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域儿女—第10 章:佳人姻缘多坎坷,宝刀鲁朗断藤桥

多吉不明就里也不好反抗,且这两个仆人孔武有力,多吉挣了两下没能挣开,便一路到了中院三楼。管家小心地打开了一间封死了门窗的房间,而后将多吉劝了进去。多吉用脚勾住门框问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能不能告诉我?”

“庄主只吩咐我们将世子带进来,就委屈世子在里面待着吧,您不会受到伤害的,晚些时候庄主会来问候。”管家道。

“可我……”多吉想说自己先去列西措那边看看也好,又觉得不妥,道:“能不能跟我朋友通报一声,我今晚不去看她了让她放心。”

“好吧。”管家道:“世子放心,我们会照顾好姑娘的。”

这房间一进门摆着一张桌子,上面一盏油灯的火苗摇曳着,房间十分的简洁,除了一张木桌和两张凳子再无其他摆设。在房间西面的墙上开着一扇门,门微开,多吉看到门缝里也有灯光,心想应是有床有铺盖的卧室。多吉四下看了看也没什么可做的,就推门进去打算躺下休息休息,谁知推开门便见到昨晚见过的德庆白姆正坐在床沿。见多吉进来,德庆白姆起身向多吉行了一礼,多吉顿觉不妥,赶忙转身要出去。

“方才我不知道你在里面,唐突了。”多吉道,说着走出了房门。多吉在外面房间踱了几个来回,心想这定是四朗达吉有意安排的,此人看着侠义豪爽倒像个英雄,但如今怎么做出这等事。正想着,见德庆白姆走了出来。

“德庆白姆小姐,我想庄主实在是强人所难了,多吉有何德何能敢娶小姐这般天生丽质的姑娘,”话说着,多吉却未曾看德庆白姆正眼。“而且,而且我已有了意中人,此生是非她不娶的!”多吉坚定地道。

德庆白姆听了脸上顿时转忧为喜,道:“真是巧了,我也有了心上人,此生非他不嫁。”

多吉这才投来感激的目光,“那就好,那就好。”又道:“庄主为什么非要让我做他女婿?”

德庆白姆坐到了凳子上,她的神色黯然了许多,叹气道:“说来也不能怪阿爸,他苦心经营了二十年才打下这片家业,也带给了十八滩一份安宁。可近几年塔波时常会来侵扰,而父亲深知仅凭十八滩应付塔波已是十分吃力,若周边哪个头人再来寻事,十八滩就危险了。最近他像是又遇到了新难题,已是连着数日吃不好睡不好,问他时他只说工布危矣,却不肯细说。这次你来到工布……”

“因我是亚泽王系的世子,所以……”多吉插话道。

德庆白姆点头道:“正是,原本父亲是想通过此次大会,比武选一位有威望且密宗了得的人结亲。前两日他与一位老友聊天时,得知你可能正在往这边赶来,于是就派了人前去寻你,不想还真把你找来了。”

多吉憨笑着挠挠头,二人这样把话说开后倒显得自然了许多,多吉道:“我也是凑巧经过。”

德庆白姆道:“住在前院的那位姑娘就是你的……”

“正是。”说完多吉又正色道:“还望小姐莫跟她提起。”

“怎么,你还没告诉她?”德庆白姆问道。

多吉点点头,为不显尴尬问道:“那你的意中人现在何处?”

“我听说他这次来了,只是没在庄园里。”德庆白姆神伤道。

多吉问道:“是庄主不答应?”

“是的。”德庆白姆道:“他原是住在大峡谷那边,是个猎户。”说着德庆白姆的思绪飞向远方,飞向过去,多吉认真地听着。

原来,一年前四朗达吉带家人和仆人一行二三十人,曾前往大峡谷一位头人处拜访,想着以此增强两地的联系。前往途中要经过塔波的领地,没曾想在绕过其领地边沿时遇到了塔波的一众人,双方短兵相接之后,四朗达吉带着大家摆脱了对方的纠缠。众人不得已继续向大峡谷行进,可走了一段突然发现德庆白姆不见了。

在双方缠斗时德庆白姆也参加到了打斗中,结果在水边一失足跌进了尼洋河,好在那时水位低,德庆白姆挣扎着抱住了一块浮木这才保住了性命。后来她随流漂进了雅鲁藏布,在一处大江湾处因落差增大水流湍急,加上长时间泡在水里,德庆白姆险些坚持不住。望眼两岸,在高过头顶的江浪上也只能看到两岸陡峭的山林,德庆白姆已经自认天命,加之体力耗尽,一个江浪将她从浮木上打了下来。正此时,她透过起伏的波涛隐约看到岸上像是有一个人在顺流奔跑,在一块江边的大石头处,那人两步跑上去纵身跳进了江水中。

等德庆白姆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置身在一间木屋里。这时天已经黑下来,身边的一块石板上垒着一个精致的小灶,一团不大的火堆燃烧着,但它却散发着无比温暖的光。德庆白姆因在水中泡得太久全身发起热来,但她那时却又感觉异常的寒冷,虽然全身乏力绵软,但还是爬近了火堆取暖,结果不一阵便已是大汗淋漓、犹如水洗。这时从外面进来一个汉子,那人手里提着几条鱼和一只银灰色的雪兔,见状忙将德庆白姆拖回床上。那汉子问了她几句,但德庆白姆那时还讲不出话,于是那汉子就用布沾了凉水敷在她身上,又给她灌了一碗不知是什么汤水,而后便自顾收拾猎物去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德庆白姆就醒了过来,因在夜里出了大汗再加上有火炉取暖,她感觉身上轻松了许多,并且已能勉强地站起来。她见灶火还在燃烧,一旁倚着一个猎户模样的人正睡得呼呼响,知道此人应是一夜未睡的。

那汉子早上起来后也未说话,只是自顾煮了一些肉汤,并将骨头鱼刺一根根挑了出来,而后才将木碗端到她面前。见德庆白姆还是拿不稳碗,那汉子便一匙一匙地喂了她大半碗,然后便又出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德庆白姆自觉体力已经恢复了许多,便扶着墙壁爬了起来。她小心地走到了门口,推开门才发现,原来自己是在一棵大树上。这处房子竟是建在一棵离地面四五人高的大树上,繁茂的树冠盖住了屋顶,出了门还有一小块搭在树杈间铺了木板的平台,平台四周用藤子直接编在了几根粗大的树枝上,以此围成了一圈围栏。德庆白姆扶着围栏走到了平台上,向四周望去见尽是些参天古木,晨阳穿过叶隙形成一根根粗细不一的光柱,整齐地打在树屋上、平台上和德庆白姆的身上。树屋和平台因在树冠里,既有阴凉也有光照,阳光打在德庆白姆身上使她感到不冷不热十分舒服,一时间使得她心情大好,连身体也感觉轻松了许多。

这片树林树形巨大,地面上杂草不多,只铺满了一层枯叶,看起来倒显得平整。向东几十步远有一处下坡,坡下便是雅鲁藏布,虽有树林的阻隔,但江水浪涛的声响仍依稀可闻,林子里除了能听到江涛声和一些鸟鸣再无其他。

这时,一串踩在枯叶上发出的脚步声传来,德庆白姆闻声望去,见到远处一个身披棕色鹿皮、腰系熊皮的汉子,他一手拎着弓一手扶着扛在肩上的猎物朝树屋这边走来。

此人便是齐美洛珠,这是二人第一次四目相对时的场景。

因为德庆白姆落水后在江中多次碰到水中的巨石,身上留下了多处擦伤,再加上又病了一场,所以身子十分虚弱,一时走不了就在树屋中休养了半个月。开始时二人话少,只说些必要的话,过了几天德庆白姆能正常行走了,齐美洛珠见她在树上有点烦闷,便带她下树到山间溪边走走,有时去采摘蘑菇,有时去伐竹编筐捕鱼,如此渐渐地二人话多起来也相互生起情愫。

待德庆白姆伤已痊愈,二人便赶到了大峡谷中的那位头人处打听她父亲的消息,得知四朗达吉竟一直未到。但打听到四朗达吉还在带着家丁沿江寻找,二人便又沿江而上往德庆白姆来时的路往回找,终于在二十多天后与父亲重逢。

四朗达吉原以为女儿已是凶多吉少,只求能找到尸首便好,不曾想德庆白姆竟回来了,对齐美洛珠他自是感激万分,说着就要带齐美洛珠回到庄园要好好感谢一番。过塔波地界时,一行人虽已是十分小心还绕道山上,但还是与把守在那里的人发生了遭遇战,双方又是大打出手。因有了准备,对方事先还埋伏了约百人在树林中,紧急关头,齐美洛珠张弓搭箭连发了十二箭,箭箭命中对方人的肩头。对方见自己的人突然间一个接一个受伤倒下,又攻不近身去,且齐美洛珠在林间犹如鱼儿进了水里,行动迅捷实在让人没办法,不得已撤下了山。四朗达吉一行人见状,抓住机会这才过了塔波地界。

回到庄园,四朗达吉热情地挽留齐美洛珠一定要多住几日,几日间齐美洛珠与德庆白姆游走于庄园四处。明眼人都能看出二人的感情,这些自然也逃不过四朗达吉的眼睛,于是在一天晚饭时四朗达吉提起二人的婚事,二人听了欣喜万分。

既已提到婚嫁,自少不了询问家里长辈亲人的事,齐美洛珠便讲自己父母前几年已经相继去世,后来唯一的亲人他的爷爷也在两年前过世了。听到此处众人不免起了伤感,四朗达吉为免尴尬又问到他的箭术是谁人所教,齐美洛珠如实讲是被称为‘第一箭’的爷爷教的。听到此话,四朗达吉状如雷击,噌地站起身,立了片刻后正当大家疑惑不解时,他突然从墙上抽出悬挂着的一把长刀劈向齐美洛珠。事发突然,齐美洛珠尽力躲避但小臂上还是被砍了一刀。

那刀为博沃地方铁山下一位知名锻刀匠打制,是当地一个头人当做礼物送与四朗达吉的。幸而送来后一直未开锋,只是挂在客厅作为装饰,但这一刀还是在齐美洛珠小臂上撕开了一道口子。

德庆白姆不知发生了什么,她拼命地阻拦父亲,齐美洛珠也不知原由,只好不断退避。四朗达吉架不住女儿的追问,愤怒地讲述了发生在三十年前的一件事。‘第一箭’,也就是齐美洛珠的爷爷,曾在一次比武中误伤了四朗达吉的父亲。原本伤势不重,但后来伤口溃烂,最终四朗达吉的父亲因伤去世了。四朗达吉自那时起便将‘第一箭’视为杀父仇人,也因此事遍访工布名医学习医术,访密宗大师修习密宗,后又机缘巧合学了制毒放毒和治毒的绝技。

得知原由,齐美洛珠心中五味杂陈,在德庆白姆的百般保护下,他恍惚间被赶出了庄园。自此齐美洛珠游走于工布各处,有时在太昭,有时在大峡谷,有时也在庄园周围的林间活动。

听完德庆白姆的讲述,多吉想起了云丹的经历,而后道:“我们与齐美洛珠大哥是一起来的,我看他是个有侠义心肠的汉子。庄主气愤也能理解,但这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且齐美洛珠大哥只是‘第一箭’的孙子,那件往事实不该牵连到你们两个身上啊。”

德庆白姆叹了口气,她低下头道:“或许这就是前一世的恶业发作吧。”

“亦或许是一个缘起,是让你们两个相遇来消除这段仇怨呢。”多吉说着看了看被封死的窗子,又道:“不知齐美洛珠大哥现在怎样了。”

“这倒不必担心,”德庆白姆紧皱的眉头舒展了许多,又道:“他自幼在林间长大,还有一身本领。或许是在某棵树上已经睡下了,又或是在林子里布下了陷阱在盯着猎物上当,又或是……”说着她看看房顶和四周,心中想着或许他就在不远处吧。

微黄色的酥油遇热融化成了清油,灯芯贪婪地汲取着油脂并将其送到火苗的口中,而后酥油成了火苗的一部分,沿着蓝色、暗黄色和黄色的阶梯爬上去,最终化作了一缕薄烟,升上去再翻滚着散掉了。

“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德庆白姆见多吉正望着油灯发呆,问道:“那几个人是你的仆人?”

多吉回过神来,道:“不是,他们都是我的朋友。不怕你笑话,我是偷偷跑出来的,哪能带仆人啊。”

“跑出来的?”德庆白姆坐正了身子好奇道。

“是,我也遇到了和你一样的问题,我父亲也给我安排了一桩婚事,让我迎娶古格的一位小姐。与你不同的是,你见过我而我都没有见过那位小姐一面。”多吉自嘲道。

“于是你就跑出来了?”听多吉这么讲话,德庆白姆轻松了许多,继续道:“那你父亲肯定在四处找你了。”

“一定的!”多吉坏笑道:“我离家时,听说古格的送亲队都快要到了。”

德庆白姆笑道:“呵,你竟让那姑娘白跑了一趟,你这算是临阵脱逃了。”

多吉将出来后在渡口、蔡寺、拉萨和向东走这一路上的经历讲了一遍,讲到生动处是手舞足蹈、边说边演,听得德庆白姆时而紧张、时而欢笑、时而感叹、时而好奇。多吉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一通话已让德庆白姆暗下了一个决心。

“真情难得,”德庆白姆感叹道:“真羡慕你们。”

二人又聊了些德庆白姆和齐美洛珠的事,估计着已时到午夜,却还能依稀听到外面的酒席尚未结束。两人困意渐生,德庆白姆便进了西面房间睡了,多吉则在客厅铺了两层卡垫,而后盖上氆氇毯子也自顾睡下了。

房间外,四朗达吉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他望着当空的寒月出了神。酒席逐渐散了,大家三五成群地相互搀扶着回了庄园,草地上只留下二三十个仆人点着油灯在收拾餐具、酒具。草地中央的篝火褪去了先前的热烈,而今只铺着一堆炭火,上面不时地冒出几朵紫红色的火苗,跳跃几下后消失在了清冷的夜色中。这时,两个身材魁梧的仆人各提了两桶水来,随着呼哧哧的响声,一大股水汽腾起后随微风涌向庄园的上空,遮住了四朗达吉看到的月亮。

天蒙蒙亮,云丹从河西沿木桥来到尼洋河东面的河滩,这两日他已寻遍了附近的几个村子,现在只剩下庄园旁边的几户人家没有寻访。他心里打算着,若还是没有消息就只能赶往塔波去找。刚过一段泥泞的小道,透过松枝间的空隙,云丹依稀看到前面有一栋木屋,再走近些,灰色的木栅院墙出现在眼前。

这时木门开了,从院子里面走出来一个人影,云丹停住脚步仔细查看。只见那人动作小心,关门和转身都十分轻巧,似是怕弄出响动,出来时那人还牵着一匹马。云丹心中怀疑是不是这户人家遭了贼,便快步上前欲抓住此人问个清楚。

那人影一惊,显然是发现了云丹,立即翻身上马奔去。云丹将马拴在了住宿的一处小木屋,本想回去牵马再追,但当看到那人影骑马的动作时顿时心中大喜,这正是那夺刀女子,终于发现她的踪迹了。

云丹提气追了上去,直跑到天大亮,眼看已来到了色季拉山脚,再上去就要进到山林中了。见山上树木丛生且十分陡峭,央拉丢下马匹钻入了林中。这色季拉山在庄园正东,需天亮一两炷香的时间后河谷里才能见到太阳,工布原本就潮湿再加上山高林密,虽已是藏历二月底,但林间仍能见到霜露,空气亦很是清冷。

二人在陡峭的山坡上追了一段,上了一条南北向的转山小道,而后一直绕到南面的一处山脊。央拉虽然背负着宝刀但却是步履轻盈,云丹透过枝丫边寻边追,不觉间已是太阳当头。出了密林央拉见眼前忽然开阔平坦开来,远处山坡上一簇簇的灌木已经不能遮住布满岩石的山顶。二人穿过一片矮松柏依稀分布的草甸,越过如肠弯曲的小溪,来到一片平整的草地,央拉见云丹慢下来休息便也放慢了脚步。此时时近正午,山上的太阳尤显毒辣,加之已接近山顶,让人感觉身上和头顶热气四溢,但脸上却又是冰冷麻木的。

时到正午,二人到了山顶,一片碎石上面是一层刺眼的齐膝的积雪。央拉想也没想就蹚了上去,云丹先前有意与她保持距离,如今雪中情形不明,不知会不会有暗缝和雪沟,万一掉下去再想出来就难了,便追紧了一些。好在这片雪地还算平整,一顿饭的功夫二人已穿了过去,此处两边的山头之间系着许多经幡,山风猛烈,吹得经幡啵嘚作响,这里已是到了山口。从山口向东眺望,一座如坐卧着的雄狮般的雪山高耸在群山之上,在正午的阳光下显得洁白冷峻,山顶浮过的一片旗云使得它更显威武雄壮。

此时虽是晴空万里,但山谷中升起了一层薄薄的水汽。透过雾纱看去,谷间每棵树像都是一样的,望去如刺猬的尖刺一般,一株挤着一株一片连着一片地铺满了整片山谷。云丹回过神来,见央拉已顺着山势一跃一跳地下去了几十步,便来不及再欣赏这般美景纵身追了上去。

每到饭时,就会有人将门打开个缝隙将吃食递进来。多吉闲得无聊,吃了东西后便静坐下来,趁机温习前面多吉扎指点的心法,并与在山洞中古籍上所记的心法对比,而后再一次次将看到的蔡巴所演示的密宗反复练习。时近黄昏,多吉感觉到气血已能在体内自由流走,且还能控制其走向。虽还不明白这有什么作用,但练习了一天却不曾感到疲乏,反倒更加精神且感觉更加灵敏、清晰,庄园外很远处的一点动静和声响都能听得仔细。忽然心中生起一念,不如听听列西措此刻在做什么,便定神凝气,先是听到一片嘈杂,穿过去似又听到有人在交谈。

“已经去查探过,我们的人连夜跑死了两匹马赶了回来,说是已经过了太昭。人数尚不能明细,但自太昭向米拉山沿途定是还有人马。”多吉仔细辨别,虽然这声音微小,但可以肯定是四朗达吉。

“已到了太昭?这么快!”又是另一个人的声音,多吉注意到其周围至少还有几十人,且人数还似是越来越多。

“也就是说两三天内他们就会赶到了。”这声音是阿松仁松的。

“是啊,而且他们还是昨晚到的太昭。”四朗达吉道:“估计还会更早到达。”

“只有应战了!”有人道。

“庄主,比武在什么时候?倒不是为争抢小姐,经过比武也好选出几个身手好的,交战时好引队指挥。”有人提议道。

“就在明日正午,”四朗达吉道:“后天比武,等两天后他们到了,我们就好好大战一场!”

“好!”有人道:“在庄园吗?”

“不,”四朗达吉道:“交战时为免伤及无辜,到时将他们引到苯日神山脚下,那里有一大片草地,且靠东面一侧有一片乱石滩,石头各个如牛马般大小可作掩护,那草地还是一个东高西低的缓坡,到时可以借势进攻。”

“好!就这么定。”众人和道。

多吉集中精神穿过这片声音,努力将其扫在一边,又去寻找更远的声音,终于听到了列西措她们的讲话声。

“姐姐身体恢复真快,都已能下床活动了。”是头一天早上见过的小姑娘的声音。“姐姐以前练过密宗?”小姑娘问道。

“嗯,”列西措轻声道,以至多吉只听到分毫。“随我哥哥学过。”

“姑娘家学密宗的还是少的,姐姐是因什么机缘学的?”小姑娘又问道。

“九岁时我一人去山脚下放羊,因为打了个盹,两只羊走失了。我就沿着小溪往山谷里找,原来它们是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吃草。”列西措道:“我正要赶它们回去时,突然从不远处溜出来一头灰狼,那头狼正在换毛,身上的毛一块一块地缀在新毛上,加上它瘦得连肋骨都能看到,样子真是丑的很。它也发现了我,眼神凶狠地盯着我,呲着牙扭起鼻梁上的皮毛发出呜呜的叫声。我想着羊就给它吧,还是逃命要紧,谁知道那两只羊倒是十分机警,见到狼下来它们撒腿就跑远了,那头狼也没去追,而是向我扑了过来,我站在那里心想这次要没命了。这时那头狼突然嗷地惨叫了一声,它晃着身子向小坡爬了几步,然后连同滑落的沙石滚到了我面前三两步远的地方,一股鲜血从那头狼的身下淌了出来。”

“是谁救了姐姐?”小女孩问道。

“是哥哥,我回头看时,见十几步外哥哥正缓缓向我走来。我们埋了那头狼后,我便缠着哥哥让他教我密宗,但哥哥不许我学,因为祖上定了规矩,如果是家里有男丁,密宗是不能传给女子的。后来我便趁他修炼的时候偷偷学,他虽然发现了但也都是当做没看到。”列西措道。

“姐姐真厉害!”小姑娘道:“姐姐可以教我吗?”

“你学它是要做什么?”列西措问道。

“帮庄主打退进攻我们的人!”小姑娘认真地道:“我们十八滩里的住户,全依靠庄主才有今天的家,才有今天的生活,不能让人破坏掉。”小姑娘道。

多吉心中想笑,这四朗达吉庄主真是奇怪,行事豪爽利落口碑也十分中肯,但将自己女儿和外人关在一起这件事,怎么也不像一个正经人干的事。又听了一阵,知道列西措已恢复了大半,心中也放心了许多。

“世子考虑得如何了?”是窗外管家的声音,管家道:“庄主说小姐的婚姻大事全由他决定,只要世子点头,明日就为世子和我们家小姐完婚。”

“这个不正经的老头子。”德庆白姆道。

“嘿嘿,”管家慌忙道:“小姐怎么能这么讲庄主呢,庄主皆是为了小姐好啊。”

“哼!”德庆白姆不再言语。

多吉摇摇头,提气入脉在身上五轮走了几圈后静思入定。

太阳贴近西山头,一片光瀑沿着高低的山脊线撒进了山谷,昏黄的光线将山谷映得暖洋洋的。遍谷的苍松随山坡起伏,一半照着太阳一半深绿清凉,使得林海形状有致。

因从山上下来后林间的灌木渐渐多起来,云丹和央拉自山腰便跃上了树梢,二人在枝丫间辗转跳跃灵活如猿。央拉虽身负重刀,但从一棵树借着山势跳向另一个枝头却从未停留,接连跳跃如履平地一般。再向下不远处,一片草地依稀现于林间,草地直通东北方向,远处错落着几间小院木屋,边上还有几块用栅栏围出的农田。云丹见已快到山脚,猛然发力赶上前来。

央拉见云丹逼近,此时地面渐缓还铺满了松针落叶,便从树梢下到地面,再有几步就出了林子,前面是一大片草地。刚刚落地央拉便发觉云丹也随之赶了上来,突然将重刀从黑牛皮的包裹中抽出向后劈去,逼得云丹急停向后跃了一步。

云丹捡起一根树枝慢步上前正要发问,央拉突然扔下牛皮摆出架势上前便刺,瞬间你来我往已缠斗到一处。央拉虽看似身形娇弱,但持刀劈砍扫刺挑运用自如,宝刀刀身虽重,但在她的手里却轻盈如常物。云丹右手持树枝,拨挡敲点之下已将央拉的攻势一一化解。

央拉且战且退,时而回身攻击时而引势后退。云丹只是防御,待央拉退了他也只是慢步跟上,待央拉再攻他便再将其招式化解,如此反复直至天色将暗。

二人来到一座吊桥桥头,此处已出了草地又入林间,山谷也窄了许多,一条湍急的水流从谷间穿过,两侧只余峭壁悬崖。细看这处吊桥竟是由粗细不等的长藤编成,两岸各立了桥柱,四根桥柱上各牵出两根臂膀粗的树藤,在两岸正中时相互捆扎编拧成了连接两岸的绳索。四根绳索上,其左右和下面又尽由指粗的树藤穿插编织,形成了桥面和护栏。

央拉一番迟疑后走上了这座藤网吊桥,吊桥踩上去绵软不稳,但也只是晃了几下,桥身连一点吃力地声响也没有。央拉见云丹也跟着上了桥,将重刀呯的一声平放在了一根臂粗的藤锁上,也不言语只是坚定地盯着云丹。

云丹侧过身轻轻问道:“噶尔小姐是你什么人?”这是这几天两人之间的第一句话。

央拉也侧过身,抬手将重刀摆到了另一根藤锁上,片刻后央拉道:“你是何人?”

“云丹。”云丹道。

央拉盯着云丹,她皱起眉头道:“为何追我?”说着把另一只手也搭在了刀柄上。

“不是为了这把刀。”云丹道。

央拉面容上露出一丝笑意,却是不相信云丹的话,道:“当今雪域哪个不是为了这把刀,你不是?那你又是为了什么?”

“为知道你是谁。”云丹道。

“十九年都过去了,何必还念念不忘呢?”央拉突然道。

“你是她的女儿?”云丹问道,目光中透露着犹豫和忧伤。

“你破了誓言从拉萨追我到这里,就为了这个问题?”央拉问道,她只用眼角的余光看着云丹。

“是,也不全是。”云丹道。

“是与不是你是知道的,何必由我再讲。”央拉道。

云丹低头透过藤网看到江里,湍急的江水翻着白浪撞击在了两岸的崖壁上,而后又翻滚着向远方奔去。他思索了片刻,“在庄园我猜测是你,见你夺刀而去,知道那些人不会善罢甘休,刀在你的手上会使你成为整个雪域的众矢之的。”云丹顿了顿又道:“我与你的母亲是故友,这趟东来一为确定猜测,二为保你周全。”

“现如今你还认为需要保我周全吗?”央拉道:“你也是今天才找到我。”

“雪域之大能人众多,你又年幼,在外面行走危险总是有的。听闻你的母亲也快到拉萨了,不如你随我回去,回到你母亲身边。”云丹道。

“哼,”央拉笑着道:“我的家事就不劳烦你了,我还有事要办,就请回吧。”

云丹黯然抬头看了央拉片刻,苦笑道:“也是。只是这把重刀是雪域千百人都想争夺的东西,你抢它是为了何事?”

央拉沉默了片刻忽的转身向对岸跑了几步,待到距桥头两三步时跃起回身一刀,藤桥应声被齐齐的斩断了。落地时央拉回头再看云丹已不见了人影,只剩下垂在对岸崖壁上的藤网一头掉进江水中,此时正随流水在江中时浮时沉如大蛇般摇摆着。

央拉向江里看了看,叹道:“本无意伤你,如今也莫怪我,只怪自己多事吧。”正欲下桥头沿一人宽的小道左转上一处台地,抬眼却见云丹已立在小道上等着。央拉心中一惊,向着另一边崖壁疾步走去,沿着崖壁上几处极窄的落脚处点脚走了上去。云丹心中暗叫不好,也贴着崖壁小心跟上前去。

西面的山林遮住了夕阳,使得光线很暗,再加上浪沫飞溅、长满青苔,崖壁上极其的湿滑,两人数次脚滑都险些坠入江中。云丹度过崖壁借着西边天角的余光,见到前方不远处一缕青烟升腾着,四下观察只见这里一侧是江一侧是山,心想央拉过来后也只能向那户人家的方向走,便向林子里追去。

忽然前面不远处的林间传来一声吼啸,那声音洪亮恐怖,“是熊!”云丹心说不好,顾不得林间的树枝竹丛,向声音传来处径直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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