谌容的《人到中年》写于1979年,曾获第一届全国优秀中篇小说奖。
谌容的这篇小说主要塑造了陆文婷和傅家杰,姜亚芬和刘学尧这两对中年夫妻。
陆文婷是一个眼科医生,她做了十八年的住院医师,从文革前到文革后,可是不管时代怎么变,她对于病人的责任心,对于医学的钻研热情没有变过。
可就在陆文婷做完三台手术的这个上午,她突发心肌梗塞,住进了单人病房。
这个时候,她想到了女儿佳佳哭着和妈妈说“我不要去托儿所”“我要扎两个小辫”可是她太忙了,连给女儿扎小辫的一分钟时间都挤不出来;她想到儿子园园期盼已久的白球鞋,那些五颜六色的标价牌,让她一阵头晕目眩,她的生活过得太拮据了,连给儿子买一双新球鞋的钱都匀不出来。
这不正是所有的中年人面临的窘境吗?一缺曰金钱,二缺曰时间。人们总说忙起来输了时间却得了钱,可是往往二者难以存一。
她又想起了与丈夫傅家杰年轻时相恋的过程,傅家杰为她诵读匈牙利诗人裴多菲的一首诗:
“我愿意是激流,只要我的爱人,是一条小鱼,在我的浪花中,快乐地游来游去。”
“我愿意是荒林,只要我的爱人,是一只小鸟,在我的稠密的树林间做窝、鸣叫”
“我愿意是废墟,只要我的爱人,是青春的常春藤,沿着我荒凉的额,亲密地攀援上升。”
这些年来,傅家杰确实很体贴,文革期间被罢免在研究所的工作之后,他操持了一切家务,好让陆文婷能够专心工作。可是,当傅家杰工作恢复之后,巨大的压力接踵而来,陆文婷主动提出让丈夫搬到研究所去住,这样可以多一点时间去实验研究。陆文婷说:你知道,我一直是个坚强的女人。
陆文婷确实很坚强,作为个子小小的瘦弱的女医生,她把她的病人当作自己的家人来关心呵护,她劝慰张大爷做角膜移植手术,她安慰女孩王小嫚做视力矫正,她应付马列主义老太太秦波的纠缠,这是她的“上有老”;同时,对自己的两个孩子的歉疚还沉甸甸压在心里,这是她的“下有小”。
这些是那个特定的时代背景下,这样一群青春被文革耽误了的中年人的压力,同时也是“人到中年”大多数人无法躲开的困境。
陆文婷在病床上去鬼门关走了一遭,这一段的描述是这样的:
死亡原来是这样的,并不可怕,并不痛苦。它不过是生命逐渐地枯萎,意识逐渐地朦胧,它不过是缓缓地沉落,像一片飘在水中的叶儿,正随波逝去,终致淹没在水底。
啊,多么可怕的疲劳,多么可怕的断裂。她觉得,在这悄静的夜晚,在这大千世界,几乎每个角落都有断裂的声音。负荷着巍巍大桥的支架在断裂,承受着万里钢轨的枕木在断裂,废墟上的陈砖在断裂,那在荒凉的废墟上攀援上升的常春藤也在断裂……
作者谌容曾自述生平:
“因为身体原因,我被精简下放当俄语教师。但是,我又一次次地晕倒在讲台上。没有一个学校愿意要一个经常晕倒在讲台上的教师。这样,我成了一个分配不出去的教师,一个丧失工作能力的人,一个不为社会所需要的人。
这是我一生中最痛苦的一页。在绝望中,我走上了文学之路。
这并不是因为我有什么文学才能,只是因为我不能上班,又不甘心沉沦,总得干些什么事。不能坚持八小时工作,那么四小时,三小时,只要还活着,我就得有所作为,就得对社会尽自己的一份义务。”
我相信,正是因为这样的人生经历,才会令作家生活在生与死之间的恐惧,更能感受到失去意识那一瞬间的疲劳和断裂。
人到中年,不过四个字,不知包含了多少人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