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焕有

阅读老鹰的诗集《飞翔》，让我想到了郭沫若的现代诗论。郭老诗论的主体是“自我表现”说和“自然流露”说。前者认为诗歌是“自我”情感和人格的表现，后者认为“自我”的情感和人格在诗歌中又应该以“自然流露”形式表现出来。

一、“自我”情感与人格阐释

老鹰的诗集分三个部分，依次为“飞翔的故土”“飞翔的词语”“飞翔的时光”。每一部分都饱含着“自我”的情感和人格。

先说情感。故乡情结，对如何人都是绕不开的话题。艾青那句“为什么我的眼中常含热泪,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的深沉”，比较有代表性地给出了故乡情结的答案。郭向英在倾吐对故乡的热爱上，选取了一些大脑记忆中的故乡元素，或是一种心思：“童年一路走来一路失散，谁生分的谁”（《秋雨中》）；或是一种回味：“亲爱，我等你，看桃花盛开。听久违的笛声。我们去郊外摘野菜。沐春风。捉阳光的影子……”（《三月桃花》）；或者是一种劳动场景：“乡村之外，小麦一样的皮肤在回忆，在思考土地和麦子”（《麦子》）；或者是一种仪式：“金灿灿的元宝/在姐姐虔诚的指尖/闪光。净手焚香。添新土，把亲情深埋”（《无雨的清明》）；或者是一种政策的演变：“麦子在阵痛中分娩希望。交公粮的喧嚣渐行渐远/长满老茧的手颤抖着/信任/领取祖国的补贴”（《麦天》）……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们的故乡虽然贫瘠，但她给了我们美好的童年记忆；我们的故乡虽然荒芜，但她养育着我们饥饿的身体。故乡，犹如我们的母亲，虽然不美丽，但有善良的心灵，有厚道的美德，所以我们像爱母亲一样深深地爱着故乡。老鹰的诗句，不矫情，是用心铸就的诗行，是用真诚添加的标点。品读每首诗，都是情感深厚，情中饱含纯真。

再说人格。白岩松在阅人无数之后，发出了“人格才是最高的学位”的感慨。美国思想家、诗人爱默生说：“不管使用什么样的语言，只要你开口，就已反映出你的人品。”老鹰的诗歌，多篇都彰显着自己的人格魅力。开篇之作《我是鹰》，让读者会产生一种错觉，作者是位男士吧？因为“我生来是为了探索无底的深渊/和辽阔的天空”“我的梦想，在蓝天和白云之上”“鹰的世界，只存在赢”表现了男子汉般的刚毅；因为“我不关心风花雪月/我的信念是约定长空”“我要向世界高声喊：我是鹰！生亦从容，死亦从容”表现了男子汉志存高远的胸襟。

如果说，男人长出女人面相是福相的话，那么，女人若存有男人的胸怀，必是能做大事、成大器的“女汉子”。

诗人如此的人格魅力，其动力源在哪里呢？诗作《仙人掌》给出了答案。“哪怕朴素到/没有一片点缀的叶子/也不会寂寞和自卑。一抹绿色已经足够/所有的叶子/团结在厚厚的掌心里”表现出的是行为上的自觉；“一个独特的名字已经足够/让所有的信念/绽放在世人惊叹的目光里”表现出的是内心的自信；“一阵风儿已经足够/让所有的清高/凝聚成坚强的刺”表现是命运的自强。诗以言志，诗人借仙人掌这种植物，扑捉到仙人掌无叶不自卑，耐旱不屈服，团结在心脏，坚强有锐刺等特征，隐喻自己在人生道路上从自觉到自信，最终达到自强的奋斗历程。

事实上，老鹰从农村到城市的人生轨迹，正如叔本华所说的“完美的人格，高尚的品德，是从实际生活中锻炼出来的”。她卖过饮料，开过服装店，每一步都有艰辛，每一个脚印都灌满的汗水，但她没有气馁，没有退缩。读者阅读此诗，诗人的人格魅力跃然纸上。进而激励自己，给自己的人格成长提供依托的标杆。

刚强是老鹰品格之一，怜悯、正直、同情心等美好品格，都能在其诗作中找到注脚，这里不再铺展。

二、自然流露，诗似天成

郭沫若认为：“我想我们的诗只要是我们心中的诗意诗境的纯真表现，生命源泉中流出来的Strain（血统），心琴上弹出来的Melody(美妙的音乐)，生的颤动，灵的喊叫，那便是真诗、好诗，便是我们人类的欢乐的源泉，陶醉的美酿，慰安的天国。”诗歌不用扮演，也不用添加，它只要能除掉污染、除掉杂念，展现自我，自然流露，就是好诗。

翻阅老鹰的诗作，真心钦佩其作品的自然天成，能感悟到作者丰富的内心世界，感觉到作者智慧的自然流露……

自然流露出的真爱：“就让我做《离骚》中的一株植物/在楚风中伴你一起/生于千年死于/千年永恒/千年”（《离骚》）这种真爱能让你想到“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的缘分修炼。

自然流露出的包容：“邙山有厚土。滋养一代又一代生命。生于厚土，长于厚土/回归于厚土”邙山没有怨言，只有无私地接纳，“大肚能容”之态得以凸显。

自然流露出的忧伤：“一曲《离骚》/是欲哭无泪的哀怨/是欲说还休的忧愁/是开在楚国的一朵寂寞”（《离骚》）忧伤当时国君的昏庸，忧伤屈原的“寂寞”。“风往。香尘。花尽。海棠依旧绿肥红瘦。谁把黄昏终日凝眸/东篱把酒。西风黄花/一寸一寸消瘦”（《遥寄易安》）。消瘦，有了量的计算，留给读者的是凄美之感。如岁月利刀，一片一片割下易安的信念和心情，亦显现了作者内心一片一片的伤痛。

自然流露出的哲理：“毕露的锋芒如一把双刃剑/一面刺向君主。一面刺向自己”（《杨修》）辩证的思维跃然纸上；“拜佛的人走了求佛的人/赶来。佛在微笑……佛说没有圆满/佛在心中”（《求佛》）人生哲学回味无穷。

自然流露出的判断：“问天，问不出未来。招魂，招不来信任。”（《天问》）流露出唯物史观；“投身汨罗溅起的是/比苍天还高的精神与气节。不提空前，也不提绝后/你以心为剑。剑指/苍穹。”（《天问》）流露出正确的价值观，尤其是“不提”二字的使用，彰显了作者客观、平实之心，不溢美，不夸大，使屈原的原本形象接地气般地屹立于世人之心。

诗人的心胸是博大的，流露出的内容是多元的，但归根结底，透出了诗人的真诚。只有真诚，才能达到人与自我、人与他人、人与自然的相通、相感。真诚的表达，就会创作出好诗。唯真诚可破除“自欺、欺人、被人欺”的生活假象，达到作品浑然天成的境地。

三、“心物一元”的创作追求

读诗有几个境界：无诗不坏，天下诗都没我写得好；无诗不好，没有一首诗歌没它的可取之处；无物非诗，没有什么不是诗歌；诗无非物，诗和物是一体的，也就是心物一元。诗学是心学，故须“不假外求”；诗学是悟学，胡尚“不假思索”。郭向英的诗作，没有强说的“愁”，没有假抒的“情”，都是从生活中感悟诗情，从社会中体悟忧愁，达到了“诗与物的一体”。可以说，老鹰做到了“返观自心”“默然寂照”。应该说，她是找到了诗歌创作的正确路子。虽然诗集不算很厚，但篇篇都如珍珠一般，亮光频现。　

应知学问难，在乎点滴勤。无其难上难，锻炼品德纯。相信，老鹰在诗歌创作的道路上会走得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