷窥狂,放着学校那么多高颜值的大长腿不看,对这么一个搓学霸感兴趣。
呃……我是光明正大看的好吧。
军训结束就开始上课了,刚刚经历完中考的我们以为高一可以轻松一下的,谁知这真的就是我们以为而已,看到九科课本发下来后所有人都一脸的不可思议,随后就是此起彼伏的怨声载道。
哎,除了接受现实,也没有其他办法了,我默默的收拾书,转身看到坐在教室中央位置的齐鑫,一脸的淡然,没有任何表情,学霸果然是不一样的,见过大场面,怎会被这么几本书吓倒。看他的时候他的书已经整齐的码在桌上,井然有序,正仔细的擦桌面和一些书上的灰,这学霸还是个爱干净整洁的学霸。还有,他的书包是黑色的,上面有蓝色的波浪花纹,新穿的鞋子是白色的,上面的乔丹LOGO也是蓝色的,搭配一身作为临时校服的蓝色迷彩,倒是很清爽。
看着他,突然间懂得小尾说看到帅哥心情会好是怎样一种感觉。不过他这么喜欢蓝色,该不会是从海里来的吧,或是天上?
TWO
我是个无趣的人,用小尾的话说就是太规矩了,上课,休息,上课,一层不变,这样规矩的生活让我安心,我不喜欢意外,因此也不喜欢改变。齐鑫就不同了,他那么优秀,生活自然不会单调。因为是学霸级别的,经常被老师要求给大家讲题,星期一升国旗的例行演讲,他代表年级去。声音很有磁性,能一下把人抓住的那种,笑起来很内敛,像极了古时的白面书生,站在那么多人面前也不紧张,眼睛亮亮的,从容淡定,落落大方。没什么事的时候他总是在睡觉,眼镜往抽屉一扔倒头就睡,睡着的时候很好看,可以看到睫毛长长的,像个精致的小娃娃。
而我,很是无趣的我,每天有意无意的关注着他,像是在看一部不会完结的偶像人物传记,像是隔岸观灯火的旅人,不动声色,却也从未觉得无聊。听他讲最烦的数学题,我竟感到愉悦,不自觉嘴角上扬的那种,看他偶尔不开心的时候,不善与人交流的我会小心翼翼的去打听原因,并尝试替他分忧。
经常性的跟小尾念叨他今天怎么怎么样。这一切,我都不以为然,仅凭感觉,任其自由发展,内心依然宁静。可这宁静,最后还是被打碎。
每天放学都会和小尾一起回家,嘴里叼个棒棒糖之类的零食,漫无天际的聊些什么。
“小尾,齐鑫的声音好好听啊,他今天讲的那道题我想好久都没弄懂,他讲的那么清晰。”和往常一样,我满满少女心的跟小尾絮叨着。
“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讲题清楚,干嘛不直接去问他。”沉浸在七彩棒棒糖中的小尾和往常一样敷衍着我。
“直接问多不好意思啊,而且……”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突然间,她把注意力转向了花痴中的我,“诶?你这最近的话题好像就没离开过齐鑫。”
“哪有啊,他在班里那么突出,谁都会谈论他的啊。”
“切,我看你是喜欢他了。”
“啊?喜欢!哪有!”被惊了一下,我的棒棒糖差点从嘴里掉出来,“你不要乱说啊,我只是……只是觉得……”
“啧啧啧,还只是,你这小模样,肯定是喜欢他了。”
“没有!”
“有!”
…………
这就是喜欢?我这一生中第一个喜欢的人是齐鑫?内心再也无法宁静,我在夜里辗转反侧,想着这两个问题,一遍遍回想他的样子,他的一举一动,我竟动了心,有了喜欢的人。爸妈不许早恋的警告如雷贯耳,我像是偷吃蟠桃一般,既欣喜又害怕,还未得到,只因遇见就欢喜不已,从此心里多了一个很美好的秘密,我的青春从遇见齐鑫开始。
小尾是很好的倾听者以及秘密守护者,我说我不敢和齐鑫说话,他从我身边路过,我都会紧张的手心出汗,小尾骂我没用,本来还想撺掇我去表白的。表白?我和他不是一个层次的人啊,表白的结果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我又何必自取其辱,不过好像我也没那个勇气,哎。
可小尾是神助攻,她打听到齐鑫经常去一家海洋馆,而且是每个星期天必去,于是买了两张票计划带我去偶遇一下。本是没这个胆量的,坚决拒绝,我这么没有存在感的人,万一遇上他没认出我,甚至不认识我,那可就太尴尬了。小尾的战斗力是超群的,大清早的去了我床边哇哇乱叫,硬是把我拉去了海洋馆。
喜欢海洋,所以才喜欢蓝色的吧,也许是因为经常来海洋馆,所以整个人有海风扑面的清新。现在想起来真的要感谢小尾,她陪着我在海洋馆里转了大半天,并没有看到齐鑫的身影,时间不早决定要离开时广播里说海豚馆有临时加的表演,小尾拉着我过去,说最后碰碰运气。跑到会场已经是人山人海,我和小尾站在最高处的台阶上,四处环绕看了好几遍还是没发现齐鑫,心里免不了有些小失落。
但是!但是!我们还是看到齐鑫了,他穿了带蓝色条纹的潜水服,带着一条豚出现在表演区!他是驯兽师!我和小尾惊讶的下巴都快掉了,这个学霸居然是个驯兽师!
小尾开始发挥她在人群中穿梭的本事,带着我一路向下,到了离表演区最近的位置。齐鑫看向人群,向观众致意,我害怕的躲到小尾后面,不想他发现我在。之后的表演全程我都紧张的要死,想要看看他,却又害怕他发现,一次次被小尾推出去又躲到后面,在小尾翻了无数个白眼后我才老实在前面站好。整场表演中,齐鑫和他的海豚并不是中心,别的海豚又顶球又顶人的,各种耍宝,赢得阵阵喝彩,齐鑫的海豚却只是在场子周围绕来绕去,上蹿下跳的花式吃小鱼。一会儿摆摆尾巴,一会儿朝齐鑫吐水,没逗到观众,一人一海豚倒是玩的很开心,跟两孩子似的。
演出很顺利,一结束我就拉着小尾想快点离开,能这样看到他的另一面我已经很满足了,自己也没有勇气去搭话,没想到的是一个好听的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米可!陆彤尾!”
齐鑫。他居然准确无误的叫出了我的名字,他记得我,知道我的名字。一时间大脑电闪雷鸣,处于短路状态,转身极不自然的招了招手。
小尾倒是很欢脱,拉着我蹦蹦跳跳的跑了过去。可以感觉到脸在发烫,都不知道红成什么样子,只能手足无措的跟在她后面。
齐鑫招呼我们到驯兽员休息区坐下,带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笑,说:“你俩也喜欢海豚啊。”
“不是不是,米可特别喜欢海豚,我陪她过来的。”小尾推推我,说道。她看起来比我还兴奋。
“这样啊,我每个星期天就在这边,可以过来玩哦。”
“嗯,一定一定。毕竟人比海豚更可爱。”
“小尾!”这丫头说话总是这么没遮掩,我赶忙按住她,跟齐鑫说,“她就是个疯丫头,你别理她。”
“嘿嘿,没关系。你们先坐会儿,一会儿可以带你们去和我的海豚玩。”
“近距离接触吗?”我和小尾都激动的眼里冒星星,异口同声道。
“当然啦。”
“哇!那太好了!谢谢!”
“没事没事,等我一下。”说完,齐鑫就转身回到表演区。
等到人群散去,我和小尾被带到海豚日常生活的水池,穿好防水衣,齐鑫打口哨叫他的海豚游出水面,让我们摸摸。海豚的皮肤很滑,凉凉的,我正沉浸在对海豚的新奇中,突然这海豚朝后一仰,喷了我一身水,我被吓懵了,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这海豚是不乐意我摸吗,真恨不得马上消失。
小尾在一旁笑的快趴地上,齐鑫也笑盈盈的,跑去给我拿来毛巾擦脸,说:“吓到了吧,别怕别怕。这海豚是个帅哥哦,叫小可,你叫米可,都是可字辈的,小可这是喜欢你呢。”
“啊?这……这个喜欢方式,还真特别。”天知道我的内心是何等的崩溃。
“小可才四岁,有点调皮,你别生气,其实他还是很温顺的。”
“好吧,看在他长这么可爱的份上,就不和他计较了。”
“对了,齐鑫,为什么表演的时候小可不去钻圈顶球,就像其他海豚那样。”小尾大概是为了解救尴尬中的我,努力憋笑后把话题转移。
“舍不得啊。”说这话的时候,齐鑫眼中满是深情,仿佛谈起了多年的恋人。
“嗯?”
“我爸是这儿的金牌驯兽员,我从小就在这里和海豚一起玩,对海豚总有不一样的感情吧。几年前爸爸的海豚生病去世了,那只海豚的伴侣刚刚生下幼子,不久之后也抑郁而终。”
“天哪,原来海豚重感情是真的。”说话间,小尾眼里竟出现了同样的深情。
“嗯,对海豚来说,一生挚爱的伴侣比生命还重要。”
“那后来呢?”
“后来他们的孩子就被我收养了,就是小可。当时费了好大劲儿馆长才答应我来照顾他。”
“真好,小可能有你可真好。”有那么一瞬,我羡慕小可,甚至希望自己是被齐鑫疼爱的那只海豚。
“哈哈,我也很喜欢小可啊,最喜欢跟他在一起了。海豚嘴唇的皮肤是很敏感的,不管顶球顶人都会很疼,我不想他去遭罪。而且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又不是表演工具,每天开开心心陪我玩就行了。”
“哇塞,你这是把海豚当宠物养啊,佩服佩服。”小尾感叹道,还冲齐鑫做了个抱拳的手势。
“哈哈,你们自己玩会儿,我得去给小可准备明天的伙食了。拜拜。”
说完,齐鑫就跳到水池,宠溺的抱了抱小可后,上岸离开了。
看惯了平日里温文尔雅的齐鑫,没想到他也会这么欢脱,笑的像个孩子。他和小可在一起无拘无束,是真的开心,相信小可也是。小可是齐鑫心底的温柔,齐鑫把所有的柔软都给了小可,小可对齐鑫也是绝对信赖,他们之间的那种依赖一眼就能看出,像是有一根看不见的线将两者紧紧的连在一起,而这线的两头,应是心脏。
可能是因为在这一片不大的水池里,没有考试和功课,也没有跑来问题的同学查作业的老师,这里的齐鑫眼中有星辰大海,笑的纯粹,内心最真最纯的东西在这里都得以保留,这里只有快乐,好似天堂。我曾尝试走进这片天堂,可却发现自己终是过路人,只能观望,甚至都没有资格驻足停留。
后来的日子依旧平静,每个星期天我都会抽空去海洋馆,打着看海豚的旗号看养海豚的人,小尾陪了我几次觉得无聊,便不再去。齐鑫会跟我聊天,说今天因为他迟到好久小可发脾气不好好吃饭,昨天小可因为吃到了最喜欢的小鱼抱着他在水里转圈。我听着他们的喜怒哀乐,也开始喜欢这个萌萌的小可,更多的,我走进了齐鑫的生活,知他喜,晓他愁,心里自然是高兴的。
尽管小尾时不时的刺激我一下,我还是没有勇气往前更进一步,这样已经很好,我害怕破坏这样的美好,害怕再也没有理由去海洋馆。能做朋友已是万幸,不敢有太多贪念。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怎奈虹在天,吾辈为地兽。
THREE
高一很快就结束了,小尾抛弃我学了理,我跟随齐鑫学了文。小尾骂我重色轻友,没出息,再分一个班还是不敢表白。有时候也很羡慕小尾的这种洒脱,喜欢就表白,不喜欢就拒绝,活得真实,活得痛快。
高一的最后一天,班主任用剩余的班费买了零食和饮料,我们在教室做最后的狂欢。几个好友聚在一起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我看了一眼齐鑫,他跟周围的同学聊的正欢畅。那个年纪正懵懂,爱情是美好却缥缈的存在,谁喜欢谁了,谁和谁在一起,是所有人都感兴趣的话题,八卦神经在那个年纪最为活跃。真心话大冒险,内容无非是你喜欢谁,你觉得班里谁最好看,跟那谁谁表个白,声音要大。抽到的人被整的面红耳赤,剩下的人笑的前仰后合,在这些背后,每个人心里都会想起某个人的名字,无论结局如何,那是青春曾存在的标记。
小尾是神助攻,也是猪队友,嗯,你猜的没错,她把我卖了。抽到我的时候,大冒险,她出题,跟齐鑫表白。还没来得及说不,她就朝齐鑫大喊,说:“齐鑫!你过来一下,米可有话对你说。”
那一刻,我很想弄死她,真的。在下面掐她手被她握住,齐鑫居然过来了,心跳加速八十倍,我说:“没事,他们逗你玩呢。”
我的怂引来一片嘘声,推攘间实在没有办法,我看了一眼齐鑫,马上低头,快速的眨了几下眼睛,深呼吸,抬头,窗外的风吹进来,他的校服领自然摆动,树叶沙沙作响,同我的内心一样聒噪。又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怎么办?他眼里有星辰大海,多看一秒就会掉进去,再也出不来。
“怎么了米可,你想说什么?”
他的声音还是很好听,即使语气里带了尴尬还那么好听。
“我……那个……嗯。”
我吞了口口水,好吧,死就死,豁出去了,反正是游戏,呼气,抬头。
“齐鑫,我喜欢你。”
微风吹在滚烫的脸上,凉凉的很舒服。反射着太阳光点的树叶亮晶晶的,像是宝石缀在上面,随风而来的丁香花的味道沁人心脾。还有天空,是漂亮的淡蓝色。这是我能想到那个夏天全部的样子,都很美好,美好的不真实。
一年了。借着游戏,借着小尾的推波助澜,我说出了那句埋在心底一年的话,只觉得浑身轻松,放下了沉重包袱,得到什么答案已经不重要。像是沉寂很久的花苞扑哧一声绽放在阳光下,是否美丽,是否有人欣赏都不重要,那已经是全部的她,倾尽所有绽放的她。
后来发生了什么,已经记不大清楚了,只知道他没有当真,那天的他,很好看。
FOUR
生活不是小说,没有起承转合,我不是自带光环的女主角,自然不会有王子来牵起我的手,不过有时候生活也会给你意想不到的惊喜。
分班表出来的时候,米可和齐鑫的名字印在了同一张纸上,简直开心到飞起,一定是上帝看我勤劳又善良给我的嘉奖。本以为我的青春,以齐鑫为中心的青春就这样结束,我已经准备好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了,谁曾想,谁曾想!天啦噜,我是最幸福的那个!激动到不行去跟小尾说,她一脸嫌弃的把我推开,说我是个没出息的好色之徒。管他有没有出息,未来的两年我还可以每天见到他,还可以去海洋馆,这对我来说已经是最好的安排,半夜都要笑醒的吧。
但是,这还没有结束!开学的第一天,我去的稍微迟了点,教室里只剩下一张空的双人桌,没得选径直走过去。刚坐下没几分钟,齐鑫进来了,一向准时的他居然也这么迟。可能是我的位置比较偏,他没发现这个空桌,在教室绕了一圈以后,在我旁边,坐下了。齐鑫是整个学校里把校服穿得最好看的人,他总是把衣领立起来穿,看起来很精神。衣服大概是昨天刚刚洗过的,散发着淡淡的洗衣粉的香气,给人干净舒服的感觉。
他朝我笑了笑,说:“是你啊,今天不小心睡过头了,没想到成了最后一个,嘿嘿。”
我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太久,瞟了一眼,“嗯,还好没迟到。”
对白总是苍白无力且尴尬,学校的齐鑫和海洋馆的齐鑫判若两人,刚刚还沉浸在要和他坐同桌的喜悦中,在对话结束的这一刻只剩下尴尬和不知所措的懊恼。
齐鑫永远都是晶莹而易碎的水晶球,闪烁却不可摘的天上星。无法估量我在他心里的位置,对这来之不易的,稍稍熟络的,甚至算不上朋友的关系,我视为珍宝,毕竟在最开始的时候,这些都是我不敢想的。太美好的东西总是让人怀疑自己,然后卑微到尘土里,自卑作祟,我从不觉得自己有资格和站在一起。
文班乱不乱,女生说了算。小尾嘴里的搓学霸在文科班大受欢迎,果然我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坐在旁边的几个女生都很活泼,面对这万红丛中的一点绿,他们从第一天开始就展开了攻势。她们说齐鑫你长得真好看,齐鑫你睫毛真长啊,又密又长,表白或只是夸赞,都没有任何保留,她们和小尾一样洒脱真实。齐鑫只是笑笑,说他是靠才华吃饭的。
很快,齐鑫跟这一群女生打成了一片,这在我预料之外,毕竟高一一整年他都没跟哪个女生很熟,我开始怀疑我眼前这个男生还是不是我喜欢的那个。本就话不多的我怎么也融不进这个圈子,又没了小尾的陪伴,第一次体会到孤独。那是很难熬的一段时间,海洋馆成了我所有的慰藉,去看齐鑫,看小可。能说话题慢慢用完,他不再和我聊些什么,甚至连几句寒暄都没有,看到我了招招手,便去和小可闹在一起。
齐鑫肯定觉得我是个很无趣的人,因为后来他带了那几个女生去海洋馆,也让他们和小可一起玩,他们在一起更开心,更自在,我还是第一次见齐鑫和女生在一起可以笑的那么欢。那天我躲在人群中没有出现,齐鑫也没有发现我不在,或者根本就不在意,我知道这个地方我再也不能来了。
小尾见到我的时候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她说这世上最痛苦的就是暗恋。是啊,这终究是我自己自导自演的一出哑剧,风起云涌也依然悄无声息,独自一人在舞台中央,没有灯光和配角,也没有观众。
司雨是那群女生中最文静的一个,高高瘦瘦的,用他们的话说是个喜欢卖萌的文艺女青年。刚开学没几天,那几个女生就冲齐鑫喊,司雨说你是她男神。当时的齐鑫只是脸红了一下,然后看了一眼这个叫司雨的女生,可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司雨就已经叩响了他心里的那扇门。喜欢这种事就是这么不讲道理,不分时间地点,没有前后顺序,这个人是谁自己也不能决定,怦然心动的那一刻,内心兵荒马乱,一切的喜怒哀乐都被这个人夺取。我是这样,齐鑫也是。
后来重新排了座位,在坐在离齐鑫很远的地方,竟还觉得松了一口气,真是没用。我并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只是某天早上,齐鑫买了双份早餐,多的一份放到了司雨桌上,司雨知道早餐来路后脸红着原路退了回去,毕竟是个内敛的姑娘,但抵不住齐鑫的坚持和周围人的起哄,最后还是收下了。接下来的几天不只是早餐,还有各种零食,再后来他们就手牵手的出入校园了。
我喜欢的这部电影女主终于出现,他们站在一起很般配,空气中弥漫的粉色气息将两人紧紧裹在一起,没有人能插足,或是将他们分开。我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过,齐鑫本就不属于我,他只是摆在橱窗里那个我买不起的奢侈品,现在有人把他买下了,我失去的,只是隔着玻璃看他的权利。
可是,可是,这是我的全部啊。
FIVE
最要命的就是拿得起,放不下,感情上的执着和行动不成正比,我没有迈出的第一步自然有人替我走,我无法拥有的,自然有人会拥有。后来我再也没有去海洋馆,也让自己尽量不去关注齐鑫,以及司雨,我屏蔽了他们的空间动态,那个时候总以为这样就能把一个人从自己生活里划掉。
可惜到现在,我还是什么记得。那年的校园艺术节,我们班出一个舞蹈,请来的舞蹈老师挑了十几个女生出去,要从这些人里面挑最好的演出,我和司雨都被挑了去。后来司雨被刷掉,第二天齐鑫就去找舞蹈老师,说他会陪司雨练习,希望老师让司雨继续参演,到最后还和老师吵了一架,软硬兼施总算是把司雨留下了。还有一次小组轮流为大家讲题,到司雨的时候可能是没准备好,讲到一半有同学问了司雨答不上来的问题,气氛很是尴尬。讲台上的司雨脸红的厉害,数秒后,老师还在一旁等司雨的答案,齐鑫突然站起,面无表情的走到讲台上,示意司雨下去,很漂亮的解出了那道题,并回答了同学的提问。
我自然是羡慕的,但也无可奈何。高三到来的时候,高考压力像一块巨大的乌云,低低的压在我们头顶,遮住了所有的阳光。越堆越高的卷子让我焦头烂额,也庆幸终于没有精力去想心里那点事。司雨是美术生,高三一开始就去了外面的艺校培训,齐鑫虽是学霸,面对高考也明显力不从心,每天都把自己埋在卷子里,不见天日。高考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役,正青春的少年们放下儿女情长,披坚执锐,誓要与天争高。
在高三,难得星期天全部用来补充睡眠。小尾却似乎永远精神抖擞,她去我家总是风一样闯进我的卧室,最过分的是她在星期天早上把刚玩过雪,冰凉的手伸进了我的被窝,我很努力很努力的压制情绪,她才避免了被我窗户从扔出去的命运。
沉寂了一整个冬天的小城终于迎来一场雪,外面一片纯白,冰凉的空气里散发着雪特有的清新,世界恍若初生一般安宁祥和。小尾是个很爱雪的孩子,下雪比过年过生日都高兴,无奈,我只能起床陪她去爬山。卦山上植被茂盛,郁郁葱葱的松柏铺满山坡,群山环绕间,几座古寺如珠宝般镶嵌其中。雪为山披上纯白霓裳,绿树,红墙,白雪,本就幽静清冷的山更加美丽如画,疑是仙人山中住。
齐鑫穿了天蓝色的羽绒服,搭配牛仔裤和白球鞋,拿着一部单反,站在山顶的看台上,正仔细的取景。他也是画中的人啊,否则怎会总是这么美。
他起身看到我和小尾,很自然的走了过来,带着标志性的微笑开口:“你们也来了啊,果然这卦山雪景最是迷人。”
“是啊。”这次不知从哪来的勇气,我先开了口,“过来放松一下心情。”
“嗯,米可,好久没见你去海洋馆了呢。”
“功课太忙了,没时间啊,等放假我就去。
“好啊,小尾也一起来啊。”
在我暗恋齐鑫的这条路上,小尾总是那个点灯人。她看看形单影只的齐鑫,看看我,突然间冒出一句,“齐鑫,你是不是和司雨分手了?”
我和齐鑫都一脸愕然,猝不及防。
她甩开我拉扯她的手,往前走了一步,一脸痞气的说:“哎呀,不要这幅表情嘛,没关系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呐,看看这位,都快三年了,该有个结果了知道吗。”说完,她努力地给了我一个“把握机会”的眼神便跑开了,留下一脸懵的我。
“那个……小尾她总是这样口无遮拦的,你别见怪,”在惊讶中没有缓过来的我说话都开始吞吞吐吐,“呃……什么事都没有的。”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齐鑫转身看向远处,语气很平静。
“啊?”
“你喜欢我。”
“哦。”
他眼睛里有光,变成我的泪。
我终于知道,之前的一切平静都是自欺欺人,忙碌到没空去想,我就以为那是结束。风起云涌,山崩地裂都是内心戏,而就算是死火山,也有喷发的那一天。
“米可,谢谢你喜欢我,也请原谅我对此无以为报。你之于我,我之于司雨,都只能是过路人,无法在对方生命中久留,说起来我们也算同病相连呐。我刻意的疏远,就是不想你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浪费感情,只是没想到你到现在依然……”
“嘿,你看太阳出来了。”
忍了近三年的情绪随眼泪宣泄,心中的某扇门也因此打开。我揉了揉眼睛,第一次直视着他。也是第一次直视自己。
“齐鑫你知道雪什么时候最美吗,就是太阳出来的时候,雪反射阳光,自己也变得绚烂,即使不久之后会因为太阳而消融,但,至少因此闪耀过。齐鑫,你就是那个太阳,我知道自己只是个路人甲,但是在追逐你的路上,我越变越好。所以你不用觉得愧疚,况且,我不会消融。马上就要高考了,我会有新的人生。你也一样。”
看台上可以看到整个卦山,也能看到整个小城。雪会洗去整个冬日的尘埃,沐浴在阳光下小城朝气蓬勃,一切都会是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