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怀念傻逼一样的青春,只怀念你

冬天就要来了,雪也来了,而你计划的一场看海的旅行始终没有来。你活在自己隐藏的信念里,也始终被别人的立场左右,这是时间以它默不作声的方式不断给你的启示,你明了,但故意不能信以为真。

以某个时间的节点来说,或者说在你不经意的某一次脱口而出,这百无聊赖的日子是不是都长了一点。在秋冬季节转换的时候润月,猝不及防的更变生活节奏,穿衣盖被都无法分明了,这无疾无终的日子可不是长了么。和朋友聊起这些闲天的时候,欢笑而终仍是最多的,你说多些这样的机会总是好的。

你清晨五点从山顶上爬起,却苦苦等不到日出,却意外听人说到:事物只有在恰如其分的位置上才能体现出美感,当你没看到,就一定不是它美到饱满的时候。你便觉得这匆忙开始的一天已然了无遗憾。

你向往爱情,但不像无头苍蝇做无谓的努力,别人耳提面命的催问,亦或是那些不怀好意的揶揄,你都能从容不迫的一笑置之。你说等待爱情的过程也是一种美好,该是与它撞怀的时候,它便不是不期而遇的来了吗。在孤身自处的日子里,你也努力活出滋味来,不盲目期待,你说那些貌似苦难的日子总能找到孤芳自赏的方式。

也许有一天你终会明白人生无常聚散,透明宣纸上刻尽离合悲欢,世言不休止于清者自清,嚷语无界定于在不在乎。贪一杯浊酒吧,就无所顾忌的享一世清欢。而后你才明白除却自我定义,人生实在还有许多无法摆脱隔离的角色,所谓为自己代言,像诗言般的呐喊,却沉淀着附之一生的寂寞。

今年,是毕业的前一年,其实毕业的味道早已在你身边盈满。你无从知道毕业原来也是无法预防的事情,有时候你问自己真的做好准备了吗。为什么你放弃考研,为什么你不学人进步,为什么你没有自己的人生规划?这些身边的人不厌其烦问的问题,于你而言,真的有清楚地自己的答案吗。你对自己解释是其实你也在按部就班的过活,没有宏图大略,也不再踌躇满志,只随波逐流于众人的迷惘。不管怎样,这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无需奢求理解,也懒做过分解释,除了你自己,还有谁有资格信誓旦旦说出为你负责的话来。

这一年来,你更多的感受是,你会突然走进一个喧闹不止的圈子,众人环绕,彼此勾肩搭背无所不适;当然你也会突然就被搁置,不知不觉间就孤身自处无人问津,原来你不相信,其实自己可以应付自如。

说起这一句话时想到一位喜欢的作家曾经在微博上说:当人能够与自己相处的时候,他其实就是找到了一种与万物相处的方式。如果不能够就需要被各式内容填充。相处的前提是容纳,开放,然后是温柔和悠长。如此,一两个灵魂,几片叶子,都可喜悦。

喜欢出走,但对于远行的意义你从不计较。坐一天或是长达一夜的长途火车,只为简单的,你在内心憧憬着的某处。听那些同为远行的人喜怒哀乐,从摇曳炙热的车厢里眺望异乡的黄昏,原来从他人的倾诉里亦能找到我们自己出行的目的。这是你在旅行后在寄给朋友的邮卡里填写过的语重心长的话。蒋勋在其文章《人需要出走》里说出走绝对不只是向外的观察,而是向内的反省。倒是异曲同工的。

已见山楞映斜阳,未入山去身先凉。

这是四月三号倒了两次火车,辗转一天一夜后,在从阜阳到黄山的火车上你发的微博。

那时在火车上模糊的已经能看到远处的山峦,只是雾蒙蒙的看的不十分清楚。火车上的乘客大都是在眺望,或是在不约而同的议论。看来你们此行的目的相同。

火车刚刚跨过长江,是你生平第一次从自己的视线里略过长江流域,其实你的脚步还未真正踏上南方的土地,那火车上的一层铁皮地板足有千山万水之隔。但你说火车窗外的植被和民房已使你感到新鲜和兴奋,坐你旁边的是一样探头探脑一样在如沐春风的宿舍小伙伴小六。

这次旅行你们计划多久了?恐怕你们自己也不好意思说。一年前已经买过一次车票了,只是那次要同往的人不同,计划好的路线也不同,因为一些事被搁置耽长达一年之久。你没想到一年后还能拾起这次旅行来,这很简单其实,只是因为和同宿舍的同学有了再次不约而同的默契。

其实一开始你是准备往北走的。

差不多相同的时间林问收到一封从北边来的信。说来很奇怪,这年头能收到信件实在是不易,拿到信封的林问有点不解谁会以这种传统的方式来问候他。林问甚至都不知道邮局现在是否还有这项业务内容,信封还是老旧的纸皮,不过看寄出的时间是有点早了。寄信人的信息上只标注了北京两个字。

林问:

好久不见了,没想到再次和你写信竟是这么多年后的事情。你现在过得好吗,样子变化大吗?不知道下次见到是否还能一眼就认出你来,估计是不大可能。

我暗自猜想当你接到这封信的时候一定有很多疑问,为什么我会有你的地址,为什么我会突然联系你,为什么我会用写信这种几乎无人再用的方式。

我们已经五年多没再联系彼此了,至于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我努力回想应该是初中毕业后的那个暑假吧,实在是有些久远。我从以前同学那里找到你的联系方式,之所以联系你是因为我思虑再三觉得有必要告诉你一些事情,心想你也有必要知道这些事情。还记得吗?我们分开后一开始也曾通过信,那时候手机远不如现在普及,通信还算是普遍的,来来往往通信有两年吧,我偶尔还能从家里的抽屉里翻出那些信件。这次突然再联系我想还是延续这种方式比较好。不然其余的任何问候都让我觉得有突兀的尴尬,也怕你会不适。

对于你或许会有的疑问,我已给出自己的解释。其实在我准备写信的时候,想起了曾经的那些日子,那些我们都还算年轻的日子。现在想那些日子总还是好的,尽管时隔多年渐渐被回忆敲打的支离破碎。我自以为是的想当你看到信件的时候一定就会第一时间想起我来,(还有别的人会与你通信吗?)就像我下笔时很自然的就想起你一样。

还记得羽子吗?也许我问了一个幼稚可笑的问题。怎么会不记得呢,你曾经喜欢过她,你曾说过让同学后来议论起来都觉得幼稚傻气的话,你说那是唯一让你觉得刻骨铭心的事情了。

她不在了。。。。。。。。。。。。。。。这话怎么说出来都让人觉得尖刻的生硬。我想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也许当你听到这个消息,会有捂嘴难受或是顷刻就泪流满面的难以置信,我也是一样的,怎么可能是这样的噩耗。但我不得不说那是我亲眼所见的事实。这中间有太多事,我无法对你现在就知无不尽的说清楚。如果你真的试图想了解些什么,就来北京找我吧。信封背面有我在北京暂住的地址和电话。如果你已无愿了解,也请原谅我写信来的冒昧。

安怡

其实写信的安怡并没有猜对,在读完信接收到这个信息后,林问并没有捂嘴难受,也没有顷刻间就泪流满面。难以置信倒是有几分。但是林问在一看完信后就傻了似地不说一句话一味沉默。让他不解的不仅仅是羽子为什么就不在了,而不在了不就是死了的意思吗。还有安怡为什么突然会联系他并如此认真严肃的告知他这件事,又为什么不说清楚却让他去北京找她。带着隐隐的不安感,林问顺其自然地就陷入了一连串收也收不住的回忆。

在出发前你读到一篇有关黄山的旅行日记,上面一句话令你印象深刻。“没有到过黄山,黄山永远只是一个概念,登一次黄山,你就什么都清楚了”你说真正让你迫不及待要去登山的就是这句话了。那些在攻略图册里的照片和文字介绍其实都是华而不实的,只这一句就能让你有卷包而走的冲动,一切好的宣传其实都反感那些刻意造作的溢美之词

到黄山已是晚上了,蹬车的老头既送我们去吃当地有名的徽菜,又送我们可以直接与登山连接服务的宾馆下榻,让我们见识了“微商”的执力果然不是徒有其名。黄山人算是热情好客,黄山市区热闹也算干净,旅游城市的印记一览无余。前世不休,生在徽州,十三四岁,往外一丢。这句话放在现在的黄山来说,也许并不合适。

林问和安怡,羽子曾经在一所初中上学,开始其实并不认识。说起他们是如何成为朋友的,林问是有一些不好意思的,总是羞于开口。

安怡和羽子原来是一个班,而林问在同年级的另一个班,本是毫无交集的。一次林问因为与学校的一个校痞发生了摩擦,放学后林问在学校外被一群人围着狠揍,林问当时弱的只有抱着头挨揍的份。是路过的安怡和羽子仗义出手,如果不是她们两个女孩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那次林问就不知道会被揍成什么样了。

林问犹记得当时羽子当时的模样,拿着一块板砖就和那一群校痞理论,样子还是挺吓人的。估计是那一群仗势的人也从未见过一个女孩有这么咄咄逼人的架势,吓得一哄而散了。但关于这件事,林问从未再与人提起,他觉得一个男生被俩女孩给救了,面子上多少还是有点欠妥,直到今天他说起也是支支吾吾,难掩羞涩和不堪。

这之后他们三个就顺其自然的成了朋友。林问这个有点文弱的家伙也因为两个女孩的“庇护”在学校相安无事。在那一个年代里,在那样一个学校氛围里,三五成群结伴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林问旁若无人的根本顾不上别人的眼光和议论。

吃饭在一块,下课活动丝缠一起玩闹,上下学更是形影不离的结伴而行。虽然不再一个班,但丝毫不影响感情升温的速度,只是让林问不解的是自从和她们搅和在一起后似乎就再没别的朋友了,甚至在自己的班里也很少会有人和自己主动说话,这是显而易见的差别。不过林问并没有因此陷入长时间的烦恼,初中校园只要有一两个可以一起玩一起谈天论地的朋友就够了,这是他当时确有的想法。

羽子学习不是太好,也不愿把过多的时间放在学习的课堂上,总是喜欢拿一本课外书坐到教室的最后一排,虽然老师屡次点名批评,她依旧我行我素。羽子平时没什么笑脸,因此班上的人多少都有点怕的,有时候老师骂她发现她表情不对也会立马改批评为抚慰。林问曾经开玩笑对羽子说,你是个冷美人,真是冷的高艳,美的冻人。

林问学习不算名列前茅,但也不会被落下太远。而安怡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超级学霸了,平常考试不是年级第一就是前三,是那种让人望尘莫及的学习尖子。也很安静平常话不太多,笑起来嘴边的两个酒窝特别明显。在学校这样最容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地方,他们这样一对组合多少还是有些让人觉得奇怪。他们三个在一块,通常都是羽子在前边走着,林问和安怡在后边像跟班似地随着,羽子说话最多,林问偶尔附和,安怡就只是竖耳倾听了。安怡说让她最享受的就是林问和羽子斗嘴斗的不可开交的时候了。

林问后来也屡屡从记忆里翻出这些日子来,懵懂的初中少年这样的日子其实最简单也最快乐。这样的日子延续了很久,初中三年,班级调来调去,他们三个始终没有共处一班的机会。只是在初三的时候,林问和羽子被分到了一班,平淡无奇的日子开始慢慢发生些变化。

我们是被导游带着上山的,当地的一个中年男子。隔两天就要爬一次黄山,这座山对他毫无神秘感和吸引力,只是工作所以带着乏力的热情。团里的人来自天南海北,大多是趁放假赶来的女大学生,学校离黄山都相隔不远。

终日昔昏醉梦间,忽闻春尽强登山。这是所有关于爬山解释内心缘由我最喜欢的诗句,与我的心情巧妙地不谋而合。黄山以美以境而名独不以高而名,对于爬过众多险峰的我来说,一开始我就没把它当成一个挑战。只是这可难为了六儿,我们刚刚分团登山,不过二十分钟他就力不可支了,一个人跑去坐缆车,刚刚诺大一个登山队伍,被分散后就剩我一人了。

一个人登山的无趣在于,当你甚感乏力的时候身边竟然没一个可以相互鼓励,扶携相行的伙伴,在黄山这份苦恼却不明显。一个人登山也有一个人的乐趣,这乐趣在于在这段行程里走和停都可以随心所欲,不再有需要看顾同伴情绪的左右为难,自由即是如此。

我们错过了最好登山的季节,不然黄山会是歇伏的好去处。一路都是青山绿水,心情自然舒畅。在登山的过程里,不止一次遇到穿着类似古道士服饰的人,身上背着背篓,他们一路随手捡些垃圾,或是采一些莫知其名的东西。听同是登山的人议论起说他们是山高处寺庙里执事的香灯师。偶尔他们也会坐下和游客有所交流,会有很多游客围上前问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在他的回答里有一句话倒是印象深刻的,他说黄山之行,乐在静心,心在异途,终是同愿。这一听就像是佛语里一贯悟人省己的话。

我们一行人汇合的地方是被徐霞客赞誉为黄山绝胜处的玉屏楼,登到这里我差不多花了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六儿坐缆车花了十分钟,剩下就是坐等我上山了。黄山最著名的迎客松就在此地,全山上下,在这里能听到最多最杂乱无章的快门声。导游安排的这里其实只是小憩养神,后边登山的路还有很远,不过已经没有险阻,只剩一马平川了。

尽管一再追问,林问也说是想不起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羽子的,没有明显的时间刻点,他只说肯定是在分班以后,至于具体的时间被战战兢兢的忘记了。

他们三个日常在一起的时候更像是那种没有性别之分的朋友。羽子是那种霸气侧漏的女孩,所以好多男生都敬而远之。羽子很高挑,出行的时候喜欢搂着林问的肩膀,甚至不经意的时候会挑逗似地亲吻林问的额头。亦或是他们三个手环手一起,蹦跳着往前走,实在有些幼稚的可爱。在那个时候,羽子和安怡不觉得有什么奇怪,林问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甚至一众旁观者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林问说起这就是那个年代可爱的地方,也因为如此,那份隐藏着的喜欢一直就失去表白的机会。

林问回忆说一开始尝试说的时候真是有点蹑手蹑脚的,话屡次到了嘴边再默默无奈的咽下去。那些亲昵的动作后来让她有些讨厌和不自然,因为这成了他开口表白的障碍。一而再再而三的欲言又止,羽子始终不觉,而安怡开始察觉有些不对了。

林问说,当安怡开始问他的时候他是打死也不愿承认,后来她穷追不舍,林问就一五一十的把捆扎在心里的所有想法都给安怡说了。林问说,最难的喜欢,就是喜欢你身边最熟悉最亲近的人。这是两个月来他最深切的感受,安怡点头默许,像是感同身受似地。安怡一开始是想告诉羽子的,林问一再恳求说会自己找个恰当的时机大声对羽子呐喊出自己的喜欢。安怡答应会暂时装作一个毫不知情的人。

后来我问六儿你还记得那个岔路口的选择吗?他说英雄难做早不如偶遇佳人。在登山的末程,我们面临一个岔路,导游煞有介事的介绍说这两条路一条是选择做英雄,走此路将来事业有成,另一条路是会有佳人相伴,路尽也许就偶遇美缘。具体是什么名字实在不记得了,只记得六儿是毫不犹豫的要走第一条路,这是我始料未及的,我选走另一条期遇爱情的路,不知道是否也在他意料之外。

经过这个最后的选择,就到了晚上我们要入住的山顶宾馆了,恰是黄昏日落的时候。我们两个一路背的死沉死沉的干粮几乎所剩无几,山顶卖饭的贵的近乎离谱,余钱不多,花费上是小心翼翼不敢造次。简单吃点饼干,住的是十几个人的上下铺,不过对于爬了一天山累的死狗似地我们已然知足,还能有热水泡脚,实在是意料之外的幸福。

匆忙的赶山,精疲力尽的坐在一个孤零零的山峰上用望眼镜看山下此起彼伏的风景,听导游用一口奇特的徽语乐此不疲的讲述黄山历史轶事,与一群陌生的朋友相互保护着过顽皮的猴区,并帮他们拍下照片。躺在山顶歇宿的宾馆,回想这一天的行程,只剩意犹未尽,丝毫不再有疲累的感觉。

第二天一大早,我因为接一通电话错过了迎接日出最好的时间。又因为打出去一通电话,让整个下山的过程变得索然无味,一句话都不愿多说。甚至在下山的大巴车上默默的流出眼泪来,坐在旁边的六儿睡得正酣。不过现在看来当时暗自怯懦还弱不经事的流泪,实在矫情的可怜。

安怡后来对林问说过,在那之后的日子里最难过的就是她了,要装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实在考验了她不堪一击的演技。三个人照常的形影不离,一如既往的无话不谈,只是这中间已经有些复杂而敏感的味道,只有羽子不知。

林问后来还颇有些自鸣得意的说,那时我到底还是说出了心里的喜欢,不然可能真的会遗憾终生的。在故作镇定了大约两周以后,林问真的表白了,表白的方式是一封意味深长的情书,和一瓶写满肉麻小心情的纸鹤,林问至今能清晰地记得当时偷偷把情书和纸盒放在她书包里紧张不安的样子,小心翼翼像个初次作案的小偷。

接下来的周末两天就更度日如年了,不过林问紧张的像丢了魂似地并没换来任何结果,周一开学后羽子再没有来过学校。林问始终没有料到,他一生觉得最庄严神圣的期待换来的竟是一场毫无预兆的不辞而别。

从此之后是所有人都没有了羽子的消息,林问不知,安怡不知,老师不知,和羽子来自一个村子的同学亦是丝毫再没有她的消息。这一连串的不知背后可以看出的是林问一次次迫不及待的追问,这件事直到不了了之中间经历了多长的时间已经不得而知了,就连林问自己也说不出子丑寅卯来。

林问在去往北京的火车上,被推车售货的列车员打断,从浩若烟海的回忆中醒来。当时时间不详,火车上语音播报,两站之后,火车将驶达北京西站。

我从黄山回来休整了没多久,就开始计划下一次往北的旅行了。之所以选择北京,是因为和在北京的一个朋友打了一个电话临时决定的,后来在日记里说的是终于也有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我对北京这样的大都市是没有任何概念上的印记,所有的认识都是从家里那些泛黄陈旧的照片里看到的,有关于九十年代的北京印象。我除了一年一年没完没了的往西安跑,北京大城市鲜有机会去历身历目的阅读,看一本书《三个北京胡同女孩》,非常迷恋那些老的充满故事趣味的老北京胡同,应该说那是我想往京城走一趟的初衷。

林问是比我早些到北京的,一大早从北京站下车,花了半天的时间找到信封上的地址,又花了半天的时间坐在楼道的台阶上等安怡下班。但始终没拨安怡留下的那个电话号码。林问自己说起来这次北京之行更多的也是为游历风景古迹来的,时隔多年,他对安怡说的所谓的有关羽子的答案并无多少非知不可的兴趣。

安怡,说实在话你的变化还是挺大的,整个就一都市女郎的派头了。晚上六点,这是林问被安怡迎进屋里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你倒还是老样子,我写信的时候还不确定你会不会来呢,又在想如果见到你还能不能一眼就认出来,看来我多虑了,你和那时候一样,除了个子高点其余没什么变化。安怡一边忙活着收拾屋子一边赶着回答林问的话。

谁说的,我觉得我倒经历沧桑变丑了,越老越丑了。林问说完,安怡和林问都忍不住笑了。

林问趁安怡收拾屋子的时候,忙着打量这个曾经无话不谈的朋友。高跟鞋,短裙长袜工作装,画的是淡妆,但能看出是费了心思花了时间的。这和林问回忆里安怡的样子出入太大,截然不同。但奇怪的是,两人见面的那种感觉是熟悉的,倒像是这几年一直保持联系似的。在来之前林问想他们见面的第一句话或是问候的第一个动作。会不会先是一个久违的拥抱,然后是问你过得好吗之类的。事实上完全不同,安怡和林问见面两个人先是定了一会儿神,然后是不约而同的笑,有点尴尬的勉强的微笑。安怡说的第一句话是“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呢,我好去接你。”林问吭吭哧哧也不知道回答的啥,然后就被迎进屋了。没有拥抱,亦没有穿越时空的任何问候。

林问没人接,我是有人接的。我从上地地铁站出来,看见北京的第一眼是乱哄哄的人流和车流,做了一夜的火车从周口到北京,视线所及的一切,不足以消除这一夜坐车的疲惫。

我从火车站出来没出站就直接上地铁了,一路不见天色,什么时候开始下雨全然不知。我撑着伞在在地铁站附近的铁栏杆边等朋友,看着眼前车水马龙的北京。心想它也没有我以为的有着金碧辉煌迷人眼眶的繁华,一拨拨人从眼前走过,除了匆忙顾不上脚下的路,他们也没有我想的那么神秘陌生。朋友接到我时说,几年前他来北京,也在这个地铁站,也在那个栏杆边上等朋友来接,好像也是下着小雨。这让我想的是北京这个地方不仅多雾霾,下雨的天气也是比较多的,像极了那年的苏州。

这是你第一次来北京吗?安怡问这句话的时候,他们对话的地点已经换到了楼下的火锅店。没错,安怡给林问安排的第一顿饭就是火锅,安怡解释说因为林问不告而来,她完全没有准备。

我来之前那几天像是梦游过北京,感觉天安门,故宫什刹海什么的都是熟悉的。安怡听林问的搭话脱口而出,感觉像是事先就准备好了答案,就好像他知道了安怡会这么问。

羽子怎么了?林问直接地,不假思索的就问了出来。

你还是问了,我以为你会等我说出来。安怡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还残余着迎接远道而来朋友的微笑。

她死了,是自杀。就在前不久她爸从南边把她的骨灰请回咱老家,入土为安的时候我特意请假回去。

怎么就死了,还是自杀,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林问此时问话已经渐渐失去了他来之前盘算好的冷静,两人都已近没什么吃饭的情绪了。而林问到北京还不足十二个小时。

我原本打算从头说起的,你直接从结果处发问,我一时也不知从何说起了。咱们还是先吃饭,这毕竟不是对这些话的地方,吃完饭回去再说吧。安怡一再说,这顿饭才得以继续下去。

一顿饭匆匆完事,林问脸上的表情始终是有些难看的,她知道安怡是不会开这种玩笑,事情自然是真的,可是怎么就能自杀呢。能遇到什么事就自杀了呢。

安怡在北京的家是一个在四环外租的两居室公寓,房子只是简单地装修,两个房间也只是两张床,像是合租来的。客厅有一张破旧的办公桌,一台电脑,几本学习计算机程序的书和小说。只有那套沙发看上去带着家的感觉,公寓离安怡上班的公司很近。

你在北京呆了很多年了吧,我记得你是在北京上的大学。现在好歹在北京也安置起了自己的家。林问的情绪已经平复了许多。

我搬到这有两年,毕业三年了,在现在的公司工作了两年,算是在这个城市刚刚站稳脚跟。两年没换地方,这地方虽然有点简陋,不过我也习惯了。安怡倒两杯热水放在茶几上,其中一杯放了茶叶,安怡知道林问喜欢喝茶叶。

一个女孩在北京这样的城市生存,肯定是非常不容易的。我刚毕业不久,还在四处忙找工作呢,不管怎样你都比我强些。

你晚上住那个房间,里边铺的盖得都是齐备的。对了你怎么不问问我一个人为什么会租一个两居室呢。安怡一边说,一边指着进门边上的房间。

我还以为是合租房呢。林问回答。

这个房子一开始是我和羽子一起租的,两年前她从另一个城市来北京找我,刚好赶上我要进现在的公司要换房子,而她又要在北京住一段时间,我们就商量着租一个两居室,她当时还硬要跟我分摊房租呢。安怡笑着说。

她不是一直在北京吗?

不是,她在广州上班。你可能不知道她也上了大学,而且是一所还算不错的湖南的大学。毕业后去了广州,在广州的一家很有实力的公司上班,只是她隔一段时间就会来北京一趟住在这里几天,所以我也就一直没换房子。

林问只是若有所思的听着,她知道所有答案都会被娓娓道来。

你的第一个疑问肯定是当年羽子为什么会不辞而别,安怡看着林问问。

林问手托着下巴,暗自点头。

关于这些其实我也是两年前羽子第一次来北京联系上我时我才知道的。当年你把写好的信偷偷放在她的书包里,她一开始是不知道的。只是她从学校回到家,家里就发生了非常大的变故,当时她爸爸和村里的另一个女人一直纠缠不清,她妈妈每次跟她爸理论,结果都是羽子和她妈都会被他爸一顿暴打,这也就是羽子那时性格的原因。

你还记得吗,有时周一开学我们会看到羽子脸上的淤青,她都说是和村里的男孩子打架弄的,那时我们对她家的情况完全不知,她也不愿说这些,宁可一个人扛着。你记不记得羽子说过她妈妈其实不是我们那里的人?

她妈妈是湖南的,当时她爸在湖南当兵认识的她妈,后来嫁到我们那里去的。林问依稀还记得当时羽子说的话。

就在你写信那周,她父亲因为喝酒几乎把她妈打的半死,她因为实在不堪其辱才决定带着羽子准备离开这个家,羽子一回到家,她妈妈已经打包好了行李,买好了车票,在她全然不知的情况下被妈妈带着回老家了。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后来连老师都不知道她的下落,她跟本没有时间跟我们告别。

羽子是在回家的长途火车上看到你写的那封情书,她说在火车上拆开那些纸鹤的时候,看着你写的字字句句忍不住大哭了一场。可是在那样的境遇里,她根本顾不得想那些事情,以为以后就再也见不到我们了。

可不是再也见不到了,她为什么就不能写封信回来,好让我们知道真相。林问说时眼眶也有些红了。

可是事情到了这里还并没有结束。羽子的妈妈和爸爸当年是自由结合的,妈妈不顾家人的反对跟随她父亲来到我们那个地方,这在他们那个年代其实并不多见。感情一开始是很好的,后来才渐渐生出那些枝蔓。羽子的妈妈其实从心底里还是很爱她父亲的,所以她们回到老家后,她母亲一直无法从那个阴影里走出来。积郁成疾后来得了一场大病不久就去世了。

羽子说在得知妈妈去世后,其实她爸也曾去湖南试图接她回来,试图挽回父女之情。但是羽子对他爸积恨太深,始终不愿原谅,就是到死可能也带着某种无法释怀的戗恨离开的。所以当时她情愿跟她年迈的外婆相依为命也不愿跟她爸回我们那个老家去。

我到北京后,因为朋友还要忙于工作,除了当天下午朋友骑着电车带我到鸟巢,水立方玩了一趟,在北京呆的两天,大多时间我是一个人背着背包,坐着地铁看了心中计划好的去处,虽有计划其实在首都这样的大城市里穿行总还是有些盲目不适的,手机下载的地图也并不准确。天安门,故宫,后海,王府井,都是一边端着手机地图,一边忙着问路的情况下走完的,后来看条条大道通罗马,我却走了吃力不讨好的路线。

为了找到家里旧照片上那个王府井大街几个大字的地方,我徒步迂回了好几个街才总算如愿,找个人拍照想要还原老照片里的味道,怎么都是四不像了。最后是累的在王府井书店里歇脚了几个小时,还在李宁的旗舰店里第一次看见实物的韦德之道。

到了后海已经是晚上了,因为在胡同里迷了路。我见的北京胡同已经是商业氛围下的热闹街市了,想找到当年徐志摩跟陆小曼耳鬓厮磨的地方实在没有可能。走了一天饿的乏力,嘴里啃着烤翅,喝着奶茶靠在后海桥沿上刚好看到酒吧街的女歌手开始陆续浓妆艳抹的登场。

那天和朋友从国家体育中心回来,因为无从打发时间,我们去附近商场里一家书店看书,嘈闹的环境里有如此安静怡人的环境是意料之外的,点一杯咖啡,手捧一本从未阅读过得散文集,一下午的时间很好打发。坐对面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和我带相同款式颜色不同的帽子,看上去像是高中生正在紧张的查阅复习资料,忘了喝桌子上的饮料。那个书店的名字是“字里行间”低调的只余赏心悦目的格调。

林问到北京的第二天,安怡跟公司请了假,他们一起坐车去了八达岭长城。

好在那天去长城的人并不很多,坐在城墙下边的台阶上,他们继续着那晚的对话。一场回忆似地对话,主要是安怡在说,林问瞪着眼听。

羽子妈妈去世后,她就在老家继续入学了,从那以后她不再是像跟我们在一起时在学校虚度时日,倒也发奋努力了起来。主要是因为她怕辜负了外婆的辛苦供给。羽子跟她外婆关系非常好,家里只剩两个人相依为命,羽子说一开始最担心害怕的是外婆生病,她就手足无措了。但从那之后外婆很少生病,倒是她一发不可收拾的体弱多病起来。羽子说外婆一边要到家附近的手织厂上班,一边还要照顾常常生病的她,受了不少的辛苦。羽子说到这的时候是最泣不成声的时候,她说那时心里的软弱远胜于母亲刚走时的无助。

为了不辜负外婆这份含辛茹苦的供养,羽子在学校就只剩心无旁骛的学习了,常常忘记了吃饭睡觉,忘记了交朋友,忘记了还要和人结伴去玩这些事情,那些年丢下的功课经过这些努力终于慢慢捡了起来。如果不在学校,羽子就赶快跑回家洗衣做饭,等外婆下班回来。

外婆最大的希望就是能看着羽子上大学,可是后来日子就变得更加困难重重了,外婆因为年龄大,尽管外婆一再相求,工厂都不愿再雇佣她。没有了那份工资,那相依为命里就更多了几分我们无法揣想的艰难。

林问,其实我还是佩服你的,不管怎样,尽管到最后没什么结果,好歹你当年向羽子表达出自己的喜欢。我总在想,如果当年羽子家里没有这场变故,也许你们真的就会在一起。在长城脚下的餐厅里,安怡话锋突转,对林问说。

现在看这种如果已不十分美好,总是不切实际的,关于这件事,羽子有没有向你说过什么?林问的回话始终像是答非所问的模棱两可。

其实你内心的追问是迫切的,干嘛要装出一副平静如水的样子来呢。

我有吗?

非常有。(两人笑的都有些无法适从)

每当我向羽子提起你的时候,她说的不多,也不知是刻意掩饰,还是真就觉得物是人非了,但我的感觉是她心里是有想对你说的话的。

说那还有什么用,还有机会吗?

也许你始终不愿放弃你想得到的就会有机会。安怡也开始话里有话了。

那羽子后来谈过男朋友吗?

在大学里谈过一个,不过很快就分手了。

因为什么?

她没有说。

林问我想问问你,我曾经喜欢过你你知道吗?我觉得你应该是知道的吧。安怡说这番话是笑着的,场面毫无违和。

不过这话把林问问住了,其实他是知道的,在从初中毕业后安怡的通信里,安怡有过这方面的暗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时候他为啥就装傻不知呢。

你没必要觉得尴尬,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咱就且说谁还没有年轻过呢。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你开始喜欢羽子的时候。

这也太讽刺,太戏剧了。

我怎么记得是高中以后的事情呢。

当我有勇气说出来的时候,其实差不多就过去了。在残余不多暗恋情愫的时候,我觉得应该让你知道,可是没想到你毫无回应。

也许我当时还未从羽子离走的阴影里走出来也未可知呀。林问这时候的笑就浮夸的有些不要脸了。

算了吧,其实一开始我就知道你喜欢羽子那样的女孩,这也是我当时没有开口的重要原因,是我忍痛把这狗血的剧情扼杀在萌芽的状态的,我当时甚至想帮你去追羽子。你说那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年代。

很傻很天真的年代。哈哈。

我从北京回来去的最后一个景点是圆明园,那地方离我朋友住的地方不远,记得当时仍然下着小雨,出来后直接进了清华大学。在清华园下边照了张相,没有找到他们上课的教室,问了几个同学也都是和我一样的目的,我就急不可耐的离开了那个地方。那是在北京的最后一个下午。

林问和安怡也去了圆明园,那是一个清净的景点,没有什么游客,他们在圆明园里那条不知名的河旁边坐了一个下午。想想也对,北京的闹市里,也就那里适合他们追忆往昔了。

尽管是步履维艰的生活,羽子的外婆依然在不借助任何外来帮助的情况下,供给羽子直到她完成四年大学。除了外婆帮人做活,两人都省吃俭用,羽子在学校勤工俭学以外,其余的辛苦都不在明面上,无法一一算计。

羽子毕业后就直接进了一家广州的公司,薪资待遇各方面都不错,生活状况日益改善,她会定期的寄钱回家,也会抽时间回去看望外婆,本来是前途一片光明的。那时羽子就想着在外边好好上班等挣够了钱在外边买了房子,就把外婆从湖南老家接过来,然后好好孝顺,给外婆一个安逸的不再辛苦的晚年。

可是命运再次无情的击中了羽子,这次比任何一次都彻底,比任何一次都没有退路。

外婆患上了胃癌,一开始没有告诉羽子,因为干活时一次意外晕倒被送了医院,羽子才知道这件事情。好在外婆的病发现尚早倒不是不能救治的,只是需要十万元的手术费以及化疗费用。

羽子后来把外婆接到了广州,一边上班一边照顾外婆。因为靠工资很难在短时间内凑齐手术费用,羽子白天在公司上班,晚上到夜场酒吧兼职陪酒女,羽子那时候的只想着赶紧挣够了钱给外婆做手术,她说仅存的生活信念不会被任何道德自尊击倒。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半年之久,羽子终于存够了手术费,也把外婆送到了医院,羽子从公司辞职,全心在医院照顾外婆,希望并肩陪外婆度过这个难关,可完全没有想到在手术的前一天外婆还是走了。

这件事对羽子的打击比之前的任何磨难都来的猛烈,羽子说那是从未有过的绝望。悲痛欲绝的羽子把外婆安置回湖南老家,在家里整整哭了一个月。

羽子离开湖南后,直接来了北京,这些事情我才一一得知。当时她的状况非常不好,整个人消瘦了不少,面容极度憔悴。我当时想让她在北京多呆一段时间,一边安抚一下她的情绪,一边想陪她出去走走好让她能尽快从悲伤的阴影里走出来。住了七天后,尽管我一再挽留,她还是决定回广州,说自己已经没事了,她说跟之前的公司已经协商好要重新回去上班。

半月后,我接到广州来的消息,羽子在自己租住的公寓里吃了整整一瓶安眠药,两天后才被公司的同事发现。

我到广州后,羽子的同事说在羽子的手机上,安怡是她除了当地同事之外唯一保存名字的联系人,因为联系不上她的家人,只能给我打电话。她们不知,在羽子心里,在她真实的世界里,羽子已经没有家人了。我违背了羽子的疑厌,联系上了她在我们老家的父亲。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羽子,她几乎没留下什么东西,有一本日记上面有关你的内容,你看看吧。在安怡家里,安怡说完这个故事同时把一本包好的日记本递给了林问。

林问后来说当他一五一十的听安怡讲完这个故事,这个多少跟自己有些关系的故事,真实性的辩验在内心深处触不可及,但眼泪失控的往外喷涌使自己的悲伤原形毕露。林问说它听上去更像是被编织好的故事,一个没有经过生活加工就在华丽处突然凋落的故事,可是翻看着手里的日记本,看着安怡轰然倒塌的情绪他知道这就是真的,不然安怡不会煞有其事的把他叫来北京。

在不断追问自己的过程里,林问偶然间还是会迷惘安怡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个故事,在林问而言知和不知的区别里又该指靠什么理性去洞察。那晚林问彻夜未眠,手里攥着那本日记紧紧不放,上面究竟写了什么,是另一个故事吗,安怡是清楚的,林问若不再提及谁都无从知道。第二天林问自己一个人在北京走了些地方,没有让安怡陪着,安怡也已无力继续再在这场回忆里沉沦,恢复了自己如往的工作。当天晚上林问坐火车离开了北京。

林问没有回到自己来的地方,也没有回老家去看看羽子,火车驶向的终点是他从未去过的广州。

我来的晚,走的更早些,北京只是旅行的一个站点,除此之外不带任何印记。林问是不同的,他以旅行的心情来到北京,走的时候未必有旅行终结的愉悦。这故事你除了看到感动,感伤,以及感情的纠缠撕扯,不免有些颓唐顽劣的味道。谁会相信它就是真的,在无知无觉的记忆力任性孤立的存在。在同城旅游的网站上被随机分在一个出行结伴的群里,只因都填写了“寻亲访友”的关键词。之后就再无任何联系和交际。

在大学里,一些好的习惯没有被一如既往的延续下来,一些陋习却被肆无忌惮的滋生。很多时候自己是清楚地,许多情绪因为不愿分享,才有了莫名的幌子。翻开一些记事本,大学里的记忆便可轻易地历历在目。你无法相信在刚入学时,怎么记下那么多失望嗔怨的话,当然后来那些都不复存在,被欣然趋同悄悄替代,有些喜闻乐见的改变连自己都未必知道。当然有些事情还是无法改变,尽管你努力故作从容,依然推不掉心理上敏感的障碍。

七月在家,我在家发篇微博:阅读一本带有古诗清韵的老书,自觉吃力反复而不解。想起五儿,想起他自有一套释古巧解的方法,一如接人待物,二如独处安然,我们从来都是凭借某种简单的意念过活,实在不必总是被凡俗人言左右。意念简单,生活何曾简单,但当你假装出不卑不亢来,你就知道其实你从未抗拒过。

九月回校,五儿发来一个《华尔街日报》女记者的照片,是美籍华裔作家张彤禾。五儿说看这照片和我有几分相像。我想笑但没有不以为然的感觉,我在TED的演讲上看到过她,是那个记录中国打工女孩的作家。怀念和牵系不必太复杂,更不需口不择舍的叨念太多,实在是一件不经意甚至转瞬即逝的事情,这才是朋友之交该有的乐趣。

小雪曾经说不要再企图做和时间较力的胜利者,是从不可能会得偿所愿的。不要抱着优雅洒脱不放,有时爆发出你的怒吼才能找到情绪的出口。不要扭曲着自己成长,你没你想像的那么有力气。我开始试着对抗身体里一直存在的执拗和蛮性,开始直面自己的缺陷,苦痛,和随着时间慢慢流失的一切情感。做一些无效于人生大计的事情,并保留那些自相矛盾的想法。用大学里唯一的一次奖学金完成两次旅行,在我那是物尽其用的。哪有无懈可击的完美,你是逃不掉一些指责的,索性就等着爱和恨一同坠入回身体。

这个寒冬太长久了,母亲的腿是不是又开始隐隐作痛了,这使年末我一听到家里的电话就会寝食难安。原本我以为在我们这个家里,我妈是最不会倒下的,母亲惯性里的坚强和执拗也不允许她自己倒下。以前我不觉,她身上捆绑着的是最坚不可摧的感情长城,我的余生怎么能失去这份依靠。在母亲身上,我竟真的看到那被时间和生活重担压垮的身体,那亦步亦趋的艰难里有多少是孩子的不孝,又有多少承载着一个穷困家庭被时代捐弃的无奈。

学新闻四年,有时觉得一无所获。马上就开始上路了,倒觉得身上斗志满满,难以名状的自信不知从何而来。实习两个半月下来才开始渐渐明白记者和采访是怎么一回事,这期间以准记者的身份走过医院,施工现场,事故前线,下过乡村,也直面过政府官员,开始熟悉新闻采编的流程,开始喜欢自己的专业,开始有一种任重道远的不真实感。

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再次有立言,虽久不能废,此之谓三不朽。——叔孙豹  

要想“看见”就要从蒙昧中睁开眼来。——柴静  

所有试图得到的问题,谦逊是唯一可以借用的捷径,其它别无良法。

 这是实习前一天花了五毛钱在图书馆的书摊上买的采访本后,写的勉励自己的三句话,你就是总爱做一些让别人摸不着头脑的事情。

错过了最好的时间与人分享自己,喜,怒,哀,乐怎么可能一一感同身受。当你在台下坐定,舞台上的表演却已经结束。你看到谢幕的演员,竟是曾经的自己。

唯一让我欣喜的是你终于不再说些重复的话,你一定是看见了远处的万家灯火,我想若有所思的你此刻正是兴奋不已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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