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农民,却不甘平庸。
父亲拿出攒了近一年的七十元,买了辆二手大梁自行车车。简单修理了修理,就骑着上衡水湖驮鱼去了,来回三百多里的路程,都是父亲一圈一圈地蹬出来的。回来后先串村卖鱼,卖剩下的烂鱼,母亲煎给我们吃,真是香极了。现在想来,都禁不住要流口水了。第一次卖鱼赚了五元多,父亲很高兴。
父亲,在地里套种了几行甜秫秸,甜秫秸长成了。父亲就驮着去外村卖。恰好村里有家老了人,我就扛了捆到那去,让妹妹卖,快卖完了,我就再扛一捆,那两天妹妹卖了十多元钱。比父亲到外村卖的还要多呢。
父亲种地总是和别人不一样。有一年在地里套种了一种叫“小麦玉米旱高梁”的作物。长相和高粱一样,籽粒像大米一样晶莹,做成饭吃,也是很香。后来父亲在地里种菜和西瓜,瓜菜长势很好。可是当父母去卖菜的时候,地里的菜总是丢。父亲说:乡亲们吃点菜不算啥。只是有的把还在长的菜也吃了,实在是太过分了。
父亲爱修理自行车,常免费给乡亲们修理,后来父亲从尹村淘来几辆旧自行车,想赚几个钱,买了后用自行车带着,过县城时,有几个年轻人想买,可是给价太低,父亲不卖,惹恼了年轻人,报警说,父亲的自行车是偷来的,结果父亲被带进了公安局,好不容易才说清了原因。回到家后已是半夜了。
父亲总想发财,却一直也摆脱不了贫困。父亲经常给报纸上的小广告写信。父亲买回来的遥控小飞机制做材料,仿照着做,却也没成功,只留下一纸制做说明和一堆没用的飞机模型零件。
父亲去保定买来葡萄苗,种在院子里,葡萄还没有长葡萄时,父母在前后不到两年就相继离世了。
我就是在贫困里长大的孩子。
小的时候,够过槐米卖钱,烧过模子卖给伙伴们,够过蜂窝卖,收集过知了皮卖,卖过冰棍儿,装过蘑菇袋……
长大后,跟过建筑队,架过电线,卖过书,去砖窑上过坯垛,卡过刀片刺绳,种过树……
有时候已经累得筋疲力尽,看不到命运的回馈,甚至,已经想过一千次放弃的念头。可另一个念头升起,等一等,再等一等,也许下一刻命运的拐点就到来。
我是一个没有伞的孩子,我努力奔跑,或许少淋些生活的风雨,或许前面不远就有一间温暖的小屋。
世界会辜负一切,但不会辜负一个努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