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二孬杀鸡,故事是这样开始的。说为了给他媳妇补身子,二孬一早起来磨了刀烧好开水,把家珍送来的鸡从笼子里抓出来捆好,换上平时绘图用的蓝色大褂,准备大干一场。他以前没干过这营生,家里穷,连人都没粮食了还养啥鸡呢?后来工作了,就见过食堂的师傅宰鸡。观摩完毕觉着这个事情很简单,就只是有点下不去手,说什么那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啊。他想了个法子。人死了不是都要念经超度么?那给鸡也念叨念叨。念啥呢?阿,就这么说:小鸡小鸡你莫怪,你本是阳间一道菜。好了,念完没了心理障碍就好办了。白光一闪手起刀落,刹时间鲜血四溅,赶紧低头颅,把热血地洒在装了盐水的大碗里。干净利落阿。鸡的蹬了几脚,含恨而死。二孬暗自赞叹,没啥难度么,都不明白墨馨在旁边担心个啥。他很欢快的哼着豫剧,边把鸡扔到大脸盆里,提着热滚滚的开水,浇了下去。刚淋下去,那鸡好像动了一下,他停了手,定睛一看,对上了一双炯炯有神溜圆的眼睛,晶亮亮的凝视着他。
咦?刚才血都流干眼睛都闭上了,咋又睁开了咧?还没缓过神来,那鸡蹭地站起来了。立在盆中间,高傲地抬着头,恨恨的望着面前这个凶手,满含怒气。小脚一抬,蹬蹬地跨出盆来,朝着二孬气势汹汹地直冲过来。
二孬和他的小伙伴,呃,老伙伴都被惊呆了,就看着这只回魂的鸡一路杀将出去,梅花似的脚印一路延伸出去。二孬跟看见坟墓里爬个人出来一样吓着了,倒是墨馨反映快,喊了句快抓回来,点醒了一旁的邻居,跑上前去追赶这只诈尸的鸡。
鸡当然没跑远,血都流干了还能怎么样呢?锅在灶上都咕嘟咕嘟炖了好久了,二孬总忍不住要打开盖子看看,生怕再有什么从里头跳出来。墨馨从医学的角度给他解释,这种情况属于基本的神经反射,开水浇下去刺激的残留的神经反射,类似本能反应,血都流完那就是死透了。没啥稀奇的。
话是这么说,二孬对杀鸡这件事情已经有了极重的戒备心。下次杀鸡之前,他努力总结了一下上次的经验教训,觉得不管什么神经不神经,得让鸡死透了再浇滚水。于是,他直接拿了斧子,把鸡头剁了下来。场面之血腥手法之残忍,又一次把小伙伴们惊呆了。二孬脸上裤子上鞋子上都是喷溅的血迹,连家门口的空地上哪儿哪儿都是各种血点子血印子。知道的呢这是杀鸡,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啥凶案现场。鸡是死透了,罩在衣服外面的蓝大褂也报销了。杀鸡就几分钟的事情,后头墨馨跟着收拾了半晌。
墨馨很为笼里剩下的鸡发愁。杀个鸡就这么曲折么?她决定自己试试看。这个跟做个外科小手术差不多嘛。选切口,就摸摸动脉在哪里;找准位置了备皮,也就是把那里的毛拔干净,没有消毒的问题所以更快更简单。手术对象固定好,不用像手术台那样五花大绑,左手从鸡的翅膀下面穿过,把两个翅膀捏在手掌里,右手捏着鸡冠把鸡头反揪下来,拿左手大拇指和中指掐紧,拔了毛的动脉区域暴露出来,看得见蓝色动脉的搏动,手术视野非常良好。右手捏好菜刀,轻轻割断,薄薄的刀锋划过,立刻翻转,鸡血泉水一样注入碗里。干净利落,流畅简洁。鸡没怎么蹬脚,无怨无悔的去了。
找动脉,备皮,固定,刀落,翻转,血凝,挣扎,咽气。施者从容利落,受者平静淡定。风过,点点血迹如桃花盛放,鸡静静地躺着,没了气息。这是二孬看见的景象。
他老婆杀鸡之迅速熟练,让二孬很没面子。他安慰自己,没关系,自己不是习武之人,不惯这些打打杀杀也是平常。再说,这种事情规定了一定是男人才做得的么?喊了许多年的男女平等,在这里得到了最充分和最好的诠释,提出这个口号的人大约想不到这个词原来还可以有镇静安慰的作用。
从此以后,家里的活物都由墨馨动手而二孬动口。当然,动手包括宰杀烹调,动口包括超度和品尝。二孬的儿子阿难和女儿二妞忠实的传承了这一优良传统。当墨馨不能执行此任务时,二妞立即上岗顶替她娘,两人都受过标准的外科手术训练,因此动作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