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山东省高考顶替事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先是农家女陈春秀2004年高考被顶替,直到15年后的2019年,早已为人妻为人母的她网上报名自考,一圆自己的大学梦时,才惊讶地发现自己早已“被上了大学”。那个顶替她在山东理工大学上学的陈姓女子,早已某政府机关就职。
无独有偶,同样是农家女、曾取得地区考试第4名好成绩的苟晶,1997年和1998年2年高考不明不白地落榜。2003年,已在浙江成家生子的苟晶收到同学信息,班主任女儿以“苟晶”的名字在某中学上班。2004年苟晶收到班主任的“道歉信”,信中称因为他女儿没有苟晶聪明,万般无奈顶替苟晶上了北京某大学……。
相对于走上社会的其他考试升迁,高考无疑是整个社会、乃至人的一生中最公平的一次考试。
它是有志青年达成心愿的最好途径,也是身处社会底层的农民子女改变命运、重书家族史的敲门砖。
通过高考这条千军万马独木桥,有多少农家子弟风风光光走进城市,和干部工人子女坐在一起喝咖啡;有多少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倾尽全力供养子女上学,脱离艰辛的农村生活。
身边关于高考、关于想办法参加高考的事例很多,彰显当年“各显神通”、“拼尽全力”的芸芸众生。
1、兄弟啊,以你之名,成全我的人生
2013年夏天随公司领导到陕西榆林某煤炭企业催收货款,晚上对方单位例行宴请我们一行几人。
酒酣耳热之际,聊天内容从公司间的场面话转入彼此间看似掏心掏肺的窃窃私聊。其中一位业务科的年轻人对我说:大哥,听你口音是不是内蒙某某盟的人啊?
我感觉挺意外:是啊,你去过我们那地方吗?
青年人说:去倒是没有去过,我有一个要好的前同事,他说话口音和您非常像,他就是那儿的人。
哦,在这千里之外还能他乡遇故乡人,我的心头一阵惊喜。
他叫母胜利,“母”这个姓氏有点儿少见。喝了酒后的小青年很健谈。
母胜利?怎么这么熟悉的名字?我极力在昏昏欲醉的脑子里搜索,好像在哪儿听说过这个名字。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当晚东道主太热情,客人太豪爽,喝到后来宾主大了舌头,记忆断片。
第二天酒醒后回忆,才猛然想起我有一个高中同学名字叫母胜利。高二分文理时他学文我学理。就少了交集和联系,毕业后更没有他的消息。此母胜利会不会就是我的同学母胜利呢?
联系了昨晚那个小青年,和他要了母胜利的联系方式。打电话过去,一听那浓重的“土豆味儿”口音,就知道是老家那地方的人。问了他高中上学时间和学校,可以肯定他就是我的同学。
我兴奋地报上自己的名字,他迟疑了片刻,支支吾吾地“哦,哦,哦……”几声,没有下文。
怎么这么冷淡,不会是给我拿架子吧?我心里嘀咕。
后来,我们相约中午见面坐坐。
见面后我心里一惊:这个母胜利会是我的同学吗?虽然我们有十多年未曾见面,每个人都经历了风霜雨雪的岁月无情洗礼,总有一些改变。可是,他的改变也太面目全非了吧?
母胜利对我的惊讶视若无睹。我们点了饭菜喝点儿小酒,他的话渐渐多起来了:老弟,接了你的电话后,我马上给堂弟打了个电话,原来你是他高中同学啊。
堂弟?你堂弟是谁?
母胜利本人,我是他的堂哥。我上学时英语学的不好,只有参加考中专考试还有希望考上。复读了好几年,后来年龄限制不能再参加考试。我是家中独子,父亲只得和叔叔商量了,借用早已辍学在家的堂弟名字报名考试,没想到还考上了。
工作这么多年来,名字一直没有改过来。反正我在离老家这么远的地方工作,没有几个知根知底的人。没想到,这么巧遇到了老弟你……
我恍然大悟,这个母胜利还真不是我同学,不是我的记忆出了错。
是啊,那时候参加中专考试都有年龄限制,好多想继续圆梦的学子,不得不想尽各种办法,更改户口年龄,也有的弟兄姊妹间互换身份,兄变弟,弟变兄,姐成妹,妹成姐。
为了走出大山,可谓用心良苦。
2、父母啊,你们不止扶养了我,还给了我一个新的生日,新的人生起点
从小我就觉得自己和家里其他弟兄姊妹长得不一样,哥哥姐姐和弟弟妹妹都像父母一样,浓眉大眼、鼻直口方。而我长的小眉小眼、还有一个丑丑的扁塌鼻子。
有时候和父母抱怨偏心,怎么把我生的这么丑,母亲总会尴尬地笑着说:谁说你丑了,女大十八变呢,长大了就漂亮了。
直到那年中专考试再次落榜。
这已是我第三次参加考试,每次都因为几分之差落榜。我实在不甘心,想复读一年最后考一次试试。
补习班报名时,老师善意地提醒我岁数超龄,不能参加考试。并悄悄告诉我回家让父母想办法改改岁数。
我的要求令父母一筹莫展。让老实巴交、足不出户,去过最远的地方是公社的他们找关系,实在是比登天还难。
那几天,我满脸的不高兴,父母心疼地劝我等等,等等,总会有办法的。
有一天夜里,父亲唉声叹气地抽了几袋子烟叶后,在烟火明灭间对母亲说:豁出去了,就找他们试试吧。母亲一声长叹,没有言语。
第二天,父亲带着我到公社信用社,找到了一个领导模样的男人,父亲让我喊他叔叔。父亲低声下气地求这个叔叔想想办法,孩子是块学习的料,不能因为岁数耽误一生。
男人用奇怪的目光瞅了我几眼。嗫嚅着说这事儿不太好办,不过他会尽力想办法的。
父亲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那天中午,男人带我们父女俩到他家吃饭,他的老婆拉着我的手直掉眼泪,我在她的眉眼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那天回家的路上,父亲几次想对我说什么,后来都欲言又止。我满怀疑惑,却又不敢证实,我们彼此心照不宣地沉默着。
几天后,父亲高兴地告诉我,改岁数的事儿办妥了。让我好好学习安心备考。
那一年,我发奋苦读,终于考上了理想的学校。
中专开学不久,我收到了来自公社的一封信和200元汇款单。信中一个自称是我亲生父亲的人,祝贺我考上了学校,并在信中讲述了我与他们的故事:
我是一个计划外的孩子,在我之前亲生父母已有两个女儿。我的出生让亲生父母陷入两难:留下我,父亲将丢掉公职;想保公职,他们就得放弃我。
当然,结果是他们“无奈”地选择了后者,把我送给了现在的父母,也是他们的远房亲戚。
生父说,希望我不要记恨他们,他们也是万般无奈。看到养父母那样疼爱我,他们也放心了。以后有什么困难找他们。
我撕碎了那封信,从此不再联系。也没有和养父母提起这件事儿。
如今,养父母随我来到城市里,帮我带带儿子,颐养天年。
我们谁都不提当年那件事儿,就像不曾发生一样。可是,午夜梦回,我都会想起养父低声下气求生父的那一幕。
南怀瑾先生说过这样一段话:
百善孝为先,论心不论迹,论迹贫家无孝子;万恶淫为首,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少完人。
那些以牺牲他人人生成全自己的人,不管又再多的理由,都是不可饶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