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大人说,姨父中午去世了,而中午那时,我和母亲大人正在愉快地享用自助餐,她知道消息的时候,立刻订了票,晚上连夜赶往成都,与其它赶过去的亲戚们,一起吊喧。
他癌症多年,家里人一直陪在他身边治疗,常常往返于医院与家中。
病情总是好一点又差一点,反反复复,直到医院告知准备后事。
末期之时,他因为长期躺在床上,背上长了褥疮,那时候我曾说,有个可以治疗褥疮的方子,让母亲大人问问他们要不要用。
却被婉拒了。
久病床前无孝子,经过那些年,因为是家人所以捆绑住对方一起度过的煎熬,说不定,关怀已然耗尽,潜意识里,其实是在说着,你还是早点死掉吧。
肩负着他人的生命,一直走,在希望和失望之间反反复复,走到叫做崩溃的尽头。
于是,反正都要死了,小小的褥疮,在大大的癌症之前,弱化到忽略不见了。
后来有朋友说,你不是有朋友可以治疗癌症吗,介绍给他啊。
我说,当那个人,那家人都决定放手让他自己去死了,这个病,是没法治了。
你若是真心想死,你一定活不了。
我对于母亲大人赶去吊喧这件事,觉得毫无必要,甚至呲之以鼻这种表面形式多余的行为。
她反问我,如果我死了,你会来送我最后一程吗?
我说,你都死了,还有什么最后一程。
她说,也是,那都是做给活人看的。
她自己也清楚,那些烧纸钱,那些给祖辈们上坟,那些匆忙赶往一处为他人的死吊喧,常常是为了向活着的人表达一种,我是孝顺的知晓人情的。
显然,这些东西在我这里显得很多余。
若然能够站的更远一些,看到生命始终在延续,能量从未消亡,只是以一种形式转换为另外一种形式,他只是以其它的形式,继续存在着。
有什么好悲伤。
悲伤,如此看来,也不过是对于自己的失去,而感受到的和他人是否存活无关的幻觉罢了。
若是我爱的人,遭受病痛千辛万苦终于离去,我想,我会笑着祝福他,你终于解脱了。
而我爱的人,他仍旧以别的方式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中,以我不再会遇到的方式。
他依旧存在于我的生命之中,只是,不会再以我所习惯的方式。
节哀,倒不如换个看待的角度,换个思维方式。
我不会阻拦母亲大人做她自己决定要做的事,但是,我也不会按照她的行事方式做事。
我和他们说好了,他们各自可以选择一种花,等你们死后,我会把你们葬在家里后院的花盆里。
在我心里,生与死,同样都是值得祝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