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花终于败了,还没去拐角的花店带回新的一束,供暖没结束,一直干燥,觉得亏待了它们,都在花期结束前早早枯萎。北方的春天没有什么新意,这个城市看不见山,没有我习惯的春雨绵绵,拂面而来的不是湿润的细风,没有夹杂着好闻的绿植味道。
早晨从健身房出来的时候,门口有一只小猫,我素来是不太喜欢猫的,甚至有些害怕。很多年前,奶奶养过一只,黑色,整天像个骄傲的公主,脾气暴躁,除了爷爷奶奶,谁靠近它都要低声呜咽,简直要马上亮出利爪。我就被它抓伤过,爷爷为此大发脾气,扬言一定要送走。后来彼此都绕着对方走,相安无事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在南方,有句民间老话叫“猫来穷 狗来富”。父亲做点生意,相信风水,很多忌讳,所以我们家没有猫,不知道为什么奶奶要留下那只。最后它去了哪里,是老死,还是被送走,我忘记了,也没有问过。今早遇到的这只,却温顺可人,细软的叫声,我走过它又转回去,蹲下的时候,它竟然在地上打了个滚,太阳正照在它躺的那一小块,它看起来像个满足的婴儿。它的眼睛是柔软的,不似我记忆里那只黑猫那么凌厉。都说猫是很有灵性的动物,我一直没有机会感受,但今天是个例外,看这个小可爱在阳光里伸懒腰,感到前所未有的宁静。灵性不一定是动物有多通人性,也许人类能感知到动物的状态,也是很难得的灵性吧。它也许是流浪的小猫,很漂亮,但我不能带它回家。想到这里,立刻自顾自笑了,这是从哪里看来的话,没错,这个想法也许才最像猫。
几天前,就开始闹腰疼,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我怕疼,但却很能忍,这种如影随形的痛感,总让我忘记疲劳,保持清醒。有时候,突然舒服了,我反倒不习惯了。今天教练安排的是体能恢复,健身房里的教练,其实更多是为了留住会员,所以很多课是糊弄过去的。我这个教练,却尤为严格。无论哪个动作,做不到位是休想蒙混过关的,但这么长时间,我也没练出个所以然,想来他也很失望。我们认识也有三年之久了,他很了解健身房里的我,每次加的重量恰好在我极限左右,我稍有动摇,都能看出来。去的早,没什么人,热身的时候,他站在旁边,我们有一搭无一搭闲聊。
“你应该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吧,132斤”
“是啊,简直不敢相信,我还有你第一次体测的记录。”
“销毁吧,反正我瘦也不是因为健身。”
“所以你不健康,你身体很多小毛病”
“没毛病才可怕呢,有点毛病恰恰是活着的证明。”
器械的时候,给我设了55kg,爬上去没有反应,体重小压不下来,他乐了,
“你也真是神奇,100多斤和130斤看起来竟然没有什么区别。
“我是练手臂来的,体重150我也不在乎。”
“我第一次觉得你瘦的可怕大概是去年6月份,那次来你看起来马上要被风吹倒。”
是,记得,那时候90来斤,我心心念念体重别过百,但真暴瘦了,却一点都不开心。当然,等再胖到100以上,我更不开心了。但人生究竟是什么?得意的日子是少数,大多数时候就是碌碌无为犹豫又不开心的。
有过很多无法与自己和解的时刻,我看着自己和生活的各种细节作斗争,有输有赢。赢了表扬自己非常精明,输了安慰自己还是稚嫩。感觉乏了,我最大的弱点,是不喜欢不确定,好的坏的都不怕,不确定是最让我难受的,上不去下不来,难受的百爪挠心,夜不能寐。
不可避免地,对这座城市感到疲惫。不是厌倦,单单是疲惫,是无能为力的感觉。羡慕那只漂亮的小猫可以在阳光里慵懒地打滚,成年人每一个选择却都裹挟着对现实的打量,心里的尺换了又换,不断权衡着。我只是害怕,怕自己,不能成为想要成为的那个人也就罢了,还要变成最不想成为的那一部分。就像每次买花,习惯性要两支百合,剪完之后一分钟之内要放入水里,她很容易闭合拒绝呼吸,可一旦你掌握好时间差,百合却是最容易绽放的,尽管每次凋零,整个餐桌都是花瓣。我怕自己就像她,防线设置的不够坚固又很好找规律,一旦被攻破,去到哪里都要毫无保留绽放,在一个又一个城市辗转,永失故乡。
偶然在微博看到一个诱人的旅行计划,亚马逊河8天7夜,那个安排听起来精彩至极,亚马逊,利马,马丘比丘,库斯科,甚至同行的,有很多专家,会教你辨认那些迷人的动物植物,而不是一味鼓动你去千篇一律的小商品市场购物。想去,想去。又想起去年未能成行的摩洛哥之旅,一个人折腾很久和莫斯科航空客服鸡同鸭讲两天才订好了往返机票,一看到机票确认邮件上写着目的地卡萨布兰卡,心里就乐开了花。最后却没去,放了三个小伙伴的鸽子,直到现在,还屏蔽着她们的朋友圈不敢打开,也还没有停止心疼没能退回的机票钱。任何一个决定,都是无数权衡,但决定通常又只是一瞬间,来不及通知任何人。
我真正想要看的世界,从来不需要任何权衡和思考,就只是看。然而我却无时无刻不在权衡和思考。这一幕,真像那些充满思考和反问却又乏味空洞的文艺小众电影,像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