嫏寰录 第八录


第八录 影


1


玲珑蹲在草丛前,一眨不眨的看着草丛里的什么东西。

“你又在做什么?”少年问道。

“少爷,这虫子我倒是第一次见,觉得奇怪的很呐。”

  少年顺着小侍女手指的方向看去,草丛里一直大虫子紧紧的咬着一只稍小一点的甲虫,那甲虫的身体有一个椭圆形的黑白相间的壳,它的头被另外的那只大虫紧紧的咬住了脑袋,不停的在翻滚挣扎。奇怪的是,在挣扎的过程中,那虫子竟然劈劈啪啪的裂开了,从那里面又掉出了一个更小的虫子。

那破碎的甲壳就被拖走了,留下了那个小虫子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虫子居然还会金蝉脱壳?”玲珑十分好奇的说到。

“它叫「衣蛉」”少年说到。“而且那可不是那小虫子的壳哦,这「衣蛉」又叫「虫中虫」,他们两个都是活的。”

“这倒是奇了。”

“主动靠近危险,甘愿放弃其中一个生命,这也正是「衣蛉」独特的生存方式。”




2


“铖,快点长大吧。”

“为了主公,为了整个武阳家族,你一定要平安健康的、快快的长大。”

“是,父亲。”

“是,宗主。”


陇西郡的武阳府是一个庞大的家族,今天家族内张灯结彩,人来送往好不热闹,因为武阳家第二十三代家主在今天策立少宗,当朝皇帝赐姓【少阳】,定宗庙荣光,安四方民心。武阳宗族上下无不欢欣鼓舞,家主盛悦之下,大庆三日。

武阳家西关房。

“铖,今后...你...你..要保..保...保护..护...他,就....就...你..你的..的使命,懂..懂...懂吗..”

“是。”

“任....任何...何...时候,都...都要...要保护....护..” 声音渐渐消失,床榻前的阴影处,一个看不清人型的尸体逐渐冰凉,映衬着门外热闹的景象,竟显得如此寂寥。

“一路走好,父亲。”一个稚嫩的身影缓慢的退出罗帐,遂即一跪在地,深行三礼,再次抬起头来,稚嫩的面庞上没有任何表情。

不多时,一些下人从西关房内抬出了一具尸首,快速的消失在了灯影绰绰之后的黑暗之中...




3


“少阳,这是你的兄长。”武阳家主牵着一个七八岁的孩童的手,指着面前的一个同样稚嫩的孩子说到。

“你就是哥哥吗?”被牵着手的小孩子疑惑道。

“弟弟。”被称为兄长的孩子用十分得体的声音说道,眼神中丝毫没有稚子该有的灵动活泼,却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恭敬与游离。

“我们的个子一样高呢。”弟弟突然拉起了哥哥的手,说到:“为啥我不是哥哥呢?”

哥哥仍旧在淡淡的笑着。

“少阳,去玩吧。”

“走吧,哥哥,去那边!”,那一脸稚气的小孩子笑着说,如初升的太阳一般灿烂,一把拉起了对面的孩子的手。

“去吧,铖,照顾好少阳。”

“是,宗主。”

自少阳与铖相遇的那一天起,他们便形影不离,住在同样的房间,穿着一样的衣服,甚至吃着一样的东西,一起习武。

  唯独只有一点很奇怪,他们总是会被分开进行教育、习德明志。

少阳和铖就这样一天天的长大成人,武阳府里总是见到两个少年形影不离,一个性情飞扬,明媚灿烂,另一个总是轻言浅笑,从不出格。

“等我长大了,要做这个国家第一强大的武将,抗击敌寇,卫护江山!把我们武阳府发扬光大!”正在庭院中练习刀剑的少阳说到“兄长,等你长大了,你想做什么?”

“我就做你的护卫吧。”铖说着。“保护少阳。”

“那时候我已经是第一武将了,谁还需要你来保护啊!”少阳满不在乎的回应道。

铖笑着没有回答。

五年之后,一场武斗会上,一声惊呼划破了屏息肃穆的气氛。

“少主!”

正在武斗场上的少阳突然毫无征兆的晕倒在场中,他面色苍白,大汗淋漓,仿佛正在经受着无比痛苦的折磨。

房间内,宗老们围在少阳的身边,表情凝重。

“少主的身体.....”医官欲言又止。

“张医官但说无妨。”武阳家主说到。

“少主身患厥脱症,代脉郁结,刚刚检查之后,发现少主的状况似乎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情况凶险...”

“可有解救之法?”

“医经上说这厥脱症异常凶险,唯有...唯有...”

“还请医官明示。”

“需要....“

“咳咳!这药怎么这么苦?”少阳咋着舌头说到。

“良药苦口,少阳,这药一滴都不能剩。”

“知道了!知道了!真是麻烦!”

“兄长呢?”

“铖,去...镇宁关了。”

“南境又有军情了吗?”少阳说到:“说到底,兄长还是嘴硬,明明也想成为武将的!”

“......”

“这药的颜色倒是奇怪的很,怎么血红血红的....”一边疑惑着一边皱着眉一饮而尽。

真苦。

“兄长!不要!”少阳突然惊醒。

“原来是梦吗?”他走出了房间,外面的空气让他清醒了一些,鬼使神差的,他望向了西关房的方向,不知为何,在武阳府,那个地方就像是一个禁地,即便是他这个少宗,下一任的武阳府当家,在承爵之前也不允许踏足那里一步。

“那里究竟有什么呢?”




4


  那之后,少阳过了十多年安稳的生活,成了家,也有了自己的妻女,并顺利承袭了武阳府,成为了第二十四代家主,生活平静且安然。

  “少阳,从今以后,你就是这武阳府的掌家,要承担好发扬光大家族的义务。”父亲对他说到。

  “是,父亲。”

  “另外。”老人说到:“去一趟西关房吧,有些事,你该知道了。”

  少阳一怔。随即称是。

  “终于,可以看看那里了吗?”少阳心下想到。

  不多时,西关房的庭院内,一个苍老的瞎眼老者在一个孩童的搀扶下,前来拜会了前来的武阳府家主。

“老奴李海,给新任家主请安。”瞎眼的老者颤颤巍巍的说到。

“不必多礼。”少阳说到:“这是我继任家主以来第一次来这西关房,父亲说,有些事情我需要知道。”

“是”老者说到:“请家主随我来。”

就这样,少阳随老者走进这西关房的深处,在一处硕大而又阴郁的紧闭的黑色大门前,老者缓缓的说到:“家主,我们到了。”

“这里是?”

“这就是我武阳家,得以传承千年的秘境”

随着一声沉闷的开门声响起,少阳推开了那沉重的漆黑大门,一阵莫名的风吹过,他瞬间如遭雷击,呆立在当场。

映入他眼前的,是密密麻麻,多如累卵的灵牌,像一面巨大的高墙,整整齐齐而又无比刺眼的布满这巨大的房间,那陵台上写满了无数的名字,鲜红色的灵位周围更是布满了凄白的火烛,竟是如此的刺目。

突然之间,他整个人一阵颤抖,仿佛被抽走了灵魂一样颤抖着伸出了双手。

那灵位上清晰的刻着:“影铖,十四。”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西关房的深处,传来了一声痛苦的嘶号,像粉碎身体般的剧烈。

“我就做你的护卫吧...保护少阳。”

“少阳,我是为了你才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人....”

“少阳,只要是为了你,这双眼,这骨,这筋,这血肉,这心脏,我的一切...全都给你……”




5


“啊,它动了。”玲珑看着「衣蛉」说道:“飞走了。”

“这就是它们的神奇之处,也是属于它们的伟大。”少年说到。

“与其说它伟大,倒不如说这是一个自我感觉良好的生命。”玲珑叹气。

“为什么?”

“难道不是吗?总不过是一命换一命,有什么好伟大的。”

“有一句话叫「先驱蝼蚁」。自己先死,埋葬于地下,为了驱除危险,为了忠命之事,不惜先死,难道不伟大吗?”

“倒真的是有点「一厢情愿」了” 玲珑也回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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