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眼如初,岁月如故。
她不过是个青楼女子,她爱的不过是他手里的银子,他以为自己一生都不会与她有任何瓜葛,但最后,原来她的身影已经在他心里根生蒂固。
曾经年少,他同家里人吵了架,跑去花楼,本意只是随便玩玩,却不料遇见了她。
他名唤安子梁安家,是商贩出生,不缺钱不缺吃,但由于安家乃是前朝叛军之后,安家的财力过大就会引发朝廷的打压,那日他刚刚得知这件事情。小时候,他作为安家少爷,唯一的梦想就是把安家的生意越做越大,而现在,这个梦想没有了。
去花楼不过是一时怄气。他一个人坐在一桌上喝酒,恰好遇到采月楼拍卖女子。在此之前他从未接触过任何女子,但还是一掷千金,将她买了下来。
那个女子,叫做梦娆。
他承认,那个女子确实很美,琵琶声也婉转动人,但一夜过后,他才觉得自己有些荒谬,他显然做了些与他身份不符的事情。人人都传,他安子梁是个能文善武,知书达理的公子,却不料有一日他也会做这样的事。
他只告诉她,他叫做子梁,便离去了。那女孩接过他的银子时,眼底的喜悦是掩盖不住的,他想,这便是青楼女子了,她们爱的,不过是就钱。
回去之后他好好做了反省,他决心就算不能做国之首富,也要把自己的家族发扬光大。也就在这时,他知晓了赵府与邻国勾结,送往邻国的货物中暗藏玄机。为此他准备了许久,已经是证据确凿,终于准备动手。
那天赵府宴请他们,安子梁时刻都在思量着自己的计划。夜晚,他在赵府留宿,此夜就是动手的好时机。可一位姑娘却踏进他的房中,直接就坐到了他床边安子梁只能苦笑,摇了摇头,说:“姑娘,请出去吧。”
这位姑娘却笑道:“子梁公子,可想娆儿?”
安子梁瞧了半天才认出她来,“是你?”
那姑娘说:“有句话叫,有缘千里来相会。”
这时,安子梁心中突然有了个计划,道:“既然有缘,可否帮我个忙?”
她比划比划动作,安子梁便给了她一枚银子。他知道,她们想要的,不过银子而已。
他的计划非常成功,证据呈交上去,第三天,赵府便被抄了家,安家的身份也在朝廷中稍微扭转,他依旧没把那个叫做梦娆的女子放在心上,他的目标应该更远大才对,却没想到后来相见是在他自己的府邸中。
那晚他见她演奏就知道,她一定会来寻她。不过先来的是另外一位姑娘,他觉得不该什么演出都找采月楼才对,他把她赶了出去,那位姑娘前脚刚走,梦娆后脚就到,梦娆帮过他忙,他不好开口,便安静的坐在一边,听她弹了几首曲子。
曲毕以后,随意打发一句,“梦姑娘的琴技又有提高。”
却不料她廉不知耻的问道:“那钱呢?”
安子梁没想过她如此直白,只能无奈的笑了笑,“你就知道钱。”
这下不知怎地,这位梦娆姑娘突然不说话了,只是看着他。
他竟觉得有些心慌,“你看什么?”
“看你。”说完,她便吻了过来,就连安子梁自己也意外,但他却不想抗拒,反而有些享受,她要松口时,他又按住她的头,反守为攻。他轻咬着她身上的每一处肌肤,心道,只是个青楼女子罢了。却没发现,今日他自己也是如此的放肆。
“客官,这可是要加钱的。”她还在挑逗他。
安子梁心中的什么东西不见了,只觉得,今夜,再放肆一回又如何,他把她放到床上,说出了他这辈子说过的最轻浮的话语:“本公子有的是钱。”
她便笑着说:“安家公子安子梁,不近女色,名不副实。”
是啊,名不副实。但也只对她一个人,在这一夜之前,他也从未想过,会有一个女子让他如此的控制不住自己。这晚以后,他也无时不刻的想起那位叫做梦娆的女子,她爱的,不过是他的钱财。几日过后,他叹了口气,让人秘密去为她赎了身,他或许是同情她,也或许是为了报答上次的恩情。
却没想到没几日,她竟敢扮作丫鬟擅闯他的府邸,她站到他面前时,他居然觉得有些欣喜。但一方面又很奇怪自己的这种感情,便只是淡淡的问她:“你来干什么?”
“我......我就是想问问你,是不是你替我赎的身。”平时一向娇艳的她,此刻竟然有些唯唯诺诺的,完全一副小女子模样。
听出她声音里的委屈,安子梁有些心动,但他只是说,“是我。”
“那你为什么不带我走?”
听到这句话,安子梁愣住了,他的手不经意的抖了一下,见她如此伤心,他突然也觉得心疼。他从来没有想过带她走,她只是一个乐姬,以他的身份是不可能娶她的,他想解释,却发现他开不了口,而这时,她已经跑了出去。
“娆儿!”
安子梁追了出去,这一刻,他突然后悔了。因为他的心痛了,他不想看她伤心的样子,原来......自己喜欢她。夜里,下了一场大雨,终于,他在一间客栈里找到了她。
梦娆蜷缩在床上,睡的并不安稳,他便坐在一旁,一直陪她。
待她睡醒,他才道:“娆儿,对不起。”
他看见她眼中一下就包满了泪水,但她抹了把眼泪,就伸手过来给他擦雨水,“安公子,让娆儿给您换洗更衣吧。”
他看见她发自内心的笑容,这样就足够了,她也是喜欢他的。
他包下了一个浴池,搂着梦娆,对她说:“娆儿,我不能跟你保证什么,安家不是什么普通的生意家族,很多事情很复杂......”
“我都听你的。”她说,“无论你是爱护我也好,利用我也好。”
安子梁淡淡一笑,他感觉到她的真心,她爱的,并不是他的钱财,而是他这个人,无论他是谁。这一刻,他只觉得,无论眼前这女子是一个怎样的人,是怎样的身份,他都不会辜负了她。
他向她承认,“娆儿,你是唯一一个和我上过床的女人。”
他看见她躺在他怀里笑了。
他依旧不能给她任何名分,安家突然遇到了打压,朝廷里对安家有些争议,有人想要他死,有人抱着看戏的姿态,他也想要什么都不顾把她娶进家门,但他不能让她承受和自己一样的危险,每次只能偷偷的去采月楼和她私会。
可最后还是躲不过,朝廷中有人想让他去参军,说是证明真心,重振安府。安子梁也知道,这既是一场机会,也是一场祸端。可是他逃不掉的,一旦拒绝,那就是说安家还有反叛之心。
他要走了,他不想让梦娆担心,便只对她说,他要去办一件事,要离开很久。她是个聪明的姑娘,但就算意识到了什么,她也没有开口,她一直这么乖,乖的让他不忍心离开。
她说:“早去早回,一切小心,我什么都不会问......但我会等你的。”
他给了她承诺,“我会回来的。”他从来不确定他能否活着回来,但这是他唯一给她的承诺。不为任何人,只为她。
他武功平平,在战场上却每次侥幸存活,他不知道朝廷的局势会如何变化,也不知道他的安府如何了,只知道他要活着回去。几年过去,他一直期盼着战争的结束,但是没等到那一天,他就在一次围剿中掉落悬崖。
他以为他要死了,但一月后却在一户农家醒来,那农家的夫妇也曾以为他活不了了,但他却依靠着一股信念活了下来。
这时,战争已经结束,他养好伤就独自回城。回到熟悉的地方这才知道,安府早已没落不堪,但那又如何,心中只是微微失落,转头便来到了采月楼。
多年过去,他已经不知道她是否还在这里,这一日刚好是今年的第一场雪,雪花飞舞,采月楼依旧光彩万分。
一踏进采月楼,一群女孩便莺莺燕燕的围住他。
他眼神游离,寻找着什么,“你们可否一个个排好,我想找人。”
此话一说,那些女孩便都笑起来,那些眼神不停的打量着他,显然是在嫌弃他是个穷光蛋。两个健壮的男子就要把他扔出去,他却一下把两人撂倒。
姑娘们又咯咯的笑起来,这时,采月楼的妈妈下来了。
“谁敢在我采月楼闹事!”那声音,还是那样的熟悉。
那女子在见到他的一瞬间,也愣住了。他瞧着那张画着浓妆的脸,淡淡一笑,原来,她一直这里等他。
“好久不见,娆儿,我回来了。”
(另有《眉眼如初(梦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