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顺治年间,岭南石城县大塘镇衙门有个名叫韩青的衙吏,他已年过半百,早年娶妻生育一个女儿,女儿出嫁不久,妻子病死。
后来经媒人介绍,娶了一个比他小二十岁的后妻严夏,严夏没有给他生育一男半女。
韩青年纪大了,身体残弱多病,他感到自己的日子不多了,他如果走到那一天,也许后妻会带着他的家财重新嫁人,他心有不甘,就写信给石城蛇头坡村的侄儿韩平,叫韩平到他家去,有事相商。
韩平到了大唐镇伯父家后,伯父瞒着后妻,让韩平把家里一些值钱的东西带回去,韩平表示愿意。
几天后,韩平带上伯父给的一些财物上路了,在那些财物中,其中有一条金龙、一只绿玉象和一些金子与玉器等等。
途中,遇上一条大河,他上了渡船,船到江心时,顿时狂风大作,波浪滔天,船被倾翻,一行渡人尽落水中。
韩平携带的行李包掉进水里,他看到包裹在前面的水中晃着快要沉下去,便赶快靠过去把它抓住。
韩平总算逃过一劫上了对岸,看到另一个人手提着的行李包和他的一模一样,他俩一同走着。
到了一个草坪上,他俩各打开行李包,看看里面的东西是不是着水或湿透了,把沾水的用一块布擦干。
就在此时,与韩平一起走的那人拿起行李包匆匆地离去了,待韩平擦完了包裹里的财物时,发现里面的东西不对劲,金龙变成了铜龙,绿玉象成了黄白相间的玉象,金子和别的玉器既不同又少了些,好像自己的行李包被人换了。
刚才拿着与他一样行李包的人突然离去,他怀疑那人换了他的包走了,便赶忙追上去,只见那人上了一辆马车,他也上了另一辆马车跟踪而去。
回到石城,那人走进一栋大宅里,韩平经过打听,大宅是龚财主的家。
韩平走进去向龚财主家人说,刚才走进他家的那个人错换了他的行李包,却被龚家人说没有这回事而把他赶了出来。
失去了本应得的财宝,成了他心头上永远的痛。
原来龚财主的大公子在那次旅途中,过河时上了那条船,他携带的行李袋与韩平的那个行李袋一模一样,但里面的物件却有些不同,龚大公子的是铜龙、黄白相间的玉象等少量金子和玉器;韩平的是金龙、绿玉象等多些金子和玉器。风来船倾覆时,龚大公子的行李包出现在韩平的面前,而韩平的袋包则掉落在龚大公子的面前,这样,双方都拿错了袋包。他俩走到草坪上打开行李袋包时,龚大公子先察觉到物品有所不同,这个袋子的物品比自己那个的更值钱,他想把它们占为己有,就先带包离去乃至后面不愿承认错拿韩平的袋包。
一天深晚,一个黑影溜进龚财主家,盗走了一万两银子以及一些金银宝器,就连韩平在行李包里丢失所有的宝物全都被盗走了,包括那条金龙、那只绿玉象、金子等宝物。
龚家失窃后,第二天早上报案,知县派人来调查取证,回衙门后,知县立了案,随即派出衙役外出寻查,城里城外查个遍,把那些手脚不干净的人带回衙门询问,没有发现线索。
上次韩平为换错包的事到过龚家,龚家人就怀疑是韩平作的案,便叫人到衙门告发他,知县派人到韩平家搜查,把他家的金银玉器、银两等东西全部带回衙门,龚家人看到铜龙、黄白相间的玉象以及金子、别的玉器和他家曾经拥有的一模一样,就认定韩平是盗贼,韩平被带回衙门,他不承认他是盗贼,不断地解析,争辩,以证清白。
知县认为,在人证物证面前,不管他怎么辩解都是毫无意义的。
韩平的罪名是盗窃万两银子以及金银玉器等,数额巨大,而被打入大牢。
韩平蹲牢狱后,家境一落千丈。
父母年纪大了,妻子吴曦媛与他生育两个孩子,儿子韩晓冬八岁,女儿韩晓秋只有五岁,家庭重担落在吴曦媛身上。
一个女人能做得什么,每天种田种地,父母能帮的是尽量分担劳作,减轻媳妇的负担,家里还是一贫如洗,造成营养不良。
下一年,母亲病死了。
为了解决燃眉之急,吴曦媛把女儿韩晓秋卖给邻村一个上户人家做童养媳,换回二十两银子和两斗米。
却说大唐镇韩平的伯父自韩平离去后,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两年后就去世了,后妻严夏继承了伯父的遗产,重新嫁人。
因她有家产,招来夫君到她家里住,当她得知石城乡下的侄儿韩平蹲牢狱了,他家人生活困难,就主动给侄媳吴曦媛送去一百两银子,让她家度过当下这个难关。
又过了六年,韩平的儿子韩晓冬十六岁了,母亲吴曦媛带着韩晓冬去到原伯母严夏家,希望她出资送晓冬去学一门手艺,将来好寻个出身。
严夏答应了,她把他送到豹头山金刚寺学武艺,母子俩感激不尽。
四年后,韩晓冬学艺期满,别师下山。回到家里,他与公公、母亲团聚,得知父亲已被解往凉州牢狱服刑,他们仨心里备受煎熬,却没有办法解救他。
韩晓冬想起大唐镇的严夏伯母,他要到她那里一趟,答谢她保送他学艺之恩,同时看看她能不能给他指出一条谋生之路。
于是,他打点行装,腰背挎刀,意气昂扬地走出村子,上了马车,往大唐镇去了。
当车路过牛尾岭山下时,突然,只见四个男子其中两个夹带着一个年轻女子,两个走在后面跟随走下山来,那女子一边走一边挣扎着说:“放开我,我要回家!”
“这么漂亮的女子谁不愿要?!”其中一个男子说。
“你们不是人,会遭到天打雷劈!”女子大声说。
韩晓冬看到这个场面,明了一切,心生打抱不平的念头。
他跳下马车,拔出大刀,大声对着这伙人说:“请把女子放开,不要欺人太甚!”
“这关你什么事?走开!”其中一个说。
韩晓冬怒对着他们说:“你们抢劫良家女子,理当不该,要是一意孤行,不怪我动手了!”
“嘿,嘿嘿,又是一个不怕死的,看你有多大的能耐,兄弟们,上吧!”听了这话,四人一起挥起大刀朝韩晓冬冲杀过来。
韩晓冬出手敏捷,刀刀相向,一刀撂倒一个,两刀倒下一双,剩下两个知道不是他的对手,只好逃离而去。
在旁的女子感激不尽,欲要下拜,晓冬把她扶起。
她说:“谢谢壮士救命之恩!”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是应该的。”
“既然如此,我妈被那伙强盗打伤了,还在山上,我们上去救她吧!”
“好的,去吧!”
女子的母亲受伤倒在观音寺外的地上,他俩把她扶起,慢慢地把她带下山,马车夫答应多载母女俩回城里。
韩晓冬和母女俩一起上了马车,马车开到母女俩家门口,韩晓冬扶着女孩的母亲下车。
母女俩付了车银,回到家里,韩晓冬欲要离去,女孩的母亲说:“救命之恩,定当相报。你不能走,留在我家饱饭再说。”韩晓冬只好留了下来。
原来这是个财主家庭,家有六口人,祖父、祖母,儿子潘亮,人叫潘财主,媳妇洪芳菲,两个儿孙,老大是女儿,名叫潘小莲,年已十七;老二潘小林十五岁了。早上洪芳菲和女儿潘小莲在四个家丁的护送下,坐着马车到牛尾岭观音寺上香许愿,途中被四个强盗盯上了,他们看到小莲貌美如花,就想出歪念,要把她抢走。母女俩上香许愿走出观音寺时,强盗们一拥而上,与家丁斗杀起来。家丁斗不过强盗,被打跑了。强盗拽着小莲走,母亲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叫,上前去抓回女儿,一个强盗飞起一脚,把洪芳菲踢倒在地上,受了重伤。强盗把小莲带下山时,遇上韩晓冬而被救回。
在潘财主家里,韩晓冬受到上好的待遇,小莲被他的英勇行为感动了,看到他身长七尺五寸,英俊潇洒,打心里暗暗地喜欢他。
潘财主看到韩晓冬心地善良,一表人才,且武功高强,就留他在家里给家丁做武功教头,晓冬欣然接受。
从此,韩晓冬在潘财主家里给家丁教授武功,有空就去看望严夏伯母。
严夏虽已再嫁人,但他还是认韩晓冬这个侄儿。
却说榔头山上有个强盗,名叫王邑州,为人奸狡,手段泼辣,人称飞鹰。
他纠集了一百多人上山落草为寇,他们常常在周边一带拦路抢劫,甚至打家劫舍,弄得这一带的村民叫苦连天,不得安宁。
官府曾出兵清剿这伙山贼,却奈何不了他们。
飞鹰欲要找一个美女作压寨夫人,通过查访,物色城里潘财主的女儿潘小莲。
后来,打听到她和母亲一起到牛尾岭观音寺上香许愿,遂派出四人去把潘小莲抢回,却被韩晓冬出手把她救回。
飞鹰得知这一情况后,仍不罢休,再寻时机行事。
一个月后的一天早上,飞鹰倾巢而出,率领喽啰下山直奔大唐镇。
到了镇郊,飞鹰派出心腹骆琦带领三十人乔装打扮,入城往潘财主家抢人,余下人马由他带领,进村抢劫财物。
在潘财主家,韩晓冬正在教家丁习武,听到一个家丁来报:一群山贼围在家门外,要潘家交出千金潘小莲,否则就打进来。
得到这个消息,韩晓冬立刻带领所有家丁出门应对。到了门外,看到一大群山贼围在门的附近,只见领头的骆琦站出来说:“我们是榔头山飞鹰手下的人,飞鹰大王看中了你们潘家的千金潘小姐,欲娶她为妻,望你们回去通报一下,把千金带出来,包你们全家没事。”
韩晓冬站出来说:“想得真美!你们这伙山贼,官府正找不到你们,你们却来到这里送死,既然这样,我们就成全你们。”
听了这话,骆琦大怒,手提一杆枪冲了出来,韩晓冬挥刀来迎,双方刀枪并举,来来往往,大战了三十个回合。骆琦累得满头大汗,身衣湿透,抵挡不住,欲要逃离,被韩晓冬一刀削去了半个脑袋,倒地而死。
那些喽啰见领头已死,便四散逃窜。
就在这时,有人来报,一伙山贼在郊外的赤坎村打家劫舍,情况危急,听说一队守城官兵救难去了。
韩晓冬听后,欲要带领家丁前往援助,却被潘财主叫回。
在赤坎村里,官兵正应战山贼,山大王飞鹰手提狼牙棒,非常厉害,打杀了多人,官兵这边不是对手,被打得四分五裂,溃不成军。
就在这时,有喽啰回报,骆琦在潘家被家丁打死了。
听了这话,飞鹰气冲斗牛,暴跳如雷,说:“罢了,罢了,不抢走潘家的女儿,杀掉仇人,不解我恨!小的们,跟我去吧!”
在潘财主家大门前,围满了山贼,只听其中一人口口声声说把潘小莲交出去,同时把杀害骆琦的仇人带出,否则,打进潘家,杀个片甲不留。这一番话,可把潘家人给吓坏了。
韩晓冬站出来安慰潘家人说:“你们不要惊慌,让我出去应对,如果我赢不了那个山大王,你们从后面走就是了;如果我赢了他,就把这伙人打杀掉,为地方上除掉山贼。”
“晓冬哥,我相信你能赢他,去吧!”潘小莲鼓励他说。
韩晓冬满怀信心,带着家丁开了大门,走出门外。
只听飞鹰说:“谁是仇人,快出来吧!”韩晓冬手提大刀站出来说:“光天化日之下,岂能容你们在城里逞能,我怕你们活不过今天!”
飞鹰大怒说:“小兔崽子,有何能耐,吃我一棒。”说毕,挥起狼牙棒狠狠地朝韩晓冬的天灵盖打将下来。
韩晓冬一闪而过,朝对方正门挥起一刀。飞鹰挥棒架过。就这样双方大战了五十个回合,不分胜负。
韩晓冬暗想:这家伙果然厉害,我得施计行事才行。
于是,他双手压刀,缓缓后退,飞鹰狞笑着,逼近韩晓冬,挥棒盖打过去。韩晓冬看得亲切,侧身躲过,说时迟那时快,他挥刀朝对方的手背狠狠地一劈,把手背骨砍断,狼牙棒掉到地上,韩晓冬上前补上一刀,飞鹰活不成了。
韩晓冬一挥手,率领众家丁冲进喽啰阵里去,韩晓冬挥舞大刀,如砍瓜切菜一般,杀掉数人,众喽啰抵挡不住,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抱头鼠窜而去。
解决了山贼后,韩晓冬立了大功,得到朝廷重用,被封为石城守将。不久,韩晓冬与潘小莲结婚。
潘财主在石城给女儿与韩晓冬买了一套房产,让小两口安心住下来。
韩晓冬想到乡下的公公和母亲,就向小莲提出要把他俩带来住在一起,小莲答应了。就这样,公公和母亲来到儿媳俩身边,那时,妹妹韩晓秋已结了婚,她和丈夫范林也到来,一家人团聚在一起。
韩晓冬说起远在凉州服刑的父亲韩平时,一家人的心情沉重起来。
为了父亲的事,晓冬到潘财主家了解一下情况。
潘财主说:“自从韩平一案结了后,城里盗窃的事一样发生,有的案子抓了盗贼,有的抓不到人,成了悬案。”
晓冬与潘财主密语着,只需如此如此。
一天,春荣彩馆里,像往常一样,好些博彩者围着一个赌摊下注,一个赌徒连连买错生肖,输得一塌糊涂。
旁边另一人小心翼翼下注,有输有赢,保本不输。
输者头脑发热,向保本者借二十两银子,谈好条件后,保本者向输者借出银两。
这次,输者押注白兔,庄家却开出黑狗,二十两银子一次输掉了。
一天晚上,一个黑影溜进潘财主家,得手了便走出家门。在门外被家丁发现而被抓住,家丁把小偷带回潘家,从小偷的口袋里取出盗窃的东西,一些金银珠宝和三百两银子。
“猫头三,人赃俱获,你还有什么说的?”潘财主问他说。
“既然被抓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猫头三回答说。
“你想要公了还是私了?”
“私了。”
“那你得如实回答我一些问题。”
“你问吧!”
“当年韩平一案,盗窃龚财主家财物的那个人是谁?”
“不是已经结案了吗?盗贼就是韩平。”
“那你就不老实了,我看你还是想要到衙门去。”
“不,我不想去。”
“那你老实说吧。”
“我告诉你,你千万不要说是我说的。”
“好的,说吧。”
“我怀疑是惯偷大狗儿干的。”
“请说详细一点。”
“案发的前一天,他叫我与他一起到龚财主家偷东西,我因有事没答应他,案发后,他们全家就离开石城不知去向,所以,我怀疑是他干的。”这样,猫头三还是被带到衙门受审。
由于事隔多年,原知县已调往南雄州升作知州,新知县接到案子就着手调查,终于查出大狗儿在南雄城里购置了房产,一家人在那里定居下来,他被官府的差人带回石城。
大狗儿只好承认当年盗窃龚财主家金银财物的事实。
然而,潘财主是怎样意识到猫头三溜进家里来的呢?原来这正是韩晓冬与潘财主密谈的得出的结果。潘财主知道城里猫头三是个惯偷,他对猫头三当年偷盗龚财主家的金银财宝有很大的嫌疑,了解到猫头三又是个赌徒,常常到赌馆活动,就派出一个家丁到赌馆跟踪接触他,借二十两银子给他的那个保本者就是潘家的一个家丁。接下来,盯着猫头三的一举一动,正好猫头三为了还债,瞄上了潘财主家进行偷窃而被抓住,他供出原偷窃龚财主家财宝的案犯大狗儿。
案子水落石出,原案被撤销,当事人韩平无罪释放。
已调往南雄成为知州的原石城知县,由于错判韩平一案,使该案成了冤案,他被朝廷革职,贬为庶民。
韩平回到石城,一家人得以团聚。正是:数年蒙冤蹲牢狱,一朝拨云见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