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本文参加书香澜梦第三届爱情主题积分赛活动。
(一)
时已夕暮,太阳全然隐匿,天空蓝黑交杂。赵宗良被好友欧阳昭安拉着去体育馆。今天是元旦前一天,体育馆里正在举行的,是重大宣传的“元旦游园”活动。他还未看清体育馆全貌,便已将馆内哄闹的欢声笑语听了个遍。
他们从炫彩的灯光中走入游园。屋内摆放了约莫二十几张桌子,每张桌子附近有五六个负责人,桌子上或者桌子旁边有一些如纸笔、画墨、泡泡板类的道具。昭安告诉宗良,每个学院都负责了几个活动,和其他学院的学生交朋友,这可是个好机会呢。
宗良平时并不过多参加活动,此时的场景让他有些顾不过来。他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昭安拉着宗良去到一张桌子前,问,这是猜灯谜的活动吗?负责人说,是的,猜对三个灯谜就可以送一张书签和抽奖卷,到时候可以去那边抽奖。说完,负责人指了指右边最深处的活动点。昭安对宗良说,我们来玩这个,你最擅长猜字谜了吧。
负责人递出一个箱子,说,你们在里面抽五张签,只要答出其中三个就行。宗良抽了两张,昭安抽了三张。宗良的两张分别是:“元旦前后共相聚”“一口吃掉牛尾巴”。宗良稍微思考一番,便依次将两张签递给负责人,说,第一张应该是一月一日,一前一后就是明;第二张这个很经典了,是告。负责人略显惊讶,说,看来你确实很擅长字谜。昭安还只打开一张,里面写道:草下藏着一只狗。昭安说,草字头,下面是狗,我猜是苟且的苟。负责人摇头。宗良看了看,说,应该是获吧。负责人说,猜对了,答案就是获。
负责人给了两张书签和两张抽奖卷。书签上有章,人文学院的章,看来是人文学院负责的活动。昭安说想去玩一个名为“青蛙跳水”的游戏,便直奔那张桌子。赵宗良跟在昭安后边,忽然被另一个活动吸引住,停了脚步。回过神来时,已不见昭安人影。
宗良去到那张桌子前。一个很传统的活动——诗词飞花令。吸引宗良的不是活动本身,而是这个活动的负责人。她留着齐耳短发,生了一双忧郁的眼睛,身边几个人都在讲话,她安静地坐在一旁,一面听着谈话,一面注意场前的状况。她看见宗良,问,你要参加我们的活动吗?宗良看着她失神,一直到她假意咳嗽两声,宗良才回过神来,慌忙地说,是的,我是来参加你们的活动的。
她开始介绍:活动本身很简单,我们指定一个字,然后大家根据这个字来说诗句,只是我们并没有准备奖品,只能多给你几张抽奖卷。宗良说,那我们开始吧。她周围几个负责人都站在桌前。她示意宗良坐在桌前的凳子上先等等。
不一会又来了两个人,一男一女,牵着手,应该是情侣。她说,那我们开始了,指定的字是——花。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她先开了个头。宗良知道这是白居易写的一句。他看见她眼中一闪而逝的愁绪。情侣两人也分别给出两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宗良看着她的眼睛,觉得美极了,说,“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她小声说了句,清平调。她接着,“落花不语空辞树,流水无情自入池。”宗良说,看来你很喜欢白居易。她说,只是喜欢这几句的情绪而已。宗良想抱抱她,但是知道这样不礼貌。宗良接着说,“合欢花下留连醉,莫问归时早晚”。
昭安跑过来拍了一下宗良的背,说,你怎么一下不见了,自己跑这边来玩了是吧。宗良解释说,你一下消失不见,我就找了个地歇脚,来这边参加活动了。负责人对昭安说,来都来了,一起参加活动吧。昭安问,什么活动?宗良说,诗词飞花令,现在的字是花。昭安说,诗词可不是我的强项。宗良说,你不来算了。昭安接一句,“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
宗良感觉到他似乎在阴阳自己。负责人似乎也意识到了,捂着嘴轻笑一番,接着说,“折花逢驿使,寄与陇头人”。宗良也笑,他觉得她的笑仿若出水芙蓉,淡雅而幽美。宗良接着她的诗句说,“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没人再接诗句了。宗良问昭安,你怎么不继续接?昭安用怪调的语气说,哎呀,我都说我不擅长飞花令了,你们玩吧。大家都笑了起来。情侣二人中的男生小声提醒宗良。他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最后一句中并没有“花”字。红晕之色顿时染尽宗良的脸。他觉得太丢人,用双手捂住了脸。
负责人给了他们每人四张抽奖卷,情侣二人满意地离开了。她把抽奖卷递给宗良的时候,宗良出神,没接。他想要的不是这些抽奖卷。昭安看穿了他的小心思,接过负责人手中的抽奖卷,摆弄着看了一番,又递回去,说,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这“春”啊,我这朋友看起来不那么想要。她疑惑地问,那想要什么?昭安说,依我看啊,他想要的,是小姐你的联系方式。宗良怒瞪了一眼昭安,说,你在乱说什么。负责人愣在原地,一直到另一个女生过来轻轻推她,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句话,她才拿出手机,调出二维码。昭安拍了拍宗良的背,说,还愣着干啥呢?
宗良打开和她的聊天框发,你好,我是计算机学院的赵宗良。她回,汉语言,李云乐。宗良接着发了一个打招呼的表情包。还没等他多和李云乐说几句话,昭安就拉着他去抽奖了。抽奖的人很多,队有点长。他们硬着头皮排。奖品都比较普通,统共十张抽奖卷,都只抽了一些小礼品。一些挂饰、糖果。
宗良把抽到的糖果分了一半给李云乐。昭安问,要不要一起去看元旦晚会?看时间也快到十二点了。体育馆内已有冷清之势,云乐还是有些犹豫,她说,我们负责这个场地的活动,提前离开有点不太好。一个女生忽然凑上来,说,没事的云乐,剩下的时间让学弟学妹们负责吧,我们去看看元旦晚会的余韵。李云乐说,那好吧,苏娟,我们一起去。
四人一同去往学校正中的韶光广场。广场上仍旧人山人海。可以坐着的位置已经没有了,他们只得站在楼梯上,看着舞台上的学生表演。正在表演的是民乐团的节目。舞台中间的是在弹古筝的女生,左侧的人弹琵琶、吹长笛,右边的人翘腿拉二胡。韵律从舞动的指尖诞生,顺着音响传入观众耳中。一曲奏毕,主持人上台讲说着节目的精彩之处。
屏幕上出现倒计时,主持人说,即将步入2025年,让我们一起走完2024年的最后时光。台下的观众开始大声呼喊:五,四,三,二,一!大家疯狂地叫喊起来,烟花在电子屏幕上绽开。昭安对宗良说了句什么话,宗良已经完全听不清楚了。宗良看向云乐,发现云乐也看向自己,宗良几近力竭声嘶地喊,新年快乐,李云乐。云乐似乎听见了,也大声喊了一句,但是宗良没听清。
元旦晚会还没结束,不断还有人上舞台表演。人潮已经安静下来,大家都静静地欣赏节目。李云乐扶着额头,说,我有些累了。苏娟抱着云乐的手,对宗良和昭安说,我也有些疲惫,我们先回去了。昭安说,我也有点腻,宗良你怎么说,你还想继续看吗?宗良说,一起回去吧。男寝和女寝不在一处,但是顺路。送两位女生到寝室,两批人便互道再见。
(二)
云乐也不知道自己如何看待那个元旦游园上认识的男生。他的名字是赵宗良,一个很好听的名字。云乐并不清楚该怎么和他相处,亦或者说,云乐甚至连该怎么和苏娟相处也不清楚。事物似乎只是自顾自地发展,全然不顾她的意愿。不过出乎意料的,她似乎和赵宗良很合得来,他们聊天总是可以聊很久。赵宗良总是找她聊天,开始的时候聊白居易,聊他的生平和他的诗,后来他们谈别的,谈路边盛开的玉兰花,谈似真似假的人生理想,谈每日课程的琐碎吐槽。云乐觉得过去自己的茫然正在慢慢瓦解。
云乐记得赵宗良第一次约她出去的情景。那时候是已经是春天,赵宗良发信息问,你有没有时间,听说学校东边的花海开了,要不要一起去看看?她还没回信息,偶然从她身边经过的小娟不经意间看见这条信息后惊呼出声。苏娟说,你还在犹豫什么?快同意啊。云乐说,我在想我最近有没有时间。她嘴上说着,已经发信息同意了宗良的请求。
小娟帮她打扮了一番,似乎要去赴约的人不是她,而是小娟。她平常并不怎么精心打扮,因为她始终觉得没必要去为了别人做如此繁杂之事。说是打扮,其实也只是简单化了个妆,搭配了几件衣服和饰品,比平常出门更用心许多。云乐出门前照了照镜子,觉得确实也挺好的。小娟忽然又叫住她,走近,指了指她手上带着的手环,说,这个手环似乎有点多余了,你要不就取下来放在寝室。云乐把手环往衣服里面藏,说,这样藏起来,就没那么碍眼了。小娟摆出无奈的表情,说,也行。
约定地点在一座桥边。说是桥,其实不过是稍稍突起的柏油马路罢了,只是路下边不是结结实实的土地,而是汩汩流动的河水。云乐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宗良已经站在桥边望着静默的河水有一会儿了。宗良穿着白色运动鞋,黑色裤子,上身是一件咖啡色风衣。大抵是听见脚步声,宗良转头看见云乐,然后小跑着靠近她。宗良说,好久不见,今天天气真好。
现在是下午四点,太阳没有正午强烈,却也在散发着徐徐的暖意。阳光掉落在清澈的河水上,河面波光粼粼,层层泛起的涟漪清晰可见。宗良把早先买好的饮品递给云乐。饮品是学校的古茗,他从宿舍到这边,正好经过地超,就顺道买了两杯。宗良指了指东边,说,花海就在那边,我们现在过去吧。云乐接过饮品,应了一句。
云乐发现路边的樱花也正开着。枝头垂坠的粉白花簇恍若铃铛,细风过处,簌簌抖落沾着金粉的花瓣,在阳光里翻飞成流动的星屑。花海的花云乐也说不上名字,只觉得红、白、粉各色交融,现实仿佛梦境,眼前所见似乎带上美好的滤镜。宗良说,我想给你拍些照。她说,我不怎么上镜。宗良说,你今天很漂亮。她有些羞赧,便应了宗良的要求。
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他们离开花海一起去学校南门外边的餐馆点了几个菜吃。她才知道宗良原来不喜欢吃辣椒。她其实觉得有没有辣椒都无所谓,但是有辣椒会更好。回去的时候她和宗良牵了手。
云乐上大学至今并没有谈过恋爱。唯一可以算作感情经历的,是在初中时候喜欢的一个既是同学也是邻居的叫顾年的男生。不过这种喜欢最后不了了之。宗良牵她的手时,她吃了一惊,下意识想要把手收回来,但又停住了。这种感觉很奇怪。路上不乏牵手散步的情侣,甚至前面不远处还有一个男生搂着女生的腰在往前走。她觉得有些突兀,像一只大棕熊出现在南极冰川上。我们现在算是情侣吗?云乐想着,看了看一旁的宗良。宗良脸已经红透了,甚至连耳根都是红色。她忽然觉得这样也挺好的,用力握紧了宗良的手。
那次之后过了一周,苏娟说,欧阳昭安刚刚问我,要不要大家一起出去玩卡牌游戏,赵宗良也会去。云乐说,可以啊,宗良刚刚还问我要不要去。地点是学校南门外边的一家桌游店,不远,走五六分钟路就能到。昭安还叫了三个男生,苏娟另外再叫了一个女生,一行共八个人。
店长问是坐大厅还是坐包厢。苏娟两边都看了看,说想坐大厅。大厅的桌子是木制的桌子,地上不是坚硬的地板,而是细碎的石子,椅子和桌子都低矮,正适合玩桌游。桌上摆着几盏台灯,打开会散发出幽黄的灯光。大家坐下的时候,宗良并没有和云乐挨着坐。八个人正好坐满一张桌子。宗良就在云乐的正前方。昭安去拿了好几盒卡牌,各种各样的:uno、狼人杀、以鹅传鹅……很多牌云乐都没见过,她似乎只玩过狼人杀。不过她对狼人杀也不感兴趣。
第一局大家玩了uno。昭安问,没玩过uno的人举个手。云乐弱弱地举起手,左右环顾,发现似乎就她一个人举着手。昭安说,没想到就你没玩过呢。大家哈哈大笑。昭安大致给云乐讲了讲规则,然后开始玩起来。
很奇怪的卡牌,最开始云乐以为自己就剩下一张牌要赢了,但是后来一次没有对应卡牌,一直抽牌抽到手里的牌都快拿不下了。她和宗良是最后剩下牌的选手,没等他们把手中的牌出完,大家就决定开始玩狼人杀。
云乐并不是很喜欢玩狼人杀,尤其是线下的狼人杀。她不太能自如地为自己辩解,她不是很会撒谎。选到狼的时候,她总是最先露馅的那只狼,熟悉她的人知道,只要看一眼她的眼睛,就知道她是不是狼人。她有着一双不会撒谎的眼睛。玩到好人被狼人诬陷时,她也总是慌慌张张,然后被其他人误以为是狼被投出去。她发现宗良也并不很会玩狼人杀,又或者说,他身上总有一种魔力,让别人去讨论他、毒杀他。
时间稍晚时,有三个人走了。场上剩下的人已经不足以玩狼人杀,而大家又有些意犹未尽。欧阳昭安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随即拿来五副骰子,说,谁点数小,谁就输。苏娟是最先选择真心话大冒险的人。昭安问苏娟之前有没有感情经历。苏娟说:
有,我从小学时候,就喜欢长我五岁的一个好朋友的哥哥,他每天都带着我朋友去上学,我也跟着,开始是不情愿,后面每天都主动去找他们一起去上学。后来我到初中,他就去外地读大学,我们很少见面。我小时候说过想要嫁给他。
昭安问,后来呢?苏娟说,后来我们又见了几次,其实就是去年清明的时候回去扫墓,发现他也回来了,他说他目前没有结婚的想法。宗良问,那你现在还喜欢他吗?苏娟看着眼前的空白思索,说,喜欢。大家又开始摇骰子。
第五轮的时候,云乐发现自己的点数最小。昭安问了和苏娟一样的问题。云乐想起顾年的事情,她已经再也无法见到顾年了。内心转瞬之间步入寒冬,她说,有过。她把话说出来,才意识到声音有轻微哽咽。昭安大抵注意到了,沉默起来。这时候宗良忽然问,你手上的手绳就是他送的吗?她愣了一会,随即说,是的。宗良也变得沉默起来。她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辩解,但是又不知辩解的缘由。
昭安打破沉默,强笑着说,我们继续吧。
(三)
宗良最喜欢玩狼人杀。不知为何,他总是一局游戏里面最先死的那个。有时候被女巫毒,有时候被狼人杀,也有时候直接被大家票出去。他觉得无所谓,他并不在乎输赢。法官说,天黑请闭眼。他最喜欢这时候。大家都乖乖闭上眼睛,他已经死去了,可以睁着眼睛。法官继续进行游戏流程:狼人请睁眼,请选择你要杀的人……宗良正前方就是云乐。云乐闭着眼睛,五官很漂亮,短发留到下巴处,刚刚好的长度。嘴巴很小巧,鼻子尖尖的,脸上化了淡淡的妆。宗良放松身体靠在椅子上,眼睛一直停留在云乐的脸上。不会有人打扰他。他喜欢这样看着云乐,仿佛在画展上忘我地欣赏一件称心的艺术品,时间和空间都消失不见。
云乐闭眼时身体会稍稍往后倾,双手十指交叉弯曲,嘴上还留有淡淡的笑容。宗良注意到,云乐的手上戴着深蓝色手绳。他似乎并未给云乐送过手绳。哪里来的手绳呢?法官说,天亮了,大家睁眼,昨晚是平安夜……大家讨论得很激烈,不过其实也只是两三个人在大说特说。他发现云乐其实也不是很适应这种游戏,她也不是很能通过语言去大胆地分析局面、说服别人。
出乎意料的是,虽然宗良很早就出局,但他所在的一方总能获得游戏胜利。时间已过十点,有几个人已经回了学校,场上只剩下五个人。昭安说,有点玩腻了狼人杀,大家要不要来玩真心话大冒险?苏娟问,怎么玩?昭安找来五副骰子,说,用这个,点数小的输。
问到李云乐。昭安问,大学之前有没有谈过恋爱?云乐说,没有。昭安接着问,那有喜欢的人吗?云乐脸色变得有些忧郁,近乎要哭出来的表情,说,有过。昭安沉默片刻,宗良突然问,你手上的手绳就是他送的吗?云乐盯着宗良的眼睛,说,是的。
后来的几局游戏里面,云乐心事重重。宗良也不怎么开心。他想不清楚。他觉得自己和云乐已经是很亲密的关系了,他们二者之间,差的只是一个告白。但是没想到云乐带着其他男性送的手绳,而那个男性,甚至一直是云乐的爱慕对象。怎么能这样呢?宗良一直劝解自己,不该如此斤斤计较。他想不明白。也许不是想不明白,只是觉得自己很没面子。原来自己不过是云乐普通朋友中的一个。他仿佛身处高楼,失足从百米高空一坠而下。
他回去之后,没再主动找云乐聊天。似乎在印证着他的猜想,云乐也没有主动找他。三天。三天之后,昭安问他,和云乐还有没有联系?他说,没联系了。昭安问,为什么不继续追?他说,她明明有喜欢的人了。昭安拍了拍宗良的头,气愤地说,你真是榆木脑袋,她说的是之前有喜欢的人,又没说现在喜不喜欢,你问过她现在还喜欢吗?他说,可是她还留着他送的手绳。昭安说,你就因为这个不敢继续找她?那你真是有够懦夫了。
懦夫。
宗良外出散步。已经快要到夏天了,现在是黄昏时分,橙红色的太阳缩在远山后边,谨慎地发出暖意。路上已经有不少人穿上短袖。偶然经过几棵正在开花的树边,还能看见摄影师在给穿着jk服装的女生拍写真。桃花开了,粉红色爬满树梢,空气中隐隐藏着清香。宗良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很快。他给云乐发信息,问,晚上要不要一起出去吃顿饭。云乐立马回,好。心跳平静下来。很快就要到晚饭时间,他回去换了一身衣服,洗了脸,刮了刮胡茬。
吃饭时,宗良尽量避开手绳的话题,佯装无事,正常地和云乐说着无关紧要的话。云乐先说,你很在意手绳的事吗?宗良沉默一会,说,有点。他改口,说,很在意。云乐说,顾年是我小时候的一个邻居,我们一起生活了两年,这条手绳,是他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你喜欢他,对吗?宗良问。
云乐说,其实我也不清楚这种情绪能不能算作喜欢,但是我确实对他抱有一种特殊的情绪。
你喜欢他,对吗?宗良问。
云乐看着宗良的眼睛,说,我喜欢他。
宗良觉得浑身血液翻涌,气愤,又委屈。他说,那你为什么不去找他,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
云乐双眼通红,说,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对你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说完,她开始哭起来,眼泪簌簌从脸颊流下。宗良忽然觉得自己做错了,为什么要把话说得这么明白,应该离开的是自己,又觉得云乐不该这样,为什么心里在乎其他人还要接受自己的追求。云乐呜咽着说,顾年离开后,我的世界好像都乱作一团,我好像再也无法真心地去接受谁,世界和我仿佛被什么东西分隔开,我觉得我衡量距离的那把尺忽然声销迹灭,很多事情,都开始变得糟糕。
宗良叹了口气,轻声说,那你为什么不去找他。云乐说,我也不知道他是被人推下海还是选择自己跳下去,从那天起,我就再也找不到他了。宗良哑口无言,只觉愧疚之心涌上心头。他说,对不起,我不知道顾年已经……
云乐用双手捂住双眼,泪水还是不断从指缝间流下。宗良坐在一边手足无措,只是不断说着对不起。云乐的声音从指缝间传出来,我自己静一会就好了。宗良说,我去上个厕所。
宗良没有去上厕所,而是奔向附近的一家饰品店,挑了一条他觉得和云乐相配的手绳,而后折回去。云乐仍旧捂着眼睛,不过呼吸已经变得十分匀称。宗良问,好些了吗?云乐放下双手,眼睛依旧通红,说,好些了。
云乐问,你讨厌我吗?对不起,我只是觉得戴上这条手绳有安全感,会让我觉得至少我还身处世界的规律之下。宗良说,我不讨厌你,从来都不讨厌你。云乐看着戴在右手手腕上的手绳,犹豫一会说,如果你讨厌我戴这条手绳,那我以后就不戴了。宗良说,不必如此,如果戴着更加心安的话,就戴着吧。
宗良拿起云乐的左手,把一直攥在手心的手绳系在云乐的手腕处,说,很抱歉这样粗蛮地揭开你的心事,如果你找不到衡量与人之间距离的那把尺,能不能把我当作那把尺子呢?云乐惊讶地用右手捂住嘴巴。宗良继续说,从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了你,你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你留着短发,眼神清冷,言语柔和,你的眼里是白居易未曾写出的诗,你的灵魂是湖面上漂泊不定的船,而我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你,我浅薄、愚昧,但是能不能恳请,让我做那个在你周遭以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