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废弃化工厂的轮廓在暮色中如同蛰伏的巨兽。林默涵蹲在对面建筑的屋顶，军用望远镜扫描着每一个出入口。根据"夜莺"提供的情报，顾晓婷被关在厂区中央的控制室内，周围至少有十二名武装人员。
"普罗米修斯，这里是夜莺三号。"耳机里传来冷静的女声，"东侧巡逻间隔4分30秒，你有90秒的行动窗口。"
林默涵检查了一下手中的设备——这是顾晓婷改良过的便携式情感干扰器，能释放特定情绪频率的脉冲，让人产生短暂的定向情绪混乱。理论上，它可以让守卫陷入无法控制的悲伤或恐惧。理论上。
"记住，效果只有2-3分钟。"杨将军派来的技术专家曾警告他，"而且对受过情绪控制训练的人效果会大打折扣。"
林默涵深吸一口气，向身后的四名"夜莺"小队成员做了个手势。他们像影子一样分散开来，融入渐浓的夜色中。
化工厂的铁丝网上有一个不易察觉的缺口。林默涵侧身钻入，立刻闻到一股刺鼻的化学药剂味道。他的靴子踩在碎玻璃上，发出轻微的咔嚓声，立刻被远处机器的轰鸣掩盖。
"夜莺二号就位。"
"夜莺四号就位。"
耳机里陆续传来报告。林默涵看向腕表，红色光点显示他距离顾晓婷只有两百米，但中间隔着三道守卫。
他取出情感干扰器，设定为"极度恐惧"模式。第一个目标是个站在控制室外抽烟的壮汉。林默涵按下按钮，几乎立刻看到那壮汉猛地僵直，香烟从指间掉落。守卫开始环顾四周，呼吸急促，最后竟然转身逃进了黑暗的角落。
"有效。"林默涵轻声说，迅速移动到下一个掩体。
第二个守卫没那么容易对付。干扰器脉冲似乎只让他困惑了几秒钟，随即他警觉地举起武器。就在林默涵准备硬闯时，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嗖"声过后，守卫无声倒地——夜莺小队的狙击手解决了危机。
控制室的门近在咫尺。林默涵输入杨将军提供的密码，门锁发出轻微的电子音。他推开门，手枪已经上膛。
眼前的景象让他的血液瞬间冻结。
顾晓婷被绑在一张特制的椅子上，头上连接着复杂的电极装置。她的脸色惨白，嘴角有干涸的血迹，眼睛半闭着。房间里还有两个人——一个穿白大褂的技术人员，和一个正在操作电脑的西装男。
"别动！"林默涵的枪口对准西装男的后脑勺。
西装男缓缓转身，露出一个令人不适的微笑。"林博士，我们正等着你呢。"他的英语带着轻微的北欧口音，"顾小姐的记忆真是...令人着迷。"
林默涵的视线扫过电脑屏幕，顿时怒火中烧——那上面是顾晓婷大脑活动的三维图像，旁边不断滚动着数据流。他们在读取她的记忆！
"关闭它！现在！"林默涵向前一步，枪口纹丝不动。
"已经太迟了。"西装男耸耸肩，"关键数据已经传输完毕。不过..."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昏迷的顾晓婷一眼，"她比我们想象的更顽强。把最重要的信息藏在了我们找不到的地方。"
夜莺小队成员冲进控制室，迅速控制了局面。林默涵冲到顾晓婷身边，小心翼翼地摘掉她头上的电极。
"晓婷？能听见我说话吗？"他轻拍她的脸颊，触感冰凉得可怕。
顾晓婷的眼皮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那双总是闪烁着智慧光芒的眼睛此刻布满血丝，目光涣散。
"默...涵？"她的声音细若游丝，"密码是...记忆宫殿...三楼...我们..."
她的头突然歪向一边，再次陷入昏迷。
"医疗队！立刻需要医疗队！"林默涵抱起她轻盈的身体，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保护欲和愤怒。
三小时后，安全屋的医疗室内。
"短期记忆严重受损。"军医收起听诊器，"他们给她注射了一种实验性神经药物，强行提取记忆。奇迹是她还能认出你。"
林默涵坐在床边，握着顾晓婷的手。她的脉搏微弱但稳定，偶尔会无意识地呢喃几个单词，都是他们大学时代的片段。
"记忆宫殿"——这是他们大二时一起发明的记忆方法。将需要记忆的信息转化为图像，放置在一个想象中的建筑里。当时他们开玩笑说要在"三楼"存放最珍贵的记忆。
"有什么方法能帮她恢复记忆吗？"林默涵问。
军医摇摇头，"时间是最好的医生。但..."他犹豫了一下，"如果有一个强烈的情感锚点，可能会加速恢复过程。某种对她意义重大的事物或经历。"
军医离开后，林默涵打开笔记本电脑。倒计时显示01:45:22，技术开源的最终期限正在逼近。顾晓婷曾说关键数据藏在"记忆宫殿"里，但如何进入一个伤者的思维宫殿？
他轻轻抚摸着顾晓婷的额头，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晓婷，记得我们第一次构建记忆宫殿吗？"他轻声说，"那是大二下学期，期末考试前一周。"
顾晓婷的眼皮轻微颤动。
"你说要把康德的理论放在门厅，因为那是所有哲学的基础。"林默涵继续道，手指轻轻梳理她的发丝，"而我的算法公式被你扔在了地下室，说它们太枯燥。"
一丝微笑浮现在顾晓婷苍白的唇边。
"三...楼..."她气若游丝地说。
林默涵心跳加速。"对，三楼。我们约定把最重要的东西放在那里。记得三楼有什么吗？"
顾晓婷的手指突然收紧，抓住他的手腕。"樱花...树下...的...承诺..."
林默涵的呼吸停滞了一秒。大三那年春天，校园的樱花树下，他曾半开玩笑地说如果三十岁两人都还单身，就一起生活。当时顾晓婷大笑着把一片花瓣塞进他的课本里，说："那就放在记忆宫殿的三楼吧，等我们老了再来取。"
他从未想过她真的记住了这个玩笑，还把它放在了记忆宫殿的重要位置。
"樱花树下有什么，晓婷？"他急切地问。
顾晓婷的眉头紧锁，仿佛在努力对抗迷雾。"数据...密钥...藏在...花瓣里..."
就在这时，笔记本电脑发出警报声。有人正在尝试远程入侵开源程序！倒计时加速跳动，01:30:00...01:29:59...
林默涵迅速操作电脑，启动防御协议。但更令他震惊的是，顾晓婷突然睁大了眼睛，直直盯着天花板。
"默涵，听我说。"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虽然虚弱但条理分明，"三楼东侧书房，那本你送我的《神经网路原理》，第314页的折角...密钥在那里。用我们初遇日期做密码。"
说完这段话，她像耗尽所有力气般再次陷入昏睡。
林默涵立刻打开顾晓婷的云端备份，找到她标记为"个人收藏"的文件夹。输入0914后，数百个文件展现在眼前。其中一个是《神经网路原理》的扫描版。
第314页的角落有一处几乎不可见的折痕，放大后能看到一行手写的微小公式——情感计算技术的终极密钥，能将人类情绪的复杂性完美转化为算法语言的桥梁。
"找到了..."林默涵轻声说，立刻将这个密钥整合到开源程序中。倒计时显示00:45:00，足够完成最后的准备工作。
他回到床边，发现顾晓婷再次睁开了眼睛，这次目光更加清明。
"开源...成功了吗？"她虚弱地问。
"马上就好。"林默涵握住她的手，"你早就计划好这一切了？连被抓住都在你的计算中？"
顾晓婷微微摇头，"只是...准备了很多可能性。"她试图坐起来，林默涵赶紧扶住她，"国际AI联盟不会放弃的...他们拿到了部分数据..."
"但最关键的部分在这里。"林默涵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和这里。"他轻轻触碰顾晓婷的额头。
倒计时进入最后五分钟。林默涵启动全球同步协议，七个开源平台同时准备就绪。顾晓婷靠在他肩上，两人一起看着屏幕上的数字归零。
"确认发布。"林默涵按下回车键。
一瞬间，全球网络流量出现了一个微小但可测量的波动——"心灵之镜"系统的全部代码和数据集开始像野火一样蔓延到世界各地。在接下来的24小时内，这项技术将被下载数百万次，被无数科学家、开发者和黑客研究、改进和应用。任何企图垄断它的尝试都已不可能。
"我们做到了。"顾晓婷轻声说，一滴泪水滑过脸颊。
林默涵轻轻擦去那滴泪水，突然意识到自己正经历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情感——不仅仅是成就感，更是一种完整的、与世界达成和解的感觉。就像他生命中的所有碎片终于找到了正确的位置，而顾晓婷是那个一直握着地图的人。
"不，"他纠正道，"是你做到了。你早就看到了这一切，对吗？从我们大学时代起。"
顾晓婷虚弱但坚定地握住他的手。"我只知道一点...技术应该服务于人性，而不是扭曲它。而你...你始终拥有最纯粹的科学家灵魂，默涵。只是需要被提醒一下。"
窗外，黎明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了厚重的窗帘。林默涵知道，从此刻起，他们的生活将完全不同。国际AI联盟的追杀令可能已经在路上，但此刻，在这个安静的安全屋里，只有两人平稳的呼吸声和电脑屏幕上不断刷新的下载计数。
顾晓婷的头靠在他肩上，再次沉沉睡去。林默涵轻轻吻了她的发顶，做了一个决定——无论前路多么危险，他们将一起面对。因为在这个数据驱动的世界里，他们找到了最古老也最强大的算法：两颗同步跳动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