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美丽的诗词,一首好词,像是知己,等待一个欣悦的眼神。浅吟低酌,那些诗词字句里都是唯美古典。那些故事和情感,总能注入呼吸打动你。
宋词里情花朵朵,开的艳丽,糜荼未了。却是,要在宋词里寻找一场专一的爱情,真是找错了地方。
我终于找到了他,用尽一生情系沈园的陆游。
一
沈园是一段爱情的见证,陆游和唐婉在墙壁上题下的《钗头凤》,字句铭心,让我们时空相隔千年依然触摸到他们的心跳。
历史浩渺,光阴如烟,这些故事的主角早已远去,鲜活的感情却穿越千年时空依然温暖。
初年,他们还是天真无邪的少年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在弱冠之年,他已是才华横溢的翩翩少年,青衣长衫,眉目明朗。天生是个诗人,英年才俊。
她也是书香门第的才女,文静温婉,聪明灵性。
他时常吟诗作和,她红袖添香。也一起游玩赏景,默契谈笑,眉目温暖。
那天是暮春时候,沈园正是绿柳碧水,花开嫣然。他们并肩同游。走过花树下,有风,桃花瓣纷纷飘落。她驻足看这桃花雨,素色衣襟上沾了几点粉红,他不经意抬手拭去,一瞬,她低头红了脸。他突然慌乱无措。那一刻,她的面若桃花,他的心猿意马。有涟漪在两个人心里悄悄绽开。
那一池的清波碧水,那一园的绿柳依依。那些流转时日,看见两个有心人爱在生长。
他们情投意合,知音相契。是最美的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终于,他将她迎娶,金钗为聘,以为从此,我们就可以长相厮守永不分离。
二
母亲却怒了,让儿子考取功名,怪她误了他前程,无后为借口,有意无意的伤害她。他太孝顺,又想保护她,只好带她搬出家里。
母亲却丝毫不容,让他休妻。他怎么会愿意,不是没有苦苦哀求想尽办法。只是母亲心意似铁,他终不能背孝。那个年代,他根本没有选择。
我从来不认为陆游是软弱,当他后来战兵沙场金戈铁马,写下"夜来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很多慷慨激昂的诗作。你会看见这个男人骨子里的坚硬豪气。
她知道他的决定,有暗刀刺穿胸口,看不见血,没有泪流。
最后,她走的那天,下起了雨。她收拾东西,留下了那只钗头凤,那只见证诺言的金钗不该带走。她良久凝望他,泪如雨下。他眉头紧皱无尽悲伤,却不敢伸手拭去她的泪,怕一拭就舍不得。她转身走近雨里,终于忍不住唤她上前拥进了怀里。哪怕是最后一个拥抱也不愿就此放手。不知过了多久,雨水和着泪水湿了他的脸,撑起伞给她,泪水模糊中,雨幕中,看着她的身影远去。
自古多情伤离别,离别,是有情人共同的伤口。更何况他们别的人还会回来,还可以等待。
陆游别的这个人,他心爱的女子,永远不会回来。
那一天,他久久的站在雨幕里。那一天的雨久久未停,就像这一份爱,久久没有消逝。
三
分别后,两个人心中的暗伤,汹涌深藏。把心铸成暗室,不见天日。
对不起,负了长相厮守的诺言。从此,把对你的爱,用孤独封存。
没有她,便袖手天下。
于是,陆游把才气抱负都放在仕途效国上。仕途不顺,忧国忧民的陆游骨子里想做军人。那就去前线杀敌,从此一身戎装,马蹄飞扬,拼战沙场,做英雄男儿。
难道不会思念吗?有战火硝烟的飞沙迷了眼睛,也不怕刀光剑影。
可是害怕,夜阑人静,有如水月光轻易划开他心里最柔软的的伤口。
忘不了你,从来没打算忘记你,你的爱是温暖我灵魂的烛火。对你的爱深深切切,刻骨铭心。从未在时日里消减。
只是,思念如殇,是一杯凛冽的毒酒,痛如穿肠。
爱不能说,这是对我最温柔的囚禁么?
再别已是十年后。十年是一个魔咒。
从来都无力敌过时间的改变。十年之后,已经陪在一个陌生人的左右。
难道时光真的会让心头潮平吗?重情的人从来不善于遗忘。
他终究情系沈园。那是他爱情里全部的温柔。
沈园春色依旧,好像从不曾改变。也许柳树更繁茂浓绿,花开的更鲜丽美好。他走在曾经走过的路,往事涌上心头,有什么堵住了胸口。
前方有两个人在亭子里对酒浅酌,女子面容熟悉。她抬头,也看见了他。两个人的目光穿越时空相遇,恍若时间停止。一个眼神,他们都懂了,那是一样的千言万语,欲说心事。
她有已嫁他人妇的镇静,斟满一杯黄藤酒,算是问候。他分明的看见她已经瘦了,过的并不快乐,他眼里都是心疼。那一杯清透的酒映出两个人的心意,穿不透两个人的伤悲。
沈园的柳染了满满的绿,一池碧水平静无波,他站在水边,眉目里弥漫了疼痛和惋惜。此时他只是个为情所动的男子,他再也掩饰不住,似乎那一池的水都是他满心的悲伤。
他那么难过。一直那么难过。
在沈园墙上题下了《钗头凤》。
“红稣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 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他又离开故乡,在川蜀任职,这一次离开,竟是四十年才回来。
他不知道他走后,不久,唐婉再去沈园看见他的诗,伤心不已。在词后和了一阕词。
“世情薄,人世恶,雨送黄昏花易落。 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斜语独栏。难,难,难。
人成名,今非昨,病魂长似秋千索。 角声寒,夜阑珊,怕人来问,噎泪装欢。瞒,瞒,瞒。”
十年之后,才发现我的眼泪不止为你而流,也为别人而流。这首歌唱出沧海桑田,人心易变。
可是唐婉说,十年之后,我的眼泪依然为你而流。
她说,世态炎凉,和你分开后。像黄昏中的花被雨打落,眼泪没有停止过。想和你诉说思念那么难。
我在思念里憔悴,在漫长的黑夜里流泪,在别人面前强颜欢笑。隐瞒病情,隐瞒伤悲,隐瞒不了对你的思念。
爱从未离开过,你一直在我心里,不能接受现实,怎么都不快乐。
之后,她哀伤不释,病终。
四
人生的四十年,漫长,还是短暂,他已经两鬓苍苍。重回沈园才知她的消息。
此时,已经隔着生死。还能说什么话。爱是用心吗,不要说话。
他知道,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她了,带着对她的怀念和爱度过余生。
陆游七十五岁,住在沈园的附近,“每入城,必登寺眺望,不能胜情”。写下多首关于沈园怀念的诗。
梦断香消四十年,沈园柳老不吹绵。
此自行作稽土上,尤吊遗踪一泫然。
沈园的柳树陪他一起老了,爱情却依然在那个地方。至死不渝的在你我的心里。
就在陆游去世的前一年,他还写诗怀念:“沈家园里花如锦,半是当年识放翁,也信美人终作土,不堪幽梦太匆匆。”
我在想,什么样的感情值得一个人至死不渝念念不忘,什么样的男人才会一生情系一人,更何况那个默许男子三妻四妾的年代。
我终于明白,那是一份心灵相契,眉目相映的深爱。他是一个深情的男子,心如玉石,坚硬也柔软。他们遇见彼此,灵魂温暖,真心相付,对方已经是爱情的全部。
从此,所有的遇见都只能算是邂逅。再也不能将就。
有太多文人才子,写美丽爱情,写动人情诗。或像秦观晏殊的风流,或像苏轼小山的重情。
只是偏爱《钗头凤》,这是只属于两个人一心一意的爱情。
“曾观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云”,元稹自己到底辜负这句话。
直到宋朝,陆游和唐婉用一生的爱诠释了这句动人情诗。
如果是明明相爱过,有一个人已经走远,留下一个人在爱里不得走脱,这才是最悲哀的难过。
而他们一直相爱,分开,也知道,我一直都在你心里。没有相守,也相爱一生,该是幸福的分离。
有人说,不要这千古传唱的《钗头凤》,没有牛郎织女式的离散,只要他们一生一世一双人。
我认为,他们从来都只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因为他们的心里,从来都只有对方一个人。
也许你会问,这样的爱情现代存在吗,它像是遥远的神话。
大多数人,没有那样的幸运。现代的爱情在路上,那么多风景,人们不想错过。
遇见的感情,有的来者不善,有的已经下落不明,有的依然流离失所。
遇见一个深情的人,相爱,此生该很好。
一份古典感的爱情,慎重,洁净。可以照亮你的眼睛,温暖你的灵魂。
我在千寻之下等你
水来我在水中等你
火来
我在灰烬中等你
——《葬我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