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点十分,我终于读完了加西亚·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是一字一句读完的,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字。视线的焦点划过一行一行文字的时候,灵魂则穿行于幽暗、深邃地下暗穴中,左冲右突,除了黑暗还是黑暗;好容易走出来了,天空却是铅灰色的,像一只巨大的锅盖扣在头上,就那样密不透风地、紧紧地盖着;明明呼吸着空气,却被一种喘不上气的憋闷包裹得严严实实。直到读完最后一行字,合上书的那一刹那,才真正看到了阳光,是那样的明媚可人,我贪婪读泡在阳光里,在广场上蹦着、跳着,享受这大自然给予的最美秒的礼物。
我不知道此时此刻内心里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情,恐惧吧,好像有;忧伤吧,好像有;惋惜吧,有一点;叹息和无奈呢,也有一点吧。马孔多的世界,是一沟绝望的死水,清风吹不起半点漪沦。在那里,明明天宽地广,却又无处可去,所以画地为牢,呆在自己的小天地里,重复着,一天又一天地重复着无聊的故事。
他们用这种自以为有效的方法驱赶着孤独,实质上却是在为孤独的城堡添砖加瓦。就像奥雷良诺·布恩迪亚那样,将做好的小金鱼融化掉,然后又开始做;就像雷梅苔丝,在浴缸里一呆就是几个小时,一遍又一遍地清洗着身体;就像阿玛兰塔,一遍又一遍地编织着同一条裹尸布;就像蕾贝卡,关着门,在屋子里孤独地坐着,直到死。还有的则是放纵本能,任由欲望肆无忌惮地蔓延,就像阿卡迪奥第二的胡吃海塞差点撑死;就像阿妈兰塔·乌苏拉和小奥雷良诺的姑侄乱伦。孤独就像冬日里压在天空里铅灰色的云,这一切无奈的挣扎就这样无休无止地进行着,疯狂着,无力着。
在此之前,我觉得孤独是一种享受,此刻,我觉得孤独是如此可怕。它如同凌迟的小刀,一点一点划拉着。切割着你的精神,直到将你切干抹尽;只留下一具僵尸般的躯壳,机械地重复着没有意义的动作。此刻,我不经意间联想到了当前网上讨论热烈的“不婚不育”这个话题。
关于这个话题,有赞成的声音很高,反对的声音也不少,而我觉得,那是个人的选择,而个人的选择都值得尊重。当然了,一大部分不婚不育者都是被迫的,这是个社会问题,这里不讨论;这里只讨论那种主动做出选择的情况。作为选择者,你得对你的每一个选择负责,最重要的就是要承担选择进行到最后的结果。如果你选择不婚不育,你真的体验过孤独吗,真的能承受孤独的滋味吗?
养育儿女女不能防老,养育儿女不是投资。那么,养儿养女的真正意义是什么呢?我想,养育儿女的意义就是对抗孤独。多了一个亲人,就多了一份牵挂,只要亲人在,即是流浪街头,也还有一个家,这个家,在心底,能带给你温暖,带给你勇气,带给你坚强,带给你陪伴;多了一个亲人,就多了一份扶持,在成长和老去的路上就多了一个伙伴。人到了晚年,一个电话、一句晚安,都会变得无比珍贵;如果没有亲人,即使是金山银山,这一个电话一句晚安也是买不来的。养儿育女,不是为了光耀门楣,只是为了一份寄托,让自己不那么无聊,让冬天多一点温暖而已。
养儿育女,还意味着希望,而希望是战胜孤独最有效的武器。如果你一眼就能看清自己一生的走向和生命尽头的样子,不管是辉煌还是腐朽,都是孤独的,因为没有变化;新的生命就有新的生机,新的生命充满了变数和希望。老树没有新芽,终究只能变成死物,曾经的辉煌,在时间面前都将化为尘土,烟消云散就是死物的归属。
或许,世界上最大的孤独就是没有希望吧,马孔多那个世界没有希望:奥雷良诺·布恩迪亚上校发动三十二次内战失败,他没有办法改变那个世界,所以他沉迷于无休止的做小金鱼死循环;香蕉种植园带来了虚假的繁荣,掠夺者走后只留下一地鸡毛。人们不知道希望是什么,更不知道路在何方,只剩下孤独在野蛮生长。
生命的本质是希望,只要新生命在,希望的源泉就不会枯竭,而希望在的地方,没有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