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宁在亲戚邻居的帮助下,下葬了爸爸。爸爸下葬后的第二天,奶奶也病倒了,姑姑把奶奶接走了。婉宁和弟弟跟着二叔到市医院去看妈妈。半路上,二叔一直叮嘱婉宁和弟弟,见了妈妈一定不要哭。要尽量让妈妈心情平稳。
到了医院,看到妈妈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一条腿用绳子掉着,婉宁的眼泪就下来了,可她不敢哭出来,站在门口不敢进去,弟弟似乎忘记了二叔的嘱咐,跑过去爬在妈妈床上就哭。妈妈一看到弟弟,嚎啕大哭。
站在一边的舅舅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劝谁,也站在那默默的流泪。旁边病人的家属赶忙来劝,医生也来了,告诉婉宁和弟弟,妈妈昨天才从抢救室搬到病房,不能生气,要学会宽妈妈的心。一家人在大家的劝说下好不容易忍住哭声。
婉宁没有见到姐姐,也不敢问,怕妈妈再伤心,更怕证实什么不好的消息。
舅舅说,你妈妈刚脱离危险期,可你姐姐上午才醒过来,脑子不够清醒,还在抢救室。一会儿你去看看你姐,和她说说话。她的肋骨断了两根,又伤着头,局部脑损伤,脸碰在砖棱上,足足缝了十八针,伤口挺深,医生说会落下疤。
什么,会留下疤?婉宁心里一阵抽搐,姐姐是大家公认的美女,高挑的身材,带有些婉约的气质,是爸妈最乖巧的女儿,她那明媚的眼睛,如细腻的白瓷般的肌肤,如果留下疤痕,会是什么样。姐姐该会有多伤心。
抢救室里,姐姐躺在病床上,身上插着乱七八糟的管子,脸被绷带缠着,只露出眼眼睛和嘴巴,看上去有些恐怖,婉宁到了她病床前喊姐姐,她连一点反应都没有,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医生说:“她刚醒,一阵接一阵的呕吐,难受的很,脑子还不太清楚,明天看看情况,她这么年轻,该不会留下后遗症。但是也不好说。”婉宁不解的问:“怎么,可能会留下后遗症?会留下什么样的后遗症?”医生说:“你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她有可能语言会又障碍”。
婉宁的心里一阵阵的难受,这几天,突如其来的灾难让她难以承受,爸爸、妈妈还有姐姐。以后自己该怎么办?她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越想越难受,眼泪哗哗的流。
两年前,婉宁要外出打工,爸爸妈妈不同意,可婉宁非要去。家里生活条件挺好的好,也不用婉宁打工挣钱养家。再说婉宁才十七岁,爸爸妈妈也舍不得。只是因为林海,婉宁和爸爸妈妈闹僵,才闹着非要外出打工。
临出门前,姐姐送她,一直嘱咐她,出门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往家里打电话。那时姐姐关切的眼神还在脑海,可如今躺在病床上,前途未卜。
婉宁知道这事和林家有一定的关系,想起林海,婉宁心中更不是滋味。林海是婉宁儿时的玩伴,他们从小一个村长大,上小学的时候在一个班,林海和自己关系很好,上学放学一块走。学校离家有二里地,林海时常帮自己背着书包,像照顾妹妹一样的照顾婉宁。
上初中时一个学校,没有分到一个班,再加上年龄都大了,也不常在一起,可是林海的关心婉宁还是能感觉的到的,每个周末都会等着婉宁一起回家。
最让婉宁难忘的是,在学校里,每一个下雨的日子,林海总能及时的为婉宁送来一把红色的雨伞。即使有时候自己忘了还他,下一次还会送来一模一样的一把雨伞。有时候婉宁都觉得奇怪,林海怎么把握天气那么准,怎么每次都那么及时呢,他到底有几把红色的雨伞?自己手里都有四把了。
林海的哥们小飞告诉婉宁,每天的天气预报林海是一定会听的,并且一次买了十八把一样的雨伞。说是因为自己喜欢的人说喜欢这样的雨伞。他还说,他一定会为自己喜欢的人遮风挡雨。
婉宁明白,林海喜欢自己。其实小飞不说她也感觉的出来,小飞的话证实了婉宁的推断。
婉宁何尝不喜欢林海呢,从小就喜欢,蹦蹦跳跳一起玩游戏的时候,他为自己背书包一起上学的时候,一起在院子里荡秋千的时候,教自己如何拉单杠的时候,一起偷偷的在放学路上偷刨人家红薯烧的时候,还有看了武侠小说一起在后院偷偷练功的时候……
其实婉宁早已偷偷喜欢上这个比自己大一岁的哥哥。并且双方的父母似乎也默认他们的交往。
林海的爸爸林叔是婉宁爸爸生意上的伙伴,两家关系一直很好,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两年前突然两家就断绝了来往 。
那年婉宁刚好高中毕业,本来爸爸说好的,让她去本地师范学校做委培生,可突然就改了决定,也不说什么原因,并且,不许婉宁和林海再交往。林海来找过自己几次,可都被爸妈赶出去了。婉宁知道爸爸生意赔本可能和林叔有关,可爸爸从不说为什么。
后来林海家搬到市里去了。一点消息都没有,婉宁心里特别失落,心里暗暗的骂林家无情无义。
有一次小飞找到自己,问她为什么这么无情,连封信也不给林海回。
原来,当年因为婉宁,林海和家人闹翻。整天在社会上游荡。有一次喝醉酒和人打架,伤了人,被判了三年。因为在狱里给婉宁写信也没有回音,很颓废。小飞说,希望婉宁看在当年发小的情分上,帮帮林海。
婉宁才明白,并不是林海不理会自己,原来他也是身不由己。写的信恐怕都被爸爸妈妈扣去,自己一点都不知道。
婉宁当即决定要去看林海,爸爸妈妈死活不让去。因为这个,婉宁和爸爸吵了一架,便不顾爸妈的阻止一个人出来打工。
一个月后妈妈和姐姐相继出院,回到家,家已不像以往的家,一家人一天到晚都心事重重的,奶奶搬到二叔家,不再回这个家住。因为她一来就想起自己的儿子,然后会大哭一场。妈妈拄着拐杖能自己行走,只是姐姐,成了一家人的心病。
姐姐并没有留下后遗症,只是脸上留下了一道疤,从左边的额头斜插到右边的脸颊,红褐色的疤痕像一条蚯蚓,摆在脸上最显眼的地方,怎么看都让人不舒服,就像白色的精瓷有了裂痕,让蹩脚的师傅用黄胶粘上。
姐姐和以前判若两人,不说不笑,从不出自己的房间,有时还会照着镜子一个人躲在屋里哭。婉宁知道,这道伤痕是姐姐心中难以抹去的痛,劝说也无用,只有让她自己磨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