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来,王恩夫妇就认为老妈不行了,赶紧打电话通知左邻右舍,亲朋好友过来,准备丧事。
王恩媳妇称了二十斤面,安排在邻居韩五家蒸馒头,她又把准备好的几十尺白布拿出来,请几个胆大的帮忙把老太太缠起来。
“这信教的就是不一样哈,把人用白布缠起来,棺木还不上色。”几个人一边帮忙一边议论着。
王婆子还在呼噜噜地喘着气。三个月前,突发急性脑出血让她成了植物人,一直由家人以鼻饲伺候着。今天早上,儿子儿媳认为老妈已经不行了,便把管子都拨了。
帮忙裹白布的老张触了触王婆子的脉博,趴下来听了听她的呼吸,仔细看看她的脸,再触了触脉博,进屋对招待远道来的客人抽烟的王恩说,“王恩,我觉得你妈的脉搏跳得挺有劲儿,不像就要没了的样子啊。”
王恩顿时拉下脸来,“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你懂个啥?你又不是大夫。我天天照顾我妈,咋回事儿我最清楚了,她肯定熬不过今天晚上的。”
老李确实不是大夫,听人家主人这样说,也就不作声了。
下午,就着一大锅白菜炖豆腐,人们吃了两大盆馒头,热火朝天地唠着东家长西家短事情,都忘了躺在里屋炕上的王婆子。王恩媳妇过去祷告的时候,认为老太太马上就不行了,就要求几个身强力壮的把她抬下炕。按习俗,在炕上咽气可是不得了的。
正是腊月,外面天寒地冻。邻居韩五主张就把老太太放在走廊,啥时候咽气了再放棺木里。王恩媳妇哭喊着说看了害怕,只要老太太在屋里,她就喘不了气。韩五看了看老太太的面色,还有几分红润,触了触脉博,跳得还甚是有劲。
“老太太脉搏跳得挺有劲啊,我看不像是一时半会儿就没了的样子呢。”韩五用眼睛询问着王恩。
王恩媳妇突然全身无力瘫软在一个女人的身上,嘴里不停地祷告着,中间夹杂着几个‘害怕’的字眼儿。王恩指示女人把媳妇搀到炕上躺着休息,面色铁青地向韩五说道,“你看?这一辈子你看啥看准了?我妈指定熬不过今天晚上,不用说了,直接抬棺材里面得了。”
韩五没时间回想自己的一生,但有一点他很确定,自己确实是一辈子没看准过啥,这也不是头一个人抢白他。看在人家摊上丧事的份上,他不打算有什么反抗,不过是转身回家了。于是,其他几个人在王恩的指挥下把老太太放进棺木,盖上了盖子。
天很快就擦黑了,人们坐在热炕头上,唠着丧事该咋办,唠着信教后的丧事和传统丧事的区别,唠着来年的春耕,唠着各家的孩子书读得咋样。这时候,几个在外面照看的都惊恐地跑进来,说棺材里面有扑棱扑棱的动静。大伙儿都吓坏了,全闭了嘴支棱起耳朵听。是的,隐隐约约,棺材里确实有动静。岁数小的已经吓得哭起来,胆大的也没人敢出去。王恩站在外门里面,瞧着灶台边上的火炉里熊熊的火苗,一声不吭。
又过了一阵,棺材里再没了动静,大伙屏住呼吸又仔细听了一会儿,确定没了动静。王恩心一横,开门出去,掀开棺材盖,探进身子看了看,然后腿一弯,俯在了棺材上。
“妈呀!你咋就扔下儿子去了呀……”他以一种司空见惯的嚎丧的调子大声哭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