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厦门的日子

(一)

那天下着雨,我开着高德,沿着街路慢慢地走。不一会儿便看到了南普陀寺尖尖的檐角,也看到了南普陀寺的人呦,好像汛期来临的鱼潮,一下子就淹没了寺庙的大门,也淹没了我前行的脚步。

雨还在下着,石板路上湿漉漉的,各种颜色的伞,像一大片一大片的叶子,长在所有人的眼睛里。伞下的人呢,就像池塘里的蛙,在雨的细密声里,鼓躁出连绵的声响,让我的心一下子繁乱起来。

在我的想像里,寺庙应该是静的,应该只有蝉声,木鱼声,或者僧人口中的梵音;或者门前有三二只麻雀,在阶前飞起落下;大门也应该是虚掩着的,偶尔有僧人进出,也该是悄无声息的,脚下不会带起半点的尘埃。不喜欢这样如闹市的喧嚣,不喜欢到处都是执香而行的游人,更不喜欢那一盒盒包装精美的素食,让如潮的游人似争食的鱼儿般,喧嚣混乱,熙熙如闹市,这一切都不喜欢。

凭心而论,南普陀的风色还是不错的,虽然没有踏进寺庙的大门,也没有拾级而上,去到山的高处,看看远处的风光。可是,寺外的那两座塔,塔下那一泓绿水,以及时起时落的飞鸟,也会让我等俗人发出一连串的惊叹。

其实在这微雨的冬日,执着伞,在青石阶上慢慢地走。看细密的雨丝,打在叶上,打在粉红色的花上,想来别有一番趣味。可惜,这雨阻挡不住汹涌的人群,这人群却阻挡了我游玩的兴致。

雨有些小了,我和妻对视片刻,不约而同的转向出口,向隔街的厦大走去。

(二)

也许是下雨的缘故,游人不多,我辨不清方向,也不想去分辨,索性关了高德,随意地沿着一条路走下去。

都说厦大的校园是最美的,身在其中时,真的看不出来,是如何的惊艳。到是随处可见的榕树、棕榈树,沿着墙壁攀升的藤蔓以及开到极至的三角梅,让我看到了另一种别样的风情。

想着此时的东北,风该是那种凛冽的味道,树也该是寂寞如钩的造型。走在街上,该是肥裘厚衣的形象了。可这里却依然薄衣春衫,轻风微至,竟然有淡香袭来。不由得收起雨伞,四下寻找着香气的来源,是香樟?还是三角梅?寻寻觅觅许久也无从头绪,只得做罢。

走了数十步左右,便见一池清水出现在眼前。看了看旁边的指示牌,知道这就是芙蓉湖。虽然没有想象的那么大,可是不论从那个角度看过去,都是那样的清爽。水中的黑天鹅也是那样从容,这不,隔着一丛灌木,我和它对视许久,它依然挺着细长的脖颈,就那样看着我,不离不弃的。直到走了很远,回首看去,那黑天鹅还是在那里,和另一个人相相对视,想想不禁让莞尔。

沿着芙蓉湖向东行去,路边的树大都叫不上名字。掩映其中的屋子,也不高,三四层而已。虽然下着雨,骑楼上却依然悬挂着衣服,密密匝匝的,看上去也别有一番韵味。我和妻在底下窃窃猜测,也许是临近于海过于潮湿的缘故,所以才如此这般吧。也好,无形当中也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也算得上是件雅事吧。

厦大的房子,这一栋,那一栋的,看上去有些零乱,却毫无违和感。就像那些三角梅,东一株,西一株的,总是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突兀地出现,时不时的都会给人一种惊喜。

来到芙蓉食堂的时候,九点左右,透过阔大的玻璃,还可以看到有几个学生,在吃着早餐。

走过一小段路,就是芙蓉隧道的入口。刚进去的瞬间,就像了饿了数日的乞者,不停地在墙边的涂鸦处,停留停留再停留。隧道很长,堪堪半途,便有些累了。兴致也没了初始时的浓烈,于是寻了处咖啡馆,在那里坐了许久,一边听着音乐,一边想着心事。

不知不觉己是午后,又打开高德,兜兜转转地寻着上弦场。其实就是露天体育馆,不知为何要用这样文艺的名字,看起来极雅致。

虽然下着雨,这里的人还是不少,大都在拍照。

(三)

走出厦大白城校门,就是白城沙滩,听说对岸就是台湾。由于阴天,雾茫茫的也看不清什么,只是举着手机,胡乱地拍着几张照片。然后便站在沙滩上,看这海天一色的风光。唯一可惜的,是没有在沙滩上捡到贝壳类的东西,无法倾听到大海的声音。

沙滩上有两个米老鼠玩偶,在游人的后面追逐着。有几对拍婚纱照的新人,在水里摆着各种姿势,这时的水也该是冷冷的吧。经不住妻的央求,我也站在那块突起的礁石上,学着别人的样子,想拍下最好的一瞬。只是有些贪心,恋栈的久了,涌上来的海水一下子打湿了鞋,于是慌不迭地跑了下来,引的妻哈哈大笑。

沙滩的东边,就是环海栈道,因为住在曾厝垵,离这里不算太远,时间尚早,准备边看大海边走回去。栈道随地形而建,时而曲折,时而平直。不时会看到满枝红色的三角梅,从临海的屋子旁或者山石的缝隙边,肆意地伸展着。走到胡里炮台附近时,还看到一处水泥浇制的堡垒,有一细窄的石阶,通到不高的山顶,山顶有几间房子。也许在某个年月里,这里该有枕戈以待的军人,以警惕的神色看着一海的潮起潮落吧。

栈道的亭子里,有几个年轻人,赤着足,从沙滩上跑过来,坐在那里嬉嬉哈哈地说笑着。海上有八九只小船停在那里,远远看过去,好像是一块块礁石。一些不知名的鸟儿,竟然不怯于人,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搔首弄姿,我也只好学着绅士的样子,屏气敛声地看着这些鸟儿。鸟儿终于飞走了,我和妻沿着时曲时弯的栈道慢慢地走,看海天一色的远方,看沙滩上散步的情侣,看墙头突兀而出的三角梅,还有那些长而直的椰子树……

这个时候,不论是偶尔的风,岸边的细沙,来往的游人,海浪的涌动声,行人的笑声……只要在这一刻出现的,都会在心中荡起一种欣喜的情绪来。

也许旅行的意义不在于去了什么地方,看到什么样的景色,而是以一种悠闲的心态去面对每分钟。

(四)

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曾厝垵的天桥。天桥上有送花的婆婆,有卖网红波波球的……很热闹。虽然这个日子是淡季,桥上的行人依然熙熙。

这个时候,已近黄昏,曾厝垵的小巷子里,已是人头攒动。每一个摊床上都摆美了让人垂涎的食品,妻食指大动,我因惧怕水土不服,常摇头而拒。

巷子很窄,叉路口极多,一不小心便会迷失其中。这不,找不到回客栈的路了,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只任性走下去,去品味一下意外的惊喜,反正曾厝垵不大,东撞西撞下,终会寻到归处的。何况,还有高德在手,又何惧哉。

曾厝垵虽小而乱,那份热闹却是炽烈的,可以让人忘却时间,忘去自已。不论从在那个巷子穿行,那种浓浓的俗庸,一下子就会让人快乐起来。相比之下,猫仔街和沙坡尾,还是稍逊一筹,虽然也有网红店,也有寻觅文艺的男女在那里走走停停。看来望去的,终究有种末落的味道,在那里泛滥着。

略显破旧的街道,墙上的色彩也有些斑驳,虽然三角梅依如别处,也有辽长的棕榈树在栅栏边上嚣张地仰首向天。可是这一切,就像临街而坐的老人一样,所有的美好时光都是昨日黄花了,留下来的也许只有回忆了。

也许,回忆就像封藏在地下的女儿红,等到几十年后开启时,虽然所剩无多,那份浓烈依然会让人沉醉。

那么就让这些有着厦门老味道的地方,存在着久些吧。

(五)

鼓浪屿也是个回忆满满的地方,走在岛上狭长的街路上,不时地会看到些年代久远的房子,就那样不卑不亢地临街而立。有的房子,甚至屋顶上都长满了绿色的灌木。

岛上的房子大都不高,倚山而建,好像几十年来都未曾改变。可是我知道,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那每一栋屋子,每一株花草,都留下了某个人的欢喜和伤感,不过我不知道而已。

上岛的时候,还是随着以前的性子,避开游人众多的地方。在岛后的巷子里,任意地走,不期望会看到什么不同的景色。只是想在这冬日的午后,融入到这个岛的骨子里,忘记游客的身份,且把他乡当故乡。

我只是一个游客,也许会伫足在小巷的深处,听着不知何处传来的曲子而静静地发呆。或者在长满藤蔓的墙边,看着那株三角梅的花上,有只虫儿在慢慢地爬。对于我来说,此刻的时间是重叠的,我所站立的地方,从前会有某个人在此停留,将来也会有人在此徘徊。虽然不可能有泯然一笑的相遇,也许心境会一样吧。就像此刻,我在十点零九分的时候,想象着从前某日或者将来某时,在十点零九分时已经发生或将要发生的一切,不由得嘘吁而叹。

(六)

时光走了很远,我们也渐渐老去。

就像铁路公园里长长的铁轨一样,曾经的辉煌和记忆,都在不经意中消弥的干干净净。此刻,铁轨还在,小小的站台上,长满了藤蔓、三角梅、芭蕉,诸如此类的一些植物。可惜旧时光已经成了老唱片,没有几个人能静下心来去倾听。

在路上的时候,遇到个老阿婆,善谈。虽然有的话听不懂,依然兴致浓浓地走了一段路,听着老阿婆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些旧事,告诉我这里曾经有过的荣光以及现今的落败。

铁轨长的好像没有尽头,三角梅有如任性的孩子,在这里密密匝匝地盛开着。也许是阴天的缘故,温度有些微凉,可是兴致却像夏天的阳光,在心底的每个角落里不可阻挡地泛滥着。

也许,我们每个人都像树一样,在某个地方扎根生长。但是在内心深处,也会有无数的想法,在那里悄悄发芽。于是,我们也尝试着做一朵蒲公英,在某个地方轻轻地留下一道浅痕。也许转瞬就会消失,可是终究来过,对于生命的个体来说,也是一份沉甸甸的回忆了。

(七)

就像这个时刻,我开着高德,在中山路的街上兜兜转转,寻觅着此地的老味道。

路很长,转过一个街口,然后又一个街道,几番下来,己有些不辨方向了。好在高德女声,总是在恰当的时刻,告诉我“导航持续,前方五十米请右转”之类的提示,好在厦门终究还是小了些。

当我坐在临街的小店,尝着慕名的美味时,觉得刚刚辛苦终是值得。

有时觉得一个地方好不好,风景不是主要的,可口的美食才是重中之重。很多景色,在风光片和明信片上看,那是美仑美奂,当是人间绝色,堪比瑶池。可是当你身陷其中时,往往会觉得不过如此,没有想象中的好。如果说风景有时能欺骗我们的眼睛,那么美食却总以君子的风范,笑眯眯地看着我们大快朵颐。

厦门不大,却美的让人窒息。它就像一个不施粉黛的女子,不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是那般的清爽。短短的几日行程,就让我不可救药地爱上了这个地方。有时,你不知它究竟好在哪里?是沙滩?是棕榈树?是三角梅?我苦思良久也找不到一个确切的答案,也只能在这里暗暗地喜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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