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将军还是来晚了一步,赶到院子的时候,倒霉王爷已经青了一只眼,仍双手抱着自己孙女不放。眼看就要青第二只,及时将二人分开,叫人把安宁拖回屋,自己抓了齐皓离开案发地,他只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万一安宁铁了心要灭口,他老啦,拦不住。
老将军看着青眼了一只眼还挺自豪的齐皓,叹了口气:“看来小王爷是真的没吃过什么苦啊。”止住想要开口的齐皓,起身在柜子里搬出自己珍藏多年的好茶叶,认认真真泡了回茶,真是好多年没喝过了:“不知小王爷是否有兴趣听听安宁之前的故事啊,这可有点长,也不是很甜。”
李安宁是大夏的公主,她出生那日没有什么祥瑞,只有一封等着帝王提笔的求和书。
父皇给她取名安宁,封号也拟好了,叫永昌。安宁安宁,安国宁家;永昌永昌,永保昌盛,多么美好的愿望,生逢乱世却注定有些悲凉。
李安宁百日,宫里满地红妆,不是为她,是为了去天照和亲的长公主。她母妃抱着她在城墙上站了许久,直到夕阳将皇城染上血色,她母妃才意识到,今生许是再也见不到那个开朗爱笑、私下里喜欢叫她姐姐的小姑娘了,摸了摸女儿的脸:“无忧,你若不是个公主该有多好。”不是个公主,你或许就能快乐无忧地过一辈子。
安宁七岁,母妃薨逝。弥留之际,母妃靠在她肩上,她却没有感受到该有的重量,只听见母妃若有若无的说话声:无忧,为自己活着吧。最是无情帝王家,你离开这里,去找外祖父,去看看江河山丘,那儿可美了。都怪我,护不住你。
她母妃没喊过安宁,也没叫过永昌,就喜欢温柔唤她无忧。她问过,母妃说:你父皇希望安国宁家,我却只希望你一世无忧,许是我没有你父皇胸襟,可我只是个母亲罢了,只希望你欢喜无忧,自由自在。
安宁十岁,向她父皇请缨驻守边境,她父皇只当是童言:你是个公主,打打杀杀不适合。
安宁跪着不起,久到她父皇有些怒意,她终于缓缓开口:孩儿不想只做一个赏花斗鱼的公主,安国宁家不一定只能由男儿挑起,安宁亦想保家国昌盛。
安宁十七岁,是个老姑娘了,但也是朝廷亲封的将军。像她这样,一出生便有封号,还有军职在身的公主只她一人。她的外祖父周西玄守了边疆大半辈子,心疼囿于宫墙不得喜乐的女儿,也心疼无法自在生活的孙女,她却笑笑:若不是这般,我又怎能如此威风?这里比皇宫可要美上万分,母妃没有骗我。
边境的军士百姓都喜欢这个没有架子心地善良的公主,在边境七年从不抱怨,比旁人还努力半分,长得还好看,使得一手好枪法,马术也了得。有这样的公主让他们觉得身处皇城的万岁定当是个忧国忧民的好皇帝,为这样的皇帝卖命他们愿意,跟着这样的将军,他们即便是马革裹尸也不亏。
安宁十八岁,天照似乎不再满足于大夏的岁贡,又或是天照新帝急于有所功绩好在青史留下一笔,不管原因为何,反正战事开始了。
天照与大夏,不论是十八年前还是今天,刀俎与鱼肉的角色从未变过。只是今日的大夏似乎更有骨气,小到士卒大到将领,都未曾有过惧色。这样的大夏让人有些刮目,让齐皓刮目的不是大夏,是领兵的那个小将军,好像比他还有气度。
天照从来不曾这样被动过,也不算被动,只是不愿为了一个一定拿得下的小国耗伤过多兵力。
停兵修整之后,齐皓招人问话:昨日大夏领兵的那个小将军是谁?
将士觉得这个王爷不是很聪明,但人家好歹是圣上宠着的亲弟,恭恭敬敬回答:回王爷,那个小将军好像是大夏的永昌公主,叫李安宁,在边境待了七八年,红缨枪使得不错。
齐皓潜入大夏费了些力气,不为别的,就为了接近李安宁,他知道这样有些冒险,但李安宁才是大夏的关键,其他将军已经老了成不了气候,只要控制住李安宁,就等于拿住了大夏。但他有些奇怪,城中百姓不仅没有失城的恐惧,也没有逃走的打算,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这让齐皓有些挫败,就连手中的酒都比天照的要好喝,这更让他感到挫败,好像天照才是处于下风的。
就在齐皓沉浸于挫败中时,李安宁将将出现在齐皓的视线里,和熟人打过招呼,然后问酒肆老板要了一壶好酒,付了该给的酒钱,转身离开,画面连贯到他差点忘记追上去。
他跟着李安宁来到一处断崖,不是很高,但却可以望尽边城还有无际的江河。他想着是不是该在这里解决掉李安宁,毕竟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正准备动手,李安宁的声音突然响起,不疾不徐,好似山间清泉,倒是把他吓了个半死:“石头后面那位兄台,你出来吧,跟了我一路了,辛苦了,坐在这喝喝酒聊聊天看看景吧。”
齐皓不知道该不该出去,出去了又觉得没面子,不出去吧都被发现了,扭扭捏捏他觉得更没面子。走到李安宁旁边坐下,他突然想到自己是被一个姑娘家发现,他觉得自己已经没脸可丢了。
今日是安宁母妃忌日,每年这个时候她都要买壶好酒去断崖上坐坐,其实刚出府衙就注意到他了,一个陌生面孔不像是当地人,什么时候进城不好,偏偏战乱时进,找死呢?但一路看来,这个人好像不大聪明,怕他跟不上自己还放慢了脚步,叫他出来还就真的乖乖坐下,李安宁断定这不是个杀手,他不配,太傻了。
李安宁把酒递给他:喝点吧,这里风大,驱寒。
齐皓觉得脸都丢尽了,为什么还要和身体过不去,就拿过来喝了一大口,想着把酒喝光也算是自己赢了一回,不曾想这个酒太烈,呛了喉咙,又不想在李安宁面前完全失了面子,跟踪不成喝酒还不成,又喝了大半,把自己喝得晕乎乎才还给李安宁。
李安宁现在完全肯定这人既不是杀手也不是细作,太傻了,倒有可能是天照的小王爷。李安宁有些生气,天照新帝看不起谁呢,派个脑子不是很灵光的王爷跟她打,是看不起大夏还是看不起她永昌。抱怨完,看着旁边睡得有些死的齐皓,安宁翻了个白眼,她才不要扛他回去,拍拍裤腿,一个人走得很潇洒,嘴里还哼着小调。
回到府衙,安宁和外祖父说了齐皓,以及从醉酒的齐皓嘴里套出为数不多的有用的话。周老将军不太淡定,幸好孙女没有一枪杀了这个傻王爷,急忙派人把他接了回来安置好,打算和他好好商量看看有没有回旋的余地,毕竟这个人没有使臣精明,应该比较好糊弄。
齐皓醒来揉了揉发痛的额角,就听见一个遒劲的声音:“小王爷醒了?来喝口水润润嗓子。”一个回头,就看见李安宁笔直站在端着青瓷盏的老头旁边,刚刚好像还翻了一个白眼,齐皓觉得头更痛了,直接让他醉死好像更体面。
老将军觉得这个王爷并没有李安宁讲的那般好糊弄,还懂得跟他绕圈子,他考虑要不要绑了这个小王爷做人质。
李安宁觉得这个王爷不但傻还有点欠,有事没事总喜欢在她面前晃悠。她练枪的时候,他就在旁边耍剑。她和军士们切磋,他就在旁边指手画脚。她吃饭的时候,他就在旁边嘀嘀叨叨没个女孩子样。李安宁怒了,筷子一甩:你要是再烦,信不信老子单手就可以把你揍得爹妈不认?
齐皓怂了,他只是想在李安宁面前挣回些面子,不过好像效果不佳还有些反噬的样子。
天照在与大夏交战地不见了个王爷,也不敢声张,领兵大将董将军有些跳脚,当初就算是抗旨砍头也不该让倒霉王爷来这里,现下可好,王爷不见了,被问罪还有几万弟兄。有兵士禀报说看见王爷往敌营跑了,立马派了个使者去大夏送信,看到回信董将军觉得有些快乐又有些心绞痛,信里那个死老对头说能不能把倒霉王爷接回去,天天在大夏混吃混喝。还带了一张齐皓的亲笔,看着像是零时胡乱塞的:你可别搅乱我计划,先按兵不动。
周老将军最近有些魂不守舍,老是站在城墙观望,安宁觉得外祖父是在担心天照再次进犯,看齐皓的眼神又狠了几分。齐皓有些莫名其妙,最近也没烦她,为什么还这样看他,好像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可齐皓还真有些发现,比如李安宁看他的眼神虽然是千刀万剐,但一看到军士百姓那就分分钟春暖花开;比如李安宁使得一手好枪法,却不知道使绣花针,犯了错她祖父也不罚别的就关她在屋子里绣花,这让齐皓可乐,但毕竟身处敌营只能在心里暗爽;比如嘴上说不喜钗环花草,但看见蝴蝶总要偷偷捉上一会儿。齐皓撇撇嘴,心里嗤了一声:再厉害又怎样,还不是个嘴硬的丫头片子。
李安宁觉得这样耗下去不是个办法,就想找齐皓谈谈:“你不能总是待在大夏,天照要是有什么想法,打也好不打也好,总得给个说法吧?这可不是开玩笑。”
齐皓觉得终于到了翻身做主人的时候了,有些得意忘形:“反正又打不赢,投降不就完了吗?”
李安宁觉得对牛弹琴:“赢不赢的了,投不投降,你说了不算,我也做不了主。你要是觉得恃强凌弱很骄傲,那就回去,我教教你怎么做人。”
齐皓不能接受李安宁教做人:“怎么,你赢不了天照就来欺负我是吧。你这不也是恃强凌弱吗?你怎么不先学学做人。”
李安宁觉得这头牛不是普通的牛,是神牛,就算把手指弹秃也无法解决,只能采取非常人模式。干脆利落将他打晕架在马上,就这样,李安宁骑马带着一头神牛奔赴敌营。
齐皓醒的时候觉得后颈有些痛,抬眼就看到面上担心但内心还不知怎样笑话的董将军,暗骂李安宁混蛋就听见董将军犹豫的声音:“不知王爷接下来作何安排?”董将军很难受,不远千里发兵大夏其实也挺劳民伤财,天照人多吃的也多啊,按兵不动这么久这粮饷可怎么向皇上交代?难不成说是王爷妙计?打算耗死大夏让他们不战而降?这么说怕是自己就不回而亡了……
齐皓有些来气,也不知道气谁,反正谁离得近谁受:“安排安排,皇兄不是叫你打吗?打啊你倒是!”
董将军也气,又不能朝王爷撒气,那就只能朝大夏了:“是,臣就去安排。”说完就出去了,虎虎生威就跟周西玄一样。齐皓想到那个在自己和李安宁吵嘴打架时总是帮自己的老头,又想到那个老头总是嫌弃自己在大夏白吃白喝的样子有些可爱,想着想着又觉得藏着追蝴蝶的李安宁有些可爱,再想着又想到了被关在房里绣花的李安宁,到了最后全是李安宁……齐皓觉得自己一定是病了,病得还不轻。于是他拖着病体,拦下了排兵布阵的董将军:“将军且慢,本王自有安排。”董将军以平生最慈祥的微笑应着,虽然牙关有些紧,抱紧作揖的拳头也能听见些响动:“是,王爷。”
齐皓再一次潜入大夏,守城小兵其实已经发现这位早被传得沸沸扬扬的敌国小王爷了,哪有这样白吃白喝的人啊,还时不时气公主,这八成是想要曲线扰敌?把大夏吃穷,把将军气死,然后天照不战而胜?不能吧,这也太卑鄙了。
小兵还在暗自摸索其中门道,敌国小王爷已经驾轻就熟翻墙进到院子,刚站住脚,还没来得及拍干净外衣上的尘,就被李安宁拿枪指着:“你怎么又来了?你是真的活腻歪了吗?想早点体验阿鼻地狱的风景,好日后跟我炫耀是吗?”
齐皓用手挪开指着自己的银枪:“啊呸呸呸,谁先死还不一定呢,说不定就是我给你收尸,到时候你跟我炫耀。”
齐皓自顾走到石桌旁,给自己倒了杯水,又倒了一杯放在对面,朝李安宁招了招手:“你过来坐呀,练枪练了半天不累吗?我看着都累。”
李安宁当时就一个念头,怎么才能把一头神牛彻底消灭干净,不留一粒渣的那种。
齐皓看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李安宁,想要再劝她喝口水,就见她自己气鼓鼓连灌了三杯,因为喝得太快,没有咽下含在嘴里,两个腮帮子鼓鼓的,他觉得有些可爱,嘴角弯了弯,笑容有些呆傻。正在气头上的李安宁没注意到齐皓的小心思,还在努力咽水,忽然耳边没了声音有些奇怪,抬眼就看见痴笑的齐皓,一口水全喷了,把齐皓喷得扎扎实实。齐皓也不知怎么的,没像以往吵嚷跳脚,就是拿手擦了一擦,要是眼尖一些还能看到齐皓舔了舔嘴角:嗯,甜的。
齐皓擦完脸也没什么表示,李安宁觉得有些心慌,这不会是被喷傻了吧,她也没练什么嘴上功夫啊,不应该啊。想了想,她打算叫个大夫给他诊诊脉,万一坏了得赶紧找祖父商量对策,她可不想因为喷了一口水给天照一个借口。屁股刚离开石凳,手就被拉住了:“安宁,你嫁给我,我去求求皇兄叫他议和,好不好?”安宁拽了拽手,没拽出来,拿另外一只手摸了摸齐皓额头:“你是真的被我喷傻了?走,我带你去看大夫,张大夫医术了得,祖父也夸过,放心,我一定会救你的。”齐皓看着一脸坚定的李安宁,就特别想咬死她:“万一治不好呢?我能娶你吗?只有你嫁给我,我才能好。”
故事讲完,周老将军翻了翻茶盖:“边境是什么地方她小她兴许不知道,但他父皇能不知道?那皇帝小子可精着呢。安宁虽挂着公主头衔,在我眼里她就是个跟着我吃苦的小丫头,那是我的宝贝,你想拿议和为条件娶她?我不答应。”
周老将军泡好了茶,倒了两杯,也不管齐皓喝不喝,自己就低头喝了起来:“好茶,好茶啊,就是天照恐怕也没有。”良久,青了一只眼的王爷朝老将军作了个揖,跑了,还挺快。
齐皓站在李安宁房前,小心敲了敲门:“安宁,是我,你别气。我没想拿你嫁给我为要挟谈议和,我不要你做什么和亲公主,我就只要李安宁,我是真心的。要不然你娶我也成,让我跟着你过,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你带着我打天照,好不好?”李安宁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本在他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她就想出去打得他连一粒渣都不剩,最后却被他弄得面红耳赤,手足无措打开门:“你你你……你当真是个天照皇子?怎么做派跟市井无懒一般?”
齐皓看着整张脸都红彤彤的李安宁,就觉得很开心,这让他想起皇妹养的小松鼠:“要是当个天照皇子连媳妇儿都娶不到,那我宁可是个市井无赖加泼皮。”这么自豪的模样让李安宁气得不知道说什么,伸出手指着齐皓哆哆嗦嗦。齐皓不敢拉她的手,就凑近脸,让自己的鼻子碰到她的手指:嗯,很软。
没什么东西瞒得了大夏皇帝,至少在大夏境内没有,他觉得不能让一个没有实权的王爷毁了一把利刃,用一纸诏书将李在大殿里父皇好像只是在告诉她既定事实:“你去和亲吧,只要想法子近他身,凭你的实力天照皇不会是你的对手,大夏的昌盛只能靠你了。”
安宁在大殿站了许久,回味着父皇的话,她有些想发笑,咚一声跪下:“父皇,你知道母妃为什么从不喊儿臣安宁或者永昌吗?她希望儿臣可以欢乐无忧。她说儿臣是从她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她不希望我成为牺牲品,就希望我可以像寻常姑娘一般觅得良婿恩爱一生,最好是儿孙绕膝,无忧自在。”安宁歪了歪头,笑得灿烂:“不知我在父皇眼中是您的女儿还是大夏的公主?您也曾希望我可以无忧自在,喜乐一生吗?”安宁想起了八年前,她也和现在一样,跪在大殿安静等着父皇决定她的未来。
大夏皇帝没想到安宁会这样问他一通,他觉得八年前安宁就将大夏兴亡放在首要,不知该如何作答:“你……放肆……是谁教你这样说的?”
李安宁抬头望着高高在上的帝王,突然就不想跪了:“陛下,你到底是为了这个皇位,还是为了大夏?十八年前你就该明白的,大夏弱小是真,天照强大也是真,你真以为百姓会为你的卖女求和而对你感恩戴德吗?你醒醒吧,别做你的天子梦了,请你出城看看那些百姓,看看镇守边关的将士,哪一个……。”安宁没有说完,因为高高在上的天子走下来给了她一巴掌:“你住嘴!”
抬手摸了摸脸颊,安宁笑出了眼泪:“看来在父皇眼里我是大夏的公主啊。可如今我这个公主不想去杀人,更不想护着你的大夏安宁永昌。”大夏皇帝觉得心口绞痛,嘴里有些腥甜,在完全失去知觉前,他听见自己亲封的永昌公主在耳边低语,如同魅鬼:“父皇,八年前我向你请缨那天,我就没想护着你,什么像男儿一般,都是诓你的鬼话。”
从大夏皇帝昏倒的那天开始,李安宁就一直跪在宗祠,她问为什么会有弱小的大夏,为什么她会是大夏公主,为什么父皇还不明白不愿放手,很多为什么,但没人回答她。安宁腿脚有些发麻,她也不知道接下来是什么,她从十岁一别就再也没见过父皇,他好像也没招自己回京,父皇会让自己去见母妃吗?她不知道,只希望辛苦半辈子的外祖父可以安好。齐皓那个泼皮这么傻,但是他好歹是天照王爷,应该也是安好的。她也希望大夏可以昌盛永远,谁会希望国破家亡?可是,她,已经无能为力了。在这个时代弱小本就是个错误,就算今日没有天照,明日还会有新的强者,大夏,没有资本。
李安宁在宗祠跪了三天,奴才们不敢递吃食,也不敢瞧她笑话。第四天清晨,御前太监呈了封无署名的信,给公主告安便离开了。
信里只有三个字,有些无力,但是工整:曾希望。
大夏皇帝亲自写了降书,不久之后大夏由国降为郡。天照皇没杀一个人,只是下旨凡有作乱者杀无赦。已是天照人的百姓其实并不是太伤心,毕竟这个新皇帝没有将他们统统杀掉以绝后患,甚至给了他们机会好好活着,他们是平头百姓只是希望春种秋收,最好找到良缘恩爱一世,最最好的是儿孙绕膝并重复自己的一生欢喜无忧,他们甚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战争,但是权贵们好像沉迷于这种导致家破国灭流血千里的东西。
陪着外祖父种茶的李安宁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齐皓这种神牛一般的存在,说不清打不醒。自那天被她喷傻之后就在这条神仙道路上越走越勇,全然一副泼皮流氓的做派,怎么看也不像天照皇室。齐皓对这种嘲讽没有半点在意:“我早在第一次见你就没脸了,我也早说了要是连媳妇儿都娶不上我不介意是个无赖,再说了你已经对我造成了伤害就要对我负责到底。堂堂大夏第一公主怎么可以赖账呢!”
李安宁扔了锄头,揪住神牛领子:“我不是公主已经好几个月了,再说了我什么时候伤害了你,我什么时候说要对你负责,啊?”
齐皓就是喜欢喜欢这样的李安宁,有血有肉,之前的李安宁总是不快乐,就连捉蝴蝶都要躲着人。他灵光一闪,脑袋突然往前一蹭,就这样光明正大贴着李安宁的额头,鼻尖相抵,四目相对:“就在你喷我一脸水时,当时你说你一定会救我。”
李安宁吓了一跳,半天没反应过来,眼睛瞪得老圆,但是有一瞬间她好像在齐皓眼睛里看见了自己。反正齐皓是舍不得动,他觉得在李安宁眼里的自己比任何时候都要顺眼,他觉得他似乎可以趁着李安宁发愣亲一亲她,他确实也这样做了。但是周西玄的锄头就恰逢其时落在离他脚跟一寸的地方:“臭小子,你干什么!”老头说完,随手就操了一根扁担,眼看就要把齐皓砸个窟窿,李安宁也不知怎的,牵了齐皓的手拔腿就跑,也不知是怕气坏了老爷子,还是怕老爷子伤了他。
不知道跑了多久,李安宁觉得应该差不多了,便停下来喘气,一口气还没呼完,就被齐皓圈在了怀里,牵着的手也没放,只管胡说八道:“我不管,刚刚可是你拉着我逃跑的,是你带着我私奔的名声都被你毁了这下没人愿意嫁给我了我可不要孤独终老,你要对我负责到底,这辈子我都赖着你了。”李安宁气得想要揍得他六亲不辨,才救了他立马就耍无赖。
刚想实践,脸蛋就被齐皓捧在手里,语气是她没见过的认真样:
“无忧,我想和你欢喜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