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中原大地,几株枝繁叶茂的白杨洒下一片阴凉,这似曾相识的情景让回忆发酵。五十岁的梦看着老父亲蹒跚在地头沟旁的背影,不禁一个人喃喃道,十八岁那年的暑假,是她人生的分水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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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骄阳、蝉鸣、干涸的地头沟旁、稀稀拉拉的几棵杨树被晒得毫无精神,空气闷得透不过一丝风进来,温度高的仿佛一点就着。梦一个人蹲在树下,脸火辣辣如被灼烧般疼痛,到了这里,她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而从家里跑出来到走到经常上学路过的那个沟旁边,她都是强忍着难过,一路装作若无其事得和碰见的村子里乘凉的人打招呼的。
高考成绩没有达到父亲的期望,想读师范专业,父亲坚决不允许,在父亲的强制了梦随便报了一所院校的会计专业。回想起父亲激烈的谩骂,时隔数日依旧像一颗颗巨石砸在梦的脑袋上。
“老师怎么了?我就想去上师范,当老师。”梦小声地反驳着,脸憋得通红。
“我说不行就不行,咱们村你那个喊奶奶的农办教师现在连个退休金都没有,因为当老师地也被收走了”父亲气急败坏的叫嚣着。
其实邻居之前在闲聊天的时候告诉过梦,现在教师的地位已经比从前提高了,但梦还是没有勇气再顶撞父亲。她能做的,只是跑出去大哭一场。
梦只是没有直面顶撞父亲的勇气,但执拗的她不愿意再忍气吞声父亲的专制了,她已经18岁了,不该再让父亲摆布自己的人生了。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梦蹲在沟旁难过之后,像获得某种胜利似的快步走回了家。一路上,不再觉得骄阳灼热,不再觉得蝉鸣聒噪。
梦回家打开了那个衣柜,拿了一百块钱。他一直都知道父亲会把零散的做活收入先放在那个衣柜的夹层抽屉里,父亲很宝贝这个抽屉,大部分时间这个抽屉是锁着的,但有时也是开着的。而这天下午,很巧它是开着的。
慌乱的收拾了两件换洗的衣服,一路逛奔走到镇里的街上,害怕被任何一个人看见,但又非走不可的样子。
跳上最近一班去县城的公车座位之后,梦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有种逃脱被追捕的错觉。大概从小到大的每一次离家,去镇上的初中,她都是在逃吧,只是这一次,不知道归期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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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快到站的时候,梦心跳加速,逃离的快感像人间蒸发般无影无踪,下了车就必须要思考去哪里,今晚在哪里过夜的致命难题,还有被父亲发现抽屉里钱少了的恐慌。
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不知不觉便沿着往日熟悉的路线走到了自己的高中校园旁,脑海里语文老师的话像某一种救赎般忽然跳了出来,回响在耳际:“你是一个有灵气的姑娘,你写的作文跟其他同学不一样……”
梦很渴望去上大学,读师范,想自己有一天可以回到母校成为一名语文老师,像老师一样用这样的话语拯救抑或是鼓励像自己一样被父母打击伤害的学生。在青春的孤独里,长期无人鼓励认可的伤,梦不想让更多的人去经历。
抬头望天,骄阳已不再似火,落日洒下的余晖略显冰凉,天就要黑下来了,梦走进一家看起来不算贵的餐馆要了碗面,许是小城的外来人员不多,而学生也都已放假的缘故,小餐馆的生意很冷清。
梦失神的边吃边望着窗外,完全没有心情品尝面的味道。看着窗外人来人往的大街,她感到自己除了梦想,一无所有。
正在失魂落魄间,餐馆里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自己的语文老师!
172的个子,齐耳短发,短裤运动鞋,走姿中透露着元气满满的精气神。同学们私下里都叫她“男人婆”,也就是没有女人样的意思。她总是在下课后去操场跑步,晚饭后在办公楼前面的空地上打羽毛球,旁边的教学楼的走廊栏杆边,挤满了看热闹的学生们,偶尔能听到男学生的欢呼声。梦也总是安安静静的趴在栏杆边看,从来不发表评论,但内心是波涛汹涌的崇拜和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