剽窃了“城南旧事”这四个字,是因为老家属院的确就在城南,而“旧事”这两个字恰好能包容所有的过往。
记忆大概有自动过滤功能,每每想起那个老家属院的时候,画面都定格在阳光灿烂的瞬间,春日的,夏日的,暖暖的背景下,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向我走来,我能清晰地记得他们的衣着发型,甚至于阳光下脸上细细的绒毛。
我努力用我的笔让时光倒流回去,让大院里的生命都鲜活起来,虽然,他们现在的去处我大都不确定,但在我的心里,那一段时光永不老去。
大老陈和小老陈
老家属院出镜率最高的的两个人,都是部队转业到武装部,大小的区别是年龄上的划分,但当时的我却认为和体型也有关联:大老陈高大健壮,小老陈白净孱弱。实际上小老陈平常很低调,之所以总被提起,大约是大老陈小老陈连起来读很有感觉吧。
大老陈住在后院,老伴儿瘦得弱不禁风,眼窝深陷,皮肤白皙,从她小女儿酷似她的脸上能看出年轻的时候是个大美女,儿时的记忆里,她一直都是病病歪歪,但实际上,在大老陈去世后很多年,她依然病病歪歪地生活了许多年。
大老陈在家属院里是个主心骨一般的人物,常年穿着一身旧军装,戴着军帽,扛着大扫帚,或是铁锹,家属院里所有公共部分的卫生,公共设施的维修都在他义务服务的范围,总是带着大桐树下周叔叔家里先天智力有缺陷的那个孩子,扫地,收拾垃圾堆,修水管,一年四季没见他闲过,一年四季也没听他说过几句话,偶尔说出来,口音很重,听不懂,他的威信是年龄和行动组合起来的,没有人能撼动。
记不清大老陈有几个儿女了,经常出现在家属院里的是大儿子一家和最小的女儿。大儿子长得温文尔雅,儿媳妇儿特别白净,那个年代里,她烫了齐肩的头发,收拾的精干利落,无论见到谁,都是满脸的笑容。她的一双儿女都是我大嫂的学生,学习不好不坏。他们一家住在自来水管北边,每日去提水的时候,都会看到一家人在院子里忙碌。
大老陈最小的女儿和大老陈的风格有点格格不入,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时候,她的衣着打扮和行为举止就显得格外超前,记忆里她喜欢穿一件黄色的衣服,披下来的长长的烫发,瘦瘦的,眼窝深深的。那会儿,经常听到她和父母的吵架声,大约互相看不惯吧。
后来家属院拆迁,听说大老陈一家搬到了八一街上,再后来,无意中听到大老陈去世了,那个曾经叛逆的小女儿会经常照顾他从头到尾都病病歪歪的老伴儿。
小老陈住在自来水管的南边,他们一家给我的印象,就是都长得特别白,老婆和女儿都是非常高的个子,装束打扮有点像以前老上海滩的太太小姐,见了人也挺亲热,小老陈则是存在感比较低,如果不是大老陈小老陈总连着念,恐怕有关他的自己都要被岁月消磨掉了。他们后来迁回了老家,再后来,听说小老陈得了口腔癌,牙床都被去掉了,还是没能救回性命。当时我经常牙疼,从大人们那里听来的这些让我惧怕了很久。
大老陈小老陈是老家属院的核心人物,代表了我从童年到少年的那段岁月,没听过大老陈小老陈的人,一定是没在老家属院里住过的人,最起码,不是个老住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