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什么资格

于是在某个下午,丁二崩溃了。


时间还是两年前。

《了不起的盖茨比》开篇中说:每当你想要批评任何人的时候,你就记住,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并不是个个都有过你那些优越条件。由此,丁二对菲茨杰拉德心生敬意,并将之作为处世信条之一。

可他甚至走得更远,那个低着头走在马路中央的青涩少年,在濒临绝境时,竟还妄想去理解每一个旁人,在自己心里为他人的愚蠢开脱——那只是他人没有他这般优越条件。而事实上,他家境窘迫,家教普通,连外貌身材,也远算不上出众。即使用最大的善意来评价,也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一新生。

丁二,他要张开怀抱,用最大的善意去拥抱每一个人。——后来回想起此事,丁二应该会意识到,这是他崩溃的前兆。


他也有恨的人。

那时候丁二恨老师,因为老师让他自卑,恨朋友,因为朋友跟他翻脸,甚至一度恨父母,因为他们把他生了下来。

可是丁二毕竟是个懂事的少年,他理解老师不懂教育,知道朋友不能忍受自己偏激,而父母,生他养他的父母这半生坎坷,还不都是为他。

可他不知道怎么去拥抱他们,有苦衷,就应该被理解被原谅吗?

世界没错,别人也没错,谁都没有错,那错的是我咯?

崩溃,似乎就这样毫无预兆的泼将下来。


可日子还得继续。

浑浑噩噩时,他猛然想起谁说:人不能怜悯自己,怜悯自己是懦夫的行径。尔后他总算勉强振作起来,步履虽然不甚矫健,但也不至于蹒跚。

当他不再试图去理解别人的时候,才发现“理解”是为了清楚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最多是为了“和解”,而不是“原谅”。

那是两码事。世上的事情,并不是简单的对与错。

终于在某个夏夜,他午夜爬起来对着镜子端详这张近乎狰狞的脸时,恍然大悟:菲茨杰拉德说的“优越条件”,自己并不具备。


站在局外人的角度时,丁二重新审视曾经的人生信条。

他发现了两个问题:

——首先自己不是错的,而且条件优越的是自己。

为什么可以确定自己就一定是对的?为什么条件优越的就一定是自己?这难道不是最大的自负?

于是这句话就形成了一种逻辑漏洞:背负着优越感的同时,打倒优越感。

想通了这一点,丁二如释负重。可是,新的处世信条呢?

他将菲茨杰拉德的话稍作修改:每当你想要批评任何人的时候,你就记住,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并不是个个都与你相同。——因为是不同,而非优劣,让我们的世界如此精彩。


丁二又突然想起小学课本里的话:

子贡问曰: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乎?

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宁宇霄

5.4.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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