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失格》是作者太宰治的自传体小说,书中充满了迷茫、彷徨、颓废、毁灭与绝望,主角大庭叶藏的堕落与厌世更给人以压抑感。这是一本颇有争议的书,让人非爱即恨。有些人很抵触类似这种充满负能量的书,虽然我们的生活需要正能量的鼓吹,但不可否认的是,这类书籍往往会展现一些我们一直逃避的本质。我不喜欢刻意的回避,人性百态,不懂得不好,又怎会珍惜所谓的好,存在皆有对立,只知一面而不知另一面会错过许多感触吧。我想读书之人都在读书的不同层次,不同的读者,不同的作者,都值得尊重和包容,因为我们彼此不同,有时候坚持自己,往往世界越变越小,反而包容会让世界越来越大。书也是我们朋友,也需要我们抱着一颗宽容之心去对待。
《人间失格》:如何平衡外在的我们和内心真实自我之间的矛盾。
每个人都是一个矛盾体,我们表现着我们想要成为的样子,而实际上我们内心有我们自己的样子,有时候我们能够喜欢,但有时候我们不喜欢。人对自己了解至深,能清楚的看到自己身上那些人性的缺点、劣性,我们悉心掩饰着那个不喜欢示众的样子,当做一个秘密,只有自己知道。而这个我们艰难掩饰的自己,难免会在某个时刻、被某个相似的敏感之人窥探一角,让我们忐忑不安、患得患失。我也曾经极力的掩饰过自认为的缺点,而其实那只是与别人不同的性格使然,因为不喜欢,所以努力用技巧做成想要的样子,在换一个新环境的时候总会如此努力一把,但时间久了,就累了倦了,还是做回令自己轻松的样子,即便不那么令自己满意。如今也算想开了,人与人不同,我也开始尊重自己最舒适的样子。我们大多数人都很温和,而本文的主角大庭叶藏则是想从一个极端跳跃至另一个极端,内心的艰难自不用说了,人们习惯了他努力维持的样子,就无法接受他放纵自己回到他最初的样子。
在我眼中叶藏应该是个过于早熟的人,他的早熟体现在他清晰的认识那个深藏内心的真实的自我,虽然他在家人朋友面前做出一个招人喜欢的模样。从他想要的礼物,可以看出叶藏是一个酷爱读书之人,读书能够明智,倒不如说读书读己,继而懂己。他比别人更早的看到了自己,看透了人性,而他的阅历显然还没有达到能够调和或者缓解这种表里不一的矛盾。在他完美的掩饰中,亦无人能够给与他开解,最终让他在这种矛盾的人生里沦陷。作者的人生亦是如此,我想如果有人为其解忧,让他看到世界的另一面,或许他就不会选择自杀。但凡自杀之人,有个共同之处,就是自闭,死死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融不进任何人侵扰,令身边之人也无计可施。有人会觉得自杀之人都有变态心理,我却不这么认为,作者对背景描述的太少,不够丰满,但我觉得每种性格的形成都有其可以追溯的原因。我相信的确有无法自我选择的人生,毕竟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作为主宰生活的强者,他们敏感脆弱,被生活不断的驯化,最终丧失了自身的人格,找不到生命的意义所在。主角叶藏就是这样一个努力讨好家人、努力让自己在社会中被喜欢的弱者,于是他将自己的生活精心织造成一个虚无的梦,在近三十年的生活里将生命演绎的如此荒唐。人不能选择出生,但可以选择死亡,如果生活痛苦到无可眷恋,毕竟他与现实之间的矛盾结怨太深了。
叶藏对友情失望,显示出他的表里不一,他与堀木是彼此信赖的知己,并以性情相吸(可惜只是以为),他们彼此以为了解对方的全部,而实际上却是互不了解,那性情相吸的彼此只是他们伪装的虚像。堀木看不到真实的叶藏,而在一次拜访中,叶藏也在熟悉的堀木身上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堀木,那是一个朴实礼貌的孝顺儿子,堀木只是像世间的凡人一样,面对外人、面对家人有着完全不同的相处态度,但到底哪一个是真正的他,我看,也许都不是。一直有种说法,千人千面,我看还可以这么说,同一个自己遇千人有千面,看我们是愿意迎合他人喜欢的样子,还是展示更贴近本我的样子,又能够展示几分。
青春期的人总会令人觉得自我,而很多人的青春期还处于懵懂无知的状态,所以这里所说的自我很少是我们内心真实的自我,反而是我们展示给外界并得到认可的自我,说来更像是他人眼中的自己,就像叶藏的少年时期,他违背自己的本性,做家人喜欢的孩子,做朋友喜欢的同伴,唯独做不出自己本来的样子,只因那个样子与生活环境不适合,不会被认可。就像最后老板娘所说,都是他父亲不好,我们所认识的阿叶,又诚实又乖巧,是一个神一样的好孩子……然而,那个自杀、堕落、被送进精神病院的人与老板娘口中的人就是同一个人。他想要放下虚伪的自己,做回甚至放纵真实的自己,结果却被送进精神病院,不是他变了,而是大家根本不了解真实的他,才会认为他已不是他们认识的那个人。
作者的第一部作品集以人间失格定名,可以说很贴切,其实想来,我们自己也无外乎如此,只不过许多人遇到了、接受了、就过去了,而有的人却能从中调和,就像作品介绍所言,迷茫的灵魂破碎之后,有人选择在喧嚣中继续生命,而无法的平衡的人则很容易走向偏激,他们之所以显得另类,不是他们与我们不同,或许只是我们妥协了生活或者说生命。
《斜阳》:被时代抛弃的人,却无法从人心中得到解脱。
这个故事的情节相比人间失格来说,内容更丰满。单纯的看人间失格,可能对我们来说太过突兀,因那是作者最后的作品,有了前期的了解后,方能更好的去了解。而这部较为早期的小说,更像是高潮前夕的预演,虽然难以摆脱压抑,但温情偶尔弥漫。
一个没落的贵族之家,从高高在上跌落俗世,如何在与从前迥异的环境中生活。有时我们会有这样的困扰,面对变迁,我们的身心都可以艰难渡过,身体会适应新的环境,心也会接受失去的和重新得到的,因为这是我们自己可以调控的。但从一个阶级步入另一个阶级,不仅环境改变了,周围的人也改变了,我们不可避免的要活在别人的态度、口舌之中,他们依旧抱着曾经的视角来看待我们,他们的心不会令我们解脱。就像新中国下的旗人,他们也试图努力融入普通民众之中,但在大家的意识里,他们始终是异我者,所作所为均不同于我们。
这个家族本不属于俗世,是高高在上被奉养的阶级,他们没有在凡尘生存的能力,有一天他们被无情的赶下贵族的坐席,却不容许他们在自己身边得到一席之地。一身优雅之气的母亲,这个最后的贵妇人,失去了自己的丈夫,迫不得已将家迁到了偏远之地,她除了不停的变卖家财,毫无经济来源。弟弟直治,为了与他身边的青年更为契合,学习平民百姓家的言谈行为,并不惜以冷落家人来避免身染贵族习性。姐姐和子,也努力的适应农田生活及必要的劳作。然而他们得到的现实却并非期望的结局。直治尊敬的老师上原先生,也是和子倾心爱慕之人,他们如此诚恳的对他,他却说他很讨厌贵族,讨厌贵族的高傲,以及很难相处的小小骄傲。连他们最亲近的人都是这样的态度,何况冷冰冰的世人。直治在死亡之书中感叹:姐姐,我是贵族。不禁质问,我们到底有什么罪呢,诞生在贵族人家,就是一种不可饶恕的原罪吗?可是这质问能够对谁而说,谁又能懂?生长阶层的不同,无法调节的矛盾,让这个年轻的生命选择在毒品中麻醉。他说他没有生存能力,不单单是物质的活着,还是精神的生存能力。直治的每一天都在痛苦之中。我一直在想生无可恋是一种什么心情,或许就是那句:活到今天,尽了最大的力量。大家从他的所作所为中,或许会简单的判定这是一个浪子,不孝子,可最后的死亡告白方才令人觉得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大孝,身体承载了母亲的骨血,心早已选择死亡,身体却为母亲活着,因为他知道,母亲会为他流泪不止。为了母亲的牵挂而在人世残喘,直到母亲离世,方才在自己可以左右的生命中走向死亡。他没有在醉酒中选择死亡,而是酒醒后的第二天清晨,清晨是一个人最清醒的时刻,他要醒着死,给了死亡一个清白的交代。
如果说直治是与现实搏斗的失败者,那么和子则在新生命赋予的力量中举起了为爱与革命拼搏的战刀,她是一个牺牲者,也是一个战士。
通过这个故事,能够感受并认同作者痛心的批判。有些人的成长环境与普通大众是不一样的,在众人认可的社会环境下,对于这些边缘人,社会有没有足够的包容度,我们有没有足够的包容度,还是站在高高的道德尺度上,让他们沦为永远无法翻身的异己者。
《维庸之妻》:只有找到自己,方能感受到生命的存在。
维庸之妻里的妻子在婚后是一个完全失去自我的一个人,而在酒馆里的服务让她又找回了自己的存在,接踵而来的是,夫妻关系得以缓和,内心也感受到了幸福,所以才会感慨这才是生活。而他的丈夫偷盗钱财,目的最后从他口中轻描淡写说出是为了妻子孩子过个好年,不管最后他用这钱做什么了,他在偷盗之后思想有没有变,我相信在偷盗那一刻他的目的是纯洁的。他的酗酒,他的夸夸海口,他的夜不归宿,如此种种,或许都是他为了麻痹内心困惑的表现,而他的那一个转念或许才是真。这只是我的猜想,或许连作者也无法确定这个角色真实的样子。
《Good-bye》:博弈有时候是没有结局的。
我觉得“Good-bye”里绢子这个角色应该是作者理想中的完美,不矫作,不掩饰,就那么赤裸裸的在我们面前。邋里邋遢又怎样,她说舒适,她说一周只需要一天来精心装扮自己即可。她凌乱的房间,与一尘不染码放整齐的壁橱,强烈的对比,就像毫无交集的两个世界,互不干扰,互不侵犯,他们和谐的并存,没有矛盾。作者是否在期待着自身有没有可能让自己的表里不一如此和谐,而不是不断的冲突绞杀着内心。作者在这个短片中设立的这两个角色,田岛像是他的外在自身,绢子则像是真实的自己,他们博弈,田岛一再试图改变绢子,让他成为符合大众女性的样子,却在绢子纯真而固执的坚守下屡屡败回,文末作者标注——未完,不知是不想让绢子被改变,还是放不下精心伪装的田岛,不想让这活过的漫漫岁月被否定。我想他写不下去,因为他自己的人生都找不到答案。
《灯笼》:概括人生是件很无趣的事情。
人类生活在社会这个大家庭里,存在着标准、规则、常识、道德等等约束,我们应该有一个适合环境的姿态,如披在身上的衣服一般,装饰甚至修饰着我们单调而又雷同的身体,而实际上我们每个人心中都住着一个自己,由心而发的自己。人性的瑕疵,有的被掩藏得很好,在世人面前展示一个完美的人,有的则在疏漏中频频显现,在世人眼中变成糟糕的存在并被贴上欠缺的标签。在这个求同排异的生存环境,我觉得只有少数人有个体意识,大多数人依旧被集体意识掌控着言行,还有部分人是在集体意识的压迫下,不得不关闭个体意识。虽然社会带给我们诸多的好处,但并没有那么包容,就像《灯笼》一文里所言,只因一瞬间的过错,就否定过去没有出过任何差错的二十多年。我们努力的与世界和平相处,也应该心生理解,去包容那些带有瑕疵的人,相貌丑陋如何,偷盗了如何,情感背叛又如何,任何时刻的任何行径都不能用来概括一个人的一生,而偏偏世人酷爱去总结别人的人生。
《满愿》:满愿是美丽的缔造者。
三年在我们看来或许只是一个代表时间长度的数字,而在满愿中期待的人那里是什么,是孕育的生命绽放之时。时间于我们的意义是什么,或许空空洞洞,只是擦肩而过的过客,时间看我们,就如同我们看时间,我们将他视为无足轻重,那么他就是流浪的面纱,随时随风而逝,离我们而去,无影无踪。当有一个愿望在我们心中,一年也好,三年也好,时间有了确定长度,就像获得了名正言顺的身份一样,他在我们的生命力被悉心呵护着,直到愿满。每一个拥有愿望的人,在满愿的时候都会得到最美的果实。
《美男子与香烟》:我们只是天使降落在不同地点的生命。
“上野的流浪汉”,流浪汉代表了上野,上野也代表了流浪汉。地点总有一个标志性的东西,或物,或人,或建筑,或其他。人也是如此,流浪汉,留守儿童,蚁族,等等。如此相同的我们,却被分成不同的样子,而如此不同的我们,却被划分进一个圈子。我没有从出生的那一刻降落在上野,只是在那里停留了相机的一个瞬间,就被妻子误以为是流浪汉。盲目的人们啊,习惯先于现实去确定一件事情,而不是在思考之后。我只是想要看看光脚流浪汉的脚底长什么样,如此单纯,却与一幅神圣的画面巧遇,又不知会被善于想象的人类如何闲谈。想象让我们的思想如此宽广,却也让我们的心如此狭隘,只能被装进那小小空间,反而丢弃了真实。
《皮肤与心》:身边的一切都没有改变,只因内心的改变,就获得了重生。
作者的确是个纤细敏感之人,笔下的女人也很细腻,就像这篇小说,只是身上有了皮肤病这一个小小的起因,于是思想在意识的流动里翻转辩驳,人生的走向也发生了改变,如同开启了一扇一直关闭着的门。两个过度自卑的人,在人世找不到价值,虽彼此相伴,却战战兢兢,婚姻的感觉也在矜持中变得平淡如水。我的样貌如何,你的文凭如何,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附属,我们将它看的过重,它就逍遥在我们的意识之中,成为无所不在的雷区,只有我们将它看的淡了,它才不能左右我们的人生。死亡总是人们忌讳的字眼,但死亡却能从我们的意识中召唤出生命的本质。成长之中,周身被套上一层层枷锁,我们习惯于这小小的空间,不越雷池,死亡逼近的时刻,我们会获得一次如初生般的自由,有勇气去做一生都不敢做的事情,有气度去宽容本以为永远不会扫除的怨念,当然也能够抛却我们自己的不足,为自己痛痛快快的活上一次。最本真的我们方才是最好的,我相信女人在阳光下看着已然开始消散的皮肤病之时,男人只看到了皮肤的病好了,却不知女人的心病已被腻想的死神医好。人生总会有些时刻,时间很短,事情很小,却足以让生活改变,让生命重生。
《蟋蟀》: 也许我们都没有错,是世界错了。
“我也想过,或许在这个世界上,你是对的,而我是错的,但我怎么也闹不明白:我究竟错在哪里,又怎么错了?”这一问是多么悲戚,爱情就这么不可避免的转变着,我们习惯去质问为什么,但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有答案,我们习惯去给其找一个理由,但也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有原因。也许我们都没有错,只是彼此的价值观变了。物质洪流不断的冲刷着价值观,有些如沙粒般消散其间,有人如磐石般淡看流水,就如这个要和丈夫分手的女子,这就是他们之间的矛盾所在。贫穷的我们可以亲手缔造出许多浪漫,点点滴滴,都是属于我们之间纯粹的爱,即便我们孤单的存在于世又如何,我们完全的属于彼此。富裕了,有钱了,丈夫开始被事业、被人际侵蚀,衣食住行一切都可以不经过心、不经过手的由冰冷的金钱来解决,而被看做万能的金钱,可以将爱情堆砌的富丽堂皇,却也是感情致命的毒药。
《樱桃》:孩子的成长很痛,父母的成长也许更痛。
父母比孩子更重要,孩子的无忧无虑背后是父母操碎了心的奉献。父母比孩子更脆弱,孩子面对着的只有父母给的一个世界,而父母面对的则是两个世界,一个是现实中的世界,另一个则是想要给孩子的理想世界。他们不敢停歇的拼搏着,却在前行的路上如此缓慢,他们精疲力竭,想要停下来休憩一下,一颗樱桃就能够将现实从想要暂时忘却的心中唤醒,让短暂的美好瞬间变得索然无味。被生存驱赶着的生命是如此的悲哀,而生活的真谛里永远摆不脱生存的影子。每一个孩子都应该知道,父母带给我们的世界是最好的。
《纸鹤》:你是无辜的,而我是痛苦的。
在一个相对传统的时代里,妻子不是处女,或许是一个错误。但过去无法重新来过,能做的只有原谅或者离开。口中说着原谅,而内心却又翻江倒海,这或许是许多人真实的写照吧。生活容许我们的选择更倾向于原谅,毕竟每一对相遇相爱的人不见得都可以走到最后,彼此的相逢是个起点,而在这个起点上我们都是纯洁相对的平等,互不相欠。生活的走向是无法判定的,我们以为的长长久久,或许只容许昙花一现的时间,在一个人成长的过程中,难免会烙下另一个人的存在,他从身外来,他从心外来,而后一去不回头,就像逝去的时间一样,离去并不表示消失,我们心里的回忆抹去的,我们的身体也无法抹去。这个试图用折纸鹤的动作去忘记心中激起的澎湃,可最终会像他所努力去做的所有行为一样,无用。内心住着一个怪兽,一旦被唤醒,便不会被我们轻易驯服。我们可以鄙视他心口不一,斤斤计较。是的,妻子没有错,可他也没有错。我们都有无法释怀的故事,无论理智如何坚定,面对在想象之风中漫天飞舞的思绪,也是无能为力。妻子或许比他更加快乐吧,毕竟被秘密、被真相压迫的心已经得到了解脱,毕竟她听到了丈夫原谅的语言,她今后的生活里充满了自由的气息。而相反,这个痛苦的男人,将被长久的禁锢在这个泥潭中,艰难的喘息,甚至一生。也让我们给与他们一些宽容吧。
《水车》:无情无爱,却想要你留下。
作者笔下的主角都有一个特点,就是患有选择困难症,同纸鹤一文很相似,简单的一个情节,然后开始让意识流动。女人和男人一前一后的走着,此处该有挽留,然而没有,既然不想挽留,脚步却紧紧的跟随其后。明明对这段关系不舍,脑海里却又总是浮现种种瑕疵。没有爱,却想用甜言蜜语留住她,没有情,却想用婚姻关系捆住她。水车响在耳畔,在低处灌满了水,然后一路遗撒,行至高处一场空,如此反复。无法确定我们想要什么,便在生活中被现实推着前行,让现实赐予我们拥有。无喜无怒,无悲无欢,毕竟我们被动得到的并非想要,而欲争取,却又不知争取什么。只能浑浑噩噩,随一时之兴步履蹒跚,方才为伫立一旁的水车止住了步伐。
《候鸟》:乌鸦满天的时候,候鸟会飞走。
当我们在听贝多芬的时候,我们就是贝多芬,当我们在听莫扎特的时候,我们就是莫扎特,当我们在看尼采时,我们就是尼采,当我们在看太宰治时,我们就是太宰治,当我们与大师闲聊,我们也是大师,说着大师该说的言语,当我们与青年相遇,我们就是青年,聊着青年该聊的事情。我们在交际中都是乌鸦,披着同样的外衣。我见到不同的人,说着不同的话,而与之平行的同一时刻,我的心在说着另一些话,一些不被人知的真心话。然而有一天,我遇到了一个青年,他单纯、真诚的,毫无戒心,未曾被社会赋予黑色的外衣,被我蒙头占尽了便宜仍不自知,原来他不是乌鸦,而是乌鸦群中的一只候鸟。
《心之王者》:学生在这个世界的位置,甚合吾心。
我一直认为学校与社会是两个相互独立的世界,学生的身份与社会中的所有人群都是不同的,他们独立于社会而存在。世间万物,都有所归属,上帝将资源财富散尽于世间,世人瓜分一空,他们便在各自的领域里获得一个身份,然后在这个角色里演绎生活。这片热闹喧嚣的土地上,学生拥有无尚的自由,他们与上帝相伴,身在其外看着这一切。但学生也有一个告别的时间,当他们结束学生的旅程,便会坠落在社会的不同的角色里,开始社会人生。但现实开始变了,本应相伴在上帝身边的学生,开始偷偷的参与社会生活,他们的触角伸进纷杂的社会,变得与他们雷同。曾经的人们,在角色里,在年龄里,各司其职,井然有序,曾几何时,这一切变了,不同年龄的人会追求相同的事情,同一个年龄的人会追求不同,年龄的界限开始模糊,他的年龄是多少,不重要,我们看他二十岁他就二十岁,我们看他三十岁他就是三十岁,既然外界的秩序无法衡量,不妨就以心为尺,去丈量万物。
《御伽草纸》:你们的童话是你们的,我的童话是我的,不一样。
这部分内容我很喜欢,寓言性质的童话,读来不觉枯燥,可以说是作者在日本传统童话里构建了一个自己理想中的世界,一个打破各种束缚的世界。
《肉瘤公公》是对家庭规范的叛逆,家庭本应是人最轻松的港湾,我们放下紧绷的神经,释放社会压力。夫妻之间,父子之间,本应什么都可以说,说什么都可以,而家庭中的礼仪规范,却在关系中横亘了限制,一个肉瘤便可稀释家庭的甜蜜,妻子避讳着言及这个敏感之物,儿子则更是无视,因为父母的容貌,孩子不可以品评。在家庭中孤独的这个肉瘤公公便将相伴的肉瘤当做了亲人,对它什么都可以说。肉瘤公公的野外醉舞,是一次完全的释放,即便是鬼又如何,即便野蛮又如何,即便醉的一塌糊涂失态了又怎样,他们带给了我轻松与快乐,就是好伙伴,和肉瘤一样的亲人。喜欢肉瘤的公公丢了肉瘤,而不喜欢肉瘤的公公却更受肉瘤的困扰,我们总说世事难遂人愿,与其说,环境不能够随了我们的心意,倒不如说我们的心被外在牵绊太多。我们不去在意,它就不能影响我们的心情,有了便有了,没有便没有,我们的心情轻松才是最重要的。而我们越是在意,越是为其所困,心情沉重,日思夜想,终成为我们难以消除的牵绊。
《浦岛先生》是对待客礼仪的批判,尤其是上流社会的高贵风雅。浦岛先生有着自我标准的优雅,他与他眼中粗鄙的社会行为格格不入,每个人都习惯以自我为标尺去衡量他人。浦岛先生救了一只小乌龟,得以到龙宫为客,一个没有批评,拥有无尚自由的地方。习惯了以东南西北四方为尺度,以华丽为高贵,以礼仪为优雅的人间,却不知还有上与下的标尺,一无所有的优雅,和以有客为无客的自由。接待贵客,见为礼,忘为大礼,是客又非客,有着和主人一样的自由,不用为彼此的话而考虑是否恰当,不必迎来送往,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有人品头论足。浦岛先生享受着这极致的自由,却丢了生而为人的存在感,于是又眷恋起家乡那个俗世,渴望偶尔的批评,我们终究是在他人眼中来确定自己的存在,公主那高贵的优雅,顺手拈来的美酒佳肴,就如那没有勾兑的霰之美酒,不是普通人能够消受得起。
《咔嚓咔嚓山》则是对社会道德的好与坏的批判,通过一只狸与兔子的恩恩怨怨,来质问我们的道德标准。一个默认的坏人,因为一个小小的过失,而经受兔子不死不休的报复。兔子是弱势的,是善良的,却倚仗这标准,残忍的毁灭狸的满腔爱恋。狸在兔子的诡计中经历一次次痛苦,最后在死亡中恍悟原来兔子是恨我的。所有的痛苦,乃至生命的葬送,也只落得活该二字,是不是欠缺公正。好人就是好人,无论他做了什么,有多伤天害理;坏人永远是坏人,哪怕被伤的体无完肤,也依旧难以扭转天生被划归的族群。
当狸与兔子之间,放弃道德,以爱为标尺来看,则又是另一种结果。狸爱的盲目,爱的自我,换来的不过是一腔怨恨,我们又何尝不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爱,去搅动别人的人生,我们没有错,却也并非无辜。兔子有权捍卫自己不受侵扰的生活,在一次又一次中加重着惩罚。
《舌切雀》一个一心想要隐于世的多余人,他在别人眼中一无所用,而在自己的眼中,则是一个精神世界的标志人物,他的存在是为了一种世间难见的坚持,他觉得人们生活于世,在不停的说谎,一开口就是谎话连篇,所以他为了不说谎话,而闭口不言。他在生活的需要中娶了一个女佣为妻,彼此无言无语,没有沟通,相伴依靠,但人与人相处,终究是有感情的。面对缄口不言的老爷爷对一只麻雀开了金口,一怒之下切了麻雀的舌头,故事由此展开虚幻。老爷爷一生都在寻找说真话的对象,可以将腹积于心的话表白而出,而她却失去了可以对话的舌头。他苦苦寻找,终于找到了小麻雀,为言不贪天下物的他,带着礼物回到了家。他不开口,是为了不说谎话,而告诉老奶奶的真话却被当做了谎话,便像嫉妒的女子之声去求证。最后的结局,不免很有批判性。老爷爷不开口,不说谎,是个无用之人。而开了口,说了真话,便失去了老奶奶。一旦谎话连篇,却什么都有了。
《阿三》:好一个只求轻松的女子。
男人与妻子之间渐行渐远,在外面有了喜欢的女子。他应该怎么做,是放弃心上人,回到妻子身边,继续过着索然无味的生活,是抛弃妻子与孩子,全心投入新欢;还是一边在喜欢的人面前欣喜,同时履行着道德对妻子经常挂念。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尺度。男人选择与新欢双双殉情,这在妻子眼中是一个多么糟糕的抉择。其实我们不需要做什么选择,只需轻轻地转换心情,让彼此都轻松就够了。什么是革命,打破束缚,推倒道德,满脸悲愤的不是革命者,而是革命的殉葬者,只有心情的革命才是真正的革命。若要在感情的背叛里让心情轻松,要在无爱亦无恨的基础上索求需要,孩子于父亲的需要,妻子于丈夫的需要,家庭对一家之主的需要。如果男人将这作为一种道德的负担,那他就是沉重的拖累。想起渡边纯一笔下的夫与妻,无爱无恋无扰无痛,在外又各有所爱,只为爱,不求名分,这个家庭单薄的婚姻里只剩一纸婚约,维系着孩子需要的完整,或许我们无需过多的批判这种婚姻,在各种选择中,它也是一种伤害较小的选择吧。
《货币》:我值得为谁拥有。
一个货币,一种经济的流动方式,那么,它幸福的终点在哪里呢?
它在不同的人手中传递,或富贵,或贫贱,兜兜转转,最终在一个从事最低等买卖的瘦黑憔悴的妇人那里,它体会到了人间的幸福。繁荣经济中,它在各种交易中穿梭,遇到的只有冰冷,因为人们想要得到它,只是为了利益、虚荣、以及欲望,它是人心灵的一面镜子,照耀着人性的黑暗。而在人类的职业中,一个丑陋的妓女,被世人判定为一个肮脏的职业,但货币在这里感受到了纯净的高贵,因为她想要拥有它是为了一片赤诚的爱。
唯有爱方是人生的归宿。
作者是一个人生的革命家,在不停的反抗、斗争,即便有些负能量,但想要阐述的这种矛盾却是真实存在着。我们很难去喜欢一个悲观的厌世者,如果他影响了别人的美好生活,那么是他的错,这无可否认,但在不影响他人的情况下,一个人可以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但也许这种生活方式不被世人认可。在读书过程中,我们难免随着作者的思绪情感代入其中,作为读者的我们,要时刻保持着清醒的自己,既能够跟随作者的视角进入,又能够自带观念而出。
作者的每个故事里都有值得深思的点,虽然是不同的故事,但整体而言带着一种批判,涉及很多方面。我们在读书中喜欢寻找与我们重叠或者能够让我们产生共鸣的内容,看作者如何论述,因为粗糙的我们即便遇到过,却不及深思,不曾细想,偶有一念便放过了。不如借此机会,重拾属于我们的那一刻,借用他人的思维,感受自己的人生。
一个作者或许有许多抒发的点,而我最有感触的也许只是其中的一个,哪怕它无足轻重,被作者一笔带过,不落痕迹,但能够激起我的回应与其面面俱到的去剖析作品,倒不如为这念念不忘的点奉献我自己的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