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终于还是要拆掉了。
麦子听村里的老人说,一年前,乡里为了积极响应脱贫政策,决定把处在黄河滩区的河头村迁走,迁到楼里去。麦子想要看看新村什么样子,打算第二天一早骑车去。
太阳还没升起,麦子就早早刷了牙,吃了饭骑车离开了,在离开前,还不忘把小白狗关在屋子里。
那条小白狗是麦子去年暑假拾养的,刚捡的时候也就两个多月大,与小白狗一同被抛弃的还有一条小灰狗,麦子一同捡了去。两条狗的习性和它们的皮毛颜色一样正好相反,灰狗喜欢待在家里,而白狗喜欢屁颠屁颠的黏在主人身后。不幸的是,小灰狗死的早,养的没几个月就得病死了。
麦子还没到新河头村的“村口”,就远远看到一栋栋楼房矗在那。离近的时候还能看到“村口”处的保安在检查车辆,像极了县城里的小区,看起来很高档的样子。麦子一瞬间觉得自己是富贵人家了,或许在外人看来也这么这样。麦子进去看了一圈,除了居民楼外还有个公共厕所、有一个小广场、一座幼儿园、一座豪华的“服务楼”。虽然看起来不错,但麦子不喜欢这里,尤其是居住的地方,还没有他家门前院子的一半大。想起家里因为搬迁还交了万把块钱,感觉更加不值了。
不仅麦子不喜欢,村里也有许多人不喜欢。其中就有些人筹钱去打了官司,失败了。麦子记得村子里有一名当兵退伍回来的,麦子喊他米叔,米叔有一辆面包车,经常在乡里拉人赚钱。麦子去县城上初中的时候还经常和小伙伴坐他的车,一回生,二回熟,麦子对他的印象一直不错。米叔幸幸苦苦跑了几年车,终于用退伍的补贴费混着跑车来的钱在村子里盖了间小别墅。可惜的是,现在已经是一片废墟了。按麦子的推想,米叔家里应该也只分配了一套房子,在麦子眼中,那些搞搬迁的都一视同仁,只看占地面积分房子。
麦子想起了自己家,两年前,麦子的父母做提前打算,把原本的菜园子填了土盖了二层的新房,二楼是彩钢房,用来当仓库。现在一搬迁,只分配了一一套房,麦子的父母准备搬到楼下分配的仓库里去,把楼上的房子让给麦子的哥哥。楼下的仓库都是彩钢板构建的,夏天的时候里面又闷又热,而父母的年龄都很大了,怕是受不了的。麦子又想到邻居家的老人,老人是一名老党员,麦子喊他大爷,以前麦子小的时候,大爷经常逗他玩,在麦子心中,老人比亲大爷还要亲的多。本来老人和儿孙住在同一个院子里,虽然经常吵架,但老人总算还有人陪他聊天说话。不过在麦子印象中,陪伴老人时间最长的还是老人养的一条胆子特别小的大黑狗。老人被单独分配了一套房,这对他来说并不友好,但身为一名老党员,还是要起到带头作用的,要不然指不定会有什么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麦子一边走着一边看着这一栋栋楼,却越看越难受,感觉像看着一座巨大的坟墓,骑上车逃也似的离开了。
临近村庄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了,周围非常的寂静,麦子推着车子看着前面不远处的村庄,却又像是隔着一条天堑。生活了二十年的村子,不久后就都要变成废墟了,终究是留不住的。
麦子抬头看着天空,黑漆漆的见不到半点星星的影子,只有吊在半空中的残月微弱地想要把光送到大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