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非首发，原载《齐鲁壹点文学》

窗外冰雨滴答滴答敲击着梧桐，枯黄的落叶随意翻滚飘零，初冬的风携一丝寒意扫过脸颊。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冬来了!这样的冬日，似曾相识。记得三十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傍晚。一个瘦弱的小女孩子拖着两个沉重的书包，孤独疲惫的走在泥泞的土路上。她时不时抬头左右的看看。这时有一辆破旧的公共汽车开过来，小女孩赶紧招手。伴随着一声紧急的刹车声，公共汽车停下捎走了小女孩。路边只留下两个深深地泥巴印。这就是三十年前的她，一个在校的大学生。恰逢放假回家，又赶上下雨，单薄的衣服遮不住寒意。被冻得一直瑟瑟发抖的她，在路上已经等了一个多小时的车。她一步跨上车，扫了一眼车厢，满是乘客，别说是座位，就是过道里也放满了马扎，坐满了客人。她只好找了一个角落，紧紧抓住护栏，唯恐汽车一走一停的把她甩下去。这时候售票员走过来：“小姑娘，买票了。”她不由得向后缩了缩，在身上到处摸。“稍等啊！她找找..”她声音低的像蚊子叫。售票员有些不耐烦了，“快点！”然后径直走过去收其他人的票钱了。她窘得满脸发烫，心里直扑腾。因为她知道她的身上已经一分钱也没有了。离校之前，她已经翻遍了所有的口袋，身上连一张车票钱也没剩下，所以她没敢在车站上车，而是选择了在半路上碰碰运气。在离家一百多里的地方，她没有一个认识的人，她是无论如何也不好意思开口向同学们借钱的。毕竟都是穷学生，都在苦苦的一天天的坚持着，都在扳着手指盘算着过日子。等到回家那天，也大都弹尽粮绝。自尊的她生怕同学们知道她的窘境，所以打肿脸充胖子，死扛着不肯开口。于是打定主意，在路边等车，车子开到哪里算哪里吧！反正是离家会越来越近，实在不行，她就步行回家。如今好不容易上车了，没想到售票员这么快就让买票。这是她始料未及的。看看窗外发觉才出城十几公里，这里离家还有近一百多里路。她在心里默默祈求着，售票员的动作慢点再慢点，乘客最好都是慢性子，这样她就可以少走几步路。可是事与愿违，乘客一个个都快得很，甚至有的人没等售票员走近就掏出了零钱，售票员也麻利得很！她失望了，等售票员再次回到她身边时，她抓耳挠腮的着急的说不出话来。只是深深的低下头去，怯懦的不敢言语。售票员等急了：“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找到钱了吗？”“我..我...我的钱包不小心弄丢了....”她又羞又愧，眼中含泪。她知道自己不该撒谎，可是窗外的天已经暗下来，她实在没有勇气独自下车，一个人走回家。当初离开学校的那股勇气不知到哪里去了！

售票员白了她一眼“没钱，你上什么车，占了她们一个位子，我们也是承包的，有费用的。都像你这样，我们这活还干不干了？”售票员气急败坏的越说越生气。她害怕极了“阿姨，这样行吗？等到了车站，她找个熟人借借？再给你，行吗？”“真的？你有熟人吗？”“有吧？”“什么叫有吧？到底有没有？”售票员有点怒了。她赶紧说：“有，我有家亲戚在车站附近住，我去借...一定给你！”这个时候乘客们纷纷劝阻“行了，行了！一看就是个穷学生，可能真是身上的钱丢了，就拉她一次吧！”“是呀是呀！外面这么黑了，还下着雨。她一个女孩子也不安全，拉她一回吧！”售票员稍微缓了缓，“好吧！我先把你拉到车站，你去找亲戚！”“好！谢谢，阿姨！谢谢大家！”她的喉咙变得嘶哑，好像有一团棉花堵着，泪水直打转。小女孩缩在角落里，一路无语，看着窗外星星点点的灯光飞快的被甩在后面，她知道离家越来越近了。她多想快点飞到家里，扑进母亲温暖的怀里。车到站了，她被售票员和乘客们准备下车的嘈杂声惊醒。原来自己不小心倚靠着车窗睡着了，等客人们一个个走下车。她非常难为情来到售票员身边，“阿姨，对不起！刚才我撒谎了，我车站附近没有亲戚。我怕您把我扔在半路上.....所以撒谎了。”“你看我就知道....这一趟白白拉了你。我说你小小年纪怎么满嘴谎言...这样长大了还了得....”售票员气愤的喊起来。这时她突然瞥见了手腕上的手表，这块表是她刚刚考上县重点高中那年，父亲送给她的纪念。她十分珍爱它一直戴着，但是今天她还是狠了狠心，含着泪摘下。“阿姨，这块表是她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了，你先收着吧！等下次坐车，我还您车费，您再把表还给她，好吗？”售票员伸手接过。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司机搭话了：“小姑娘，算了。要什么表，你赶紧下车吧！天越来越黑了。你家在哪里？外面还下着雨，你怎么回家？有人来接你吗？”她默默地摇头，谢过司机。拖起两个沉重的大书包走进寒冷的冰雨里。来到车头前，向司机深深的鞠了一躬。心中默默记住了车牌号码。她想等下次坐车，一定还上车费。这时车灯打开，车子缓缓驱动。她赶紧躲到一边，让车子先过去。但司机停下车，对她喊：“小姑娘，上车。我送你一程。今天我们下班了，也没什么急事！”说着就催促着售票员下车，帮她把行李重新提上汽车。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愣在了原地。直到司机叔叔按响了喇叭，她才快步跨上车。“叔叔，谢谢你！”此时她的大脑飞速的运转，非常想说几句感谢的话来。可是蠢笨的自己竟是一时语塞。想了好久才憋出一句：“叔叔，好人会有好报！”司机叔叔侧过脸，憨厚的对着她笑笑：“小姑娘，什么报不报的。举手之劳。谁还能没个难处呢？你只要记住，在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就行了。”她靠近售票员坐下，满是歉疚的说：“阿姨，真对不起！她不是有意的，真的是钱花完了，实在没有办法。”“唉！行了，行了！别说了，天又黑还下着雨，都不容易。他既然愿意送你，你就安安稳稳的坐下吧！我们开车绕一下路。你也别怪我，我们从早晨5点就起床一直忙到现在，还没来得及吃晚饭。家里还舍着一岁多的孩子，老人帮忙照看了整整一大天了。这么晚了，还不知道孩子哭成什么样子了......”说着从旁边的包里掏出一块硬面包啃了几口，不一会儿把头靠在椅背上进入了梦乡。漆黑的夜，雨依旧缠绵。她出神地望向车窗外，远处黑乎乎的树木、庄稼飞快的倒退着。路旁房子里发出的昏黄的光，离家越来越近了。她心中一股暖流涌起，耳边反复回荡着司机叔叔的那句“世上还是好人多啊！”的话语。如今经历了生活的万千低谷与波折，但直到三十年后的今日，她依旧无比清晰的记着那夜、那雨、那温暖......

【作者简介】刘润美  笔名：山鹰，    山东高唐人。                  现就职于山东高速集团有限公司。国家一级消防工程师、国家执业中药师。聊城市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