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内多胜迹，美水尤最焉。”相信有去过美水泉景区的游客，一定对泉侧的树种——刺榆，格外感兴趣。它们挂牌亮明身份：这棵四百年树龄，那株竟有八百年，更有一众“徒子徒孙”开枝散叶，依偎身旁。再闻美水泉的传说，才惊觉这刺榆原是贡水的凭证，堪称千年前的“防伪标识”。聪慧如你，定能觉察到美水与刺榆之间，藏着不为人知的关联。答对了：有扎根沃土，方涌清泉。这甘泉清冽甘甜，经科学检测，富含硒、钙、镁等十多种对人体有益的微量元素，用以沏茶、酿酒、煮饭，皆“厥味甘美”！也难怪纪先生醉心于此，干脆将水厂办成了风景如画的景区。
无独有偶，“刺榆酿造”的张先生也对刺榆树情有独钟。他不仅将其申请为自家黄酒的商标，更在水源选择上格外较真——专门留意是否有刺榆树生长的环境，最终如愿以偿，寻得适配的好水。想来这处水源，也定如美水泉一般，藏着丰富的微量元素，才入了刺榆的“法眼”。
究竟是刺榆树选择了美泉，还是泉水栖身于佳木？谁依恋谁？谁离不开谁？谁又成就了谁？我问过不少专家，终究不得而知。
这些年，带着这个疑问，我在野外格外留意刺榆树这个种群。果不其然，它的生存地极有选择：不登高山险峰，偏恋风景秀丽的沟谷，对水的品质挑剔程度，赛过最先进的检测仪器。可以说，有泉水的地方，不一定有刺榆树；但有刺榆树的地方，必有泉水，而且是上好的泉水、美泉，是实打实富含微量元素的甘泉。在北方的沟谷间，刺榆多分布于湿润沟谷及泉眼周边，成了辨别优质水源的“活标识”。
夏日里，我偶然闯入一处人迹罕至的沟谷，清澈的溪水蜿蜒流淌。顺着河道往里走，风化石层一层层铺展在两岸，石缝里总渗着清冽的泉水，叮咚着淌过青嫩的草叶。走着走着，我竟撞见一株粗壮的野生刺榆，再往前，更是一片刺榆林——足足上百株！小苗顶着嫩叶绿得透亮，老树枝干粗得要两手合抱，摸上去树皮皴裂，不知已在此扎根多少年岁。
刺榆这树，看着普通，却是榆科里独一份的品种，从北方多地到南方少数区域都能见到。它偏爱沟谷里的风化石：透气不积水，还能慢慢析出矿物质，正合了它的性子——表面耐得住贫瘠，实则自由又挑剔。石缝渗出的泉水多金贵呀，唯有懂得珍惜、适配它的树木，才配享用。刺榆树又多执拗，它顽固地追求挚爱，绝不凑合苟且。你看它：枝上带着粗硬的刺，如利剑般挺立；叶子边缘有细密的锯齿，似裙裾般精致；春日开细碎的绿花，不媚不俗；秋日结带翅的小果，朴素内敛，不招不摇。它看着不起眼，用处却不小——木材硬实，能打制农具；树皮纤维坚韧，可搓绳索。我甚至怀疑，原始人就是用它的尖刺当针，缝制兽皮衣裳。比起磨制的石器，它无疑多快好省，也难怪这类文物没能多流传下来。咦！我这算不算发现了一个小秘密？
这里要特别厘清：刺榆虽属榆科，却和我们常见的榆树（白榆）不同——榆树的花是黄绿色，早春先叶开放，花后结出的翅果就是俗称的“榆钱”，可食用；而刺榆的花更细碎，多呈淡绿色或黄绿色，花期稍晚于榆树，果实为小坚果，顶端带着薄翅，不能食用，外形也与榆钱有明显区别。北方地区的刺榆，花期、果期会随当地气候略有波动，整体大致集中在春末至秋末。
这片刺榆林里，藏着一片繁盛的小世界。泉水滋润着土壤，周边的野草长得齐腰深，虫儿在叶下躲凉，鸟儿在枝上筑巢。我今年遇到的那条粗壮的黑乌蛇，就是在这里撞见的。有农民告诉我，另一处刺榆林里也有一条带颜色的大蛇，长约一丈许，只是不是黑色。当时吓了我一跳，过后想想，为安全起见，不可做“武陵人”，轻易泄露“桃花源”的踪迹。
这里的风水自成小天地：水养树，树滤水；树落叶，腐化成肥，又反过来滋养树与周遭的生灵。一环扣着一环，硬生生在沟谷里活出了一片绿意与生机。哪怕到了冬日，刺榆落了叶，还有尖刺挺立；泉水冻住了，我仍能听见地下暗流涌动的声响。
如今，我的绿植里多了一盆刺榆苗。往后岁月，我愿做它的“美泉”，陪着它慢慢生长。
2025.11.28
附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