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末瓣
远处的高架桥把窗外的视线拉得越来越远,而离家的路却越来越近了……
家?家是什么?廖欧欧坐在列车内,双眼茫然地看着前方如潮水般退却的婆娑树影,不禁深吸了一口气。对于习惯了在外独闯的廖欧欧来说,“家”这个字已然变得麻木而陌生。
廖欧欧,长相是小家碧玉型的,内心却是一个有着七分叛逆和三分狂野的女子。她常年不回家,喜欢到处野游。就像一朵浮云,漫无目的地漂泊着。即使到了25岁,她也依旧没心没肺、毫无牵挂地活着。
列车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婴儿的啼哭声、壮汉的打骂声、还有别人扩音外放的50年代的歌声嘈嘈切切地组合成了一曲音乐界的黑暗料理。廖欧欧愈发烦闷起来,原想是出去放松心情,却不料被这一堆“俗物”给破坏了兴致。她一脸嫌弃地环视一圈,随即傲慢地戴上耳机,将歌声放大到足以掩盖周围的嘈杂声,然后故作不屑地哼着小曲儿。
不到一会,迎面走来一位穿着白裙子、长发披肩却背着大包小包的女生,她背上的背包鼓得像婴儿肥嘟嘟的脸颊,右手拖着行李箱,左手还勉强提了三个快被撑破的袋子 。不仅如此,她走起路来还一瘸一拐的,似乎是受过什么伤,应该还在恢复期,欧欧心想。女孩看见廖欧欧正好奇地打量着她便微笑点头继而坐到欧欧身旁。欧欧不冷不热地笑了笑,接着,又戴上了耳机。
“嗨,你也是回重庆吗?”白衣女生想问候示好,却只见欧欧正听着音乐哼着小曲,似乎啥也没听到。
……
夜色渐渐降临,远处的高楼明灯如同排成了一条条历史长河,沉淀了每个人独有的故事。大伙开始进入睡眠状态,那位扯着嗓子谩骂乘务员的人也开始打起了呼噜。空气突然沉寂了,廖欧欧慵懒地打了个哈欠,继而关闭歌曲,缓缓摘掉耳机。这时,欧欧朝旁边瞥了一眼,发现那位女生已不在座位上。而这个原本属于白衣女生的座位却坐了个正在打呼噜的老汉。欧欧惊讶地站起身前后来回张望,只见那位走路一瘸一拐的女生正站在廊道上,两眼呆呆看着窗外。
欧欧突然有些为她打抱不平,便起身拍打老汉:“喂!给老娘起来!这座位是那个女生的!”结果,老汉毫无反应,兴许是太累了,欧欧吼那么大声也没能把他叫醒。
切!竟然还好意思继续睡?欧欧心想,便要继续拍打老汉。这时,白衣女生连忙阻拦,略带歉意地说到:“不好意思啊,这座位是我让给他的。”
“啥?你让给他?万一他一直坐着不起来怎么办?”
“没关系,他也不容易。”
“可是你的腿受了伤,你也不容易啊!干嘛让给别人?”
“因为……我看到这些蹲在地上的农民工就想起了我的父亲。他也是一名工人,为了供我读书每天在外跑工程,直到累到再也起不来了……”说到这里,白衣女生的声音瞬间哽咽了,她强装镇定,眼里却泪光闪闪。
欧欧突然感到一阵酸涩的味道在鼻腔里打转,她突然意识到她的父亲也是一名农民工,一名苦打苦拼且手茧厚厚的农民工。
一开始欧欧还很恋家,每次放假回来,就一头扎进家人的怀抱。可是自从父母离异后,家就变得支离破碎了。欧欧每次回去,一路上总免不了面对三姑六婆的感叹:“唉,多可怜的孩子!她妈妈竟然就这样把她抛弃了,唉……”,每到这个时候,欧欧就露出一脸满不在乎的假笑,随后扬长而去。等到回到家里,她也不知道怎么面对和父亲的相处,因为她已经习惯了和母亲闲聊谈心了。
然而,这一切只是暴风雨前降临的热身。半年后,母亲改嫁。一年后,父亲也娶了位老婆回家。生性敏感的欧欧开始觉得自己没有家了。她觉得任何一方都不再属于自己,于是乎,她再也不愿意经常回家,和父母打电话也显得不耐烦了。
“你在想什么?”白衣女生的疑问打断了欧欧的思绪,欧欧尴尬地转移话题,说道:“没什么,对了!你带那么多行李干嘛?”
“给家里带的,每次回去都会给他们带点新鲜玩意儿。现在爷爷奶奶身体不好了,走不动了,我没法带他们去我的城市看看,就只能把我所在的这座城市的味道带回家了。”
“哦!这样啊!”
欧欧说完,抬头看了下自己带的行李:护肤品、电脑、新衣服……满满装的都是自己的物品。而欧欧每次从家里回学校时,爷爷总会塞一大堆煮好的鸡蛋和自制的糕点给她。想到这些,欧欧拿起了手机……
“喂,爸!我今天下午到家。”
“……”
“爸,你为什么不说话?发生什么事了吗?”
“孩子,你爷爷他……病得很重……”
听完这个消息,欧欧心里砰的一下,泪珠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回想至今,她已经一个月没有给家里打过电话了。上次见爷爷还是去年过年的时候。
火车终于到达终点站了,欧欧不顾一切地冲出去,狂奔到保健品店,一边啜泣一边狂买营养品,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提了一大袋朝回家的路跑去。
一路上,天空阴云密布。田地里的野鸭嘎嘎叫不停,路边的三姑六婆不再言谈欢笑,见到欧欧也只是叹了叹气。
欧欧一路忐忑地回到家,打开门,发现……
爷爷睡着了,再也睁不开眼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