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傻子

总的来说那些奋斗努力的日子总是让人更加难以忘怀。对我来说整个中学时代是我非常怀念的时光。当时我读的初中叫机场路中学,很多年后我去看望她时她已经出落得更加标致了。原来的一个校门变成了占据东西南北的四个大校门,整个面积也扩大了数倍,门口原来的河南保安叔叔也不在了,就连学校的招牌也改成了杭州师范大学附属中学。也不知是沾了谁的光。现如今这所中学不知道地位如何,在过去放眼整个杭州市可是普通地再不能普通了。而我在那个班级也是普通的再不能普通了。

当时我们班有一位“傻子”。他整日不读书,每堂课就是睡觉,睡醒了就调皮搞怪。他的成绩简直没法看,只记得班主任是尤其讨厌他的。总是在课堂上讲课的她戛然而止,脸色阴沉地说:金鑫,你要是呆不下去就出去!我在班上个子最小,总是安排在最前面,金鑫总是孤零零地坐在最后面。那个时候我们的座位是可以自己选择的,但总体上是按照个子大小排。有些时候老师会让我们两人同桌拼在一块,老师也不顾及男女有别,我们也非常开心能够因为这种方式交到更多的朋友。但是无论是所有人单独坐还是拼成同桌坐,我几乎看见金鑫是一个人一个位置的。但是他好像过的很开心。那时我要是被老师在全班同学面前这样批评得羞愧死。我心里非常羡慕他的厚脸皮,可以活的那么自我率真。

初一的时候大家都不怎么熟悉,相互之间也非常尊重客气。老师与学生之间也是一种相互在摸索对方脾气的状态。那个时候常常见到语文老师和班主任在课后站在讲台上点评金鑫。我只看到语文老师在说他的时候表情很严肃认真,但并不苛刻,时不时的用手指指他,班主任在一旁一直点头。我偶尔会听到她们说“可怎么办哦!”、“他父母不管么?”、“由他”这样的字眼。果然,我的耳朵还是没有听错,后来的两年,老师对待金鑫的态度果然就是“由他”了。在下午自习的时候,老师常常会吩咐金鑫打扫卫生,拖地啊、洗黑板啊、倒垃圾啊,这些粗活他做的倒是非常认真细心。一般下午自习是我们非常宝贵的时间,有的同学会利用这个时间抓紧完成一部分家庭作业,以减轻放学回家后的负担,有的同学则根据自己的进度巩固当天的知识,那些类似杨士鹤这样成绩非常突出的同学总是超前学习。无论是怎样的学生,这一个小时是属于自己的学习时光,班上鸦雀无声,操场也寂静万分,偶尔会有几声鸟叫,夏天风扇吹的呼呼作响。整个教室又干净,又亮堂,这可真是个难忘的自习时光。有时金鑫拖地拖到我这边的时候我微微转头便看见他弓着腰干活的认真样子,我也忘记了自己在想些什么,但总之会有一些感慨。金鑫除了搞卫生以外,在体育方面确实是一个天才。他的身体素质很好,小腿肌肉比较发达,也不知道是以前训练过还是天生的,他从初一进校开始便是我们学校年年运动会的短跑冠军,也只有这个时候班主任和各个老师对他非常关注和赞赏。他的确是很傻。

他总是喜欢在班上一阵风似的跑过去,害的同学放在桌角的书本掉了一地,这时总惹的一些女生的娇嗔怒骂。可越是班上同学生气,他越是玩的开心。他总是变着法儿让大家开心。不过好在那个时候的孩子还不懂得趋炎附势。不会因为老师对金鑫的态度就故意疏远他,很多所谓的和他一样的“差生”会抱团取暖,惺惺相惜,相约上厕所,相约打球,相约打游戏,相约被老师一同叫家长。很奇怪的是,金鑫好像很害怕叫家长,尤其是他的爸爸。又一次他又被“叫家长”了,我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想来是他的爸爸吧。后来就传出非常严厉的斥责声,紧接着就是清脆的巴掌声。那瞬间,班上突然鸦雀无声,乖乖地写作业,老师生气了,今天发生大事了,今天不能太得瑟。那时的孩子们最会察言观色,见好就收。

再后来,我在一次家长会上见到了金鑫的爸爸。个子高高大大,服饰非常整齐挺拔,连我这样的小朋友看一眼就知道那一定是衣食无忧有教养的人家。我很羡慕他能有这样英俊又礼貌的爸爸。可是这样的人我实在想不出生气发火打金鑫的样子。

快上初三了,班级里的氛围更加火热紧张。所有的课程都学完了,老师让把初一的课本拿出来要一本一本复习。很多知识早就忘了。同学之间也都忙着跟上老师的节奏,就连那些“差生”也开始努力捡简单基础的学。但金鑫还是就那样睡着。印象中那是一个总是充满了欢声笑语和英语单词的时光。我们的班主任是个非常能干朴实又聪明的女人,深得校长喜欢。我们那个班也从进校的全年级中等到初二的时候遥遥领先并且一直非常有竞争力。班上的同学是全年级人数最多的,39个人,我非常喜欢我们的每个任课老师,他们非常厉害,而且他们对我们每个学生非常重视,可以说是真正的倾尽心血。我一直以为老师是非常非常受人尊重的,大概也是源于那时的他们了。

我的语文老师是个非常严厉又学识渊博有修养的人,我非常喜欢崇敬这位老师。那时初三了,唯独她对金鑫仍然没有放弃。有一次她叫我好好给金鑫教一下怎么写作文。我把昨天金鑫上交的作文看了一下,短短50字的文字没有一句是完整可以通读的,更别提什么文采思想了。我想着,这可是连小学三年级的水平都够不到啊。我拿着这篇小文章略有压力地坐在他面前。为了给自己打打气,也为了不让他觉得我是老师派来斥责他的,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微笑着亲切地说:“金鑫,我刚刚看了你的作文,老师说不太好,我和你一起重新写一下好吗?”金鑫用下巴磕在桌子上,撒娇说:“我不会写。”我一看他那个表情,怎么还没长大啊,怎么感觉跟我弟弟一个样子。于是我很快有了主意,干脆就跟教我弟弟一样教他好了。我说,没关系的,我会教你的,我们一起写。我很耐心地问他想要写什么,然后一字一句的在我的引导下完成。他的字歪歪扭扭,简直像鬼画符,不过这符却是一笔一划重重地画出来的。等他写完文章,明显比之前的好多了,至少字数是凑到400多字了。我仔细阅读他的文章,写的是他怎么放学,怎么回家,回家路上吃了什么的事情。虽然及其无聊,但却让人感觉很可爱。我很快发现竟然没有一个标点!我快速阅读到最后,发现在最后一个字的屁股后面,缀着一个圆圆的圈圈。我瞬间被这圈圈逗乐了。虽然这篇文章并不能让他考上高中,但语文老师仍然让他学着写完整的句子和文章,或许是出于真正做老师的关心和责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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