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写作征文]月光花,独为妈妈而绽放

有一年我去“鲜花王国”云南旅行,偶然遇见了夜间盛开的月光花,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毫不犹豫地买了很多种子,待开出花后要送给妈妈。当妈妈晚上睡不着的时候,闻着屋内的花香,看着窗外的月光,不会那么孤独寂寞,漆黑的夜也不再漫长。

我对待花盆里的种子犹如初生般的婴儿,精心地浇水施肥,看着她慢慢地长出嫩芽、叶片,开出朵朵花儿。傍晚,我悄悄把花盆放到妈妈卧室,一阵阵清香袭来。妈妈问,“这是什么花啊,好香”。我说:“这是你的专属花儿—月光花”。你的名字里有个“月”字,她的名字里也有一个“月”字。你晚上失眠睡不着,默默地做家务,与日月星辰作伴。她也仅在夜晚悄然盛开,绽放美丽,悠悠香气四溢。

妈妈,你看啊,她叶子的形状似颗心,花瓣中带淡绿色,花朵看起来像一个满月,月亮出来时开放,早上就收拢啦。她全株可作为中药实用,性味苦、辛凉,种子可治跌打肿痛、骨折。她就和你一样啊,既好看又实用,外在美和内在美兼具啊!

我让妈妈安静地躺在床上,轻柔地给她做个全身SPA,班得瑞的音乐缓缓流淌。不一会儿,她竟然睡着了,还打起了轻微的鼾声,一种久违的幸福涌上我的心房。看着她熟悉而美丽的面庞,我记忆的堤坝打开了闸门,犹如洪水般倾泻而出,时光倒流回十五年前。

那一年我16岁,家里发生了巨大变故,遭受了从未有过的重击。爸爸的生意一落千丈,几年的积蓄付诸流水,还欠了很多债。为了还债,全家也只能从刚刚装修好的三室一厅新房里搬出,租住到一个狭窄的一室一厅里,我以为这就是最大的困苦了。没想到,最严峻的考验还在后面。

为了东山再起,妈妈又帮爸爸借了亲戚朋友的钱继续做生意。他们去云南边境附近考察木材市场,大巴车在弯弯曲曲的盘山路上疾驰,汽车最外侧的轮子紧贴悬崖边,每一秒钟都有掉下去的风险。妈妈眼睛一直紧盯着车窗边,仿佛看着窗外才能心安。爸爸安慰妈妈说,“司机都开了几十年车了,对路线特别熟悉,不要看窗外,不用太担心,赶紧睡会儿!”妈妈想如果车子掉落悬崖,她和爸爸都回不去了,我和妹妹该怎么办!强烈的紧张感和恐惧感让妈妈连续48小时都未合眼!

后来平安到达了目的地,他们找了一个小旅馆,妈妈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那天晚上,因连日的劳顿和疲惫,他们很快进入了深睡眠。起初一切都是正常状态,大概凌晨两三点钟,突然一声巨响,火光冲天,人声鼎沸,很多人都从房间里跑出来,爸妈也来不及穿衣服,裹着被子往外逃。他们以为是边境开战打仗了,最后才发现是附近的煤气罐爆炸了。排除危险后,他们回到了旅馆的房间,爸爸又继续酣睡了,妈妈放松的神经又紧张起来,心脏一直砰砰跳的厉害,睡意全无,独坐到天亮。

第二天上午,他们一起考察了几个木材加工场。下午,妈妈已经支撑不住了,出现了短暂眩晕、心跳加速等症状。爸爸意识到妈妈的身体出了问题,生意谈成与否已变得不重要了,此时只能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家乡。从此,爸爸妈妈开启了长达十几年的寻医问药之路。

妈妈的病症越来越厉害了,她总是用手捂着头,说头慢慢的变软了,最严重的时候是直接躺倒在地,全身出虚汗,得赶紧掐人中才能缓解症状,晚上依然整宿睡不着觉。爸爸白天开车带妈妈看病,晚上只能年仅八岁的妹妹陪伴妈妈。那时,我正读高一,妈妈怕耽误我学习,让我暂住姥姥家。现在回想起来,我特别愧疚,在妈妈最无助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没有陪在她身边。

我每天过着行尸走肉般的日子,身在学校心系妈妈的病情,祈祷妈妈的病情可以好转,我们全家可以重享天伦之乐。天不遂人愿,妈妈的病情没有好转,医生也没检查出病因。一天夜里,爸爸给姥姥打电话,让我们赶紧过来。我和姥姥凌晨两点,冒着大雪,顶着寒风,一路快走到家里,进门闻到刺鼻的烟味儿,看见堆积成山的各种西药中药。仅仅半个多月没见妈妈,她更憔悴了,眼神很呆滞,头发很凌乱,她要把衣服都烧了。爸爸面无表情,妹妹失声哭泣,我和姥姥抱住妈妈,想让她清醒一些,好好看看我们,血液涌入我的胸口,疼得我无法呼吸。

再正常的人几个月不睡觉都会扛不住,我心疼妈妈遭受的苦难。曾经,妈妈年少时是那么漂亮,那么明媚,黝黑细腻的皮肤掩不住青春的朝气,是公认的村花儿,十里八乡都知道她,镇里的照相馆要用她的照片作广告。她起早贪黑喂牛赶羊,种棉花收麦子,一年四季都在田间地头忙碌着,干起活来从不惜力,挥汗如雨。看着三十亩绿油油的麦田,看着屋里堆满仓的粮食,看着一院子的鸡鸭牛羊,她的身是累的,心是甜的,梦是美的。而此时病中的妈妈刚刚三十多岁,就像一朵娇艳的花,开得正浓正艳时,得不到养分的滋润,迅速枯竭了。

妈妈终于撑不住了,家人只能将她送到医院进行强制治疗,有一天放学,我知道了这个消息,泪水再也抑制不住,流了不停。我已记不清哭过多少次,流过多少泪,好像人生中所有的痛苦都云集起来,每晚总是被噩梦惊醒,一身冷汗,就再也睡不着了,从来没感觉到日子是如此难捱。我一想到医院的妈妈每天被强制打针喂药,还不能见家人,就心痛到无法自已,她肯定很孤独,她肯定很想我们。而我又是如此无能,无助,只能任凭苦难一点点吞噬妈妈,无数次在梦里想把妈妈从黑洞里拉出来,却总以失败告终,梦境同现实一样残忍。

经过半个多月的治疗,妈妈终于出院了。她的状态好一些,但也恢复不到生病前的模样了,从此妈妈就与失眠为伴,只是她的乐观和坚强慢慢战胜了病魔的侵袭。她说,“一定好好活下去,我们姐妹还没长大,无论遇到多大困难,都要挺过去。”我喜极而泣,我的妈妈回来了,我的家回来了,我又变成了有妈的孩子。妈妈在,家就在,妈妈在,家才像个家,家里才有温暖。

妈妈的病情稳定后,爸爸着手开始做生意了,家里欠的外债像雪球一样越滚越高。妈妈生病期间,爸爸说的最多一句话是,“放心,有我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对妈妈的不离不弃,耐心呵护,责任担当,我看在眼里,疼在心上。无数个夜里,他也会失声痛哭,但从未在我们面前流泪。我想上天不会辜负每一个真诚祈祷、真正付出的人。最终,爸爸在一个加油站角落干起了洗车的生意,油站站长同情我家的遭遇,想帮我们渡过难关。

妈妈每晚依旧要服用大量的安眠药,即使那样也睡不了多久,但是不妨碍她第二天起来做早饭,然后去洗车店擦车。她穿着高筒橡胶雨鞋,飞快地挥舞着抹布,将一辆辆车擦得锃亮。阳光洒在妈妈沾满汗水的脸上,忙碌着的妈妈幸福起来。我不知道每一个漫长漆黑的夜晚,妈妈睡不着该怎么渡过。她总是说,“睡不着,没事儿,早已经习惯了,我的时间比其他人还多,可以干好多活呢”。

十几年过去了,我一直以来最大的心愿就是妈妈能睡个好觉。每当听到哪个医院有治疗失眠的好专家,好医生,我都会带妈妈去看看。安眠药副作用很大,长期吃药让妈妈看起来比正常年龄大十几岁,脸色蜡黄蜡黄的。最严重的后果是造成脑萎缩,得阿尔海默兹综合症的概率会增大。我怕妈妈有一天会不记得回家的路,有一天会不记得我的名字,有一天会不知道我是谁……我好怕,好怕……

“我竟然睡着了,还做梦啦”,“看着你睡着,我好开心啊”。妈妈,我还想说,你好美啊!我爱你!月光花和你真有缘分,月光花独为你绽放。她的花语是暮光中永不散去的容颜,生命中永不丢失的温暖,因为美好易碎易逝,因而真爱永恒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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