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炼狱——牙痛及根管治疗记

文/秋枫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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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痛突袭

这个冬天一直阴郁沉沉,鲜见阳光。我的牙齿也成了助纣为虐的一分子。

记得那天正吃饭呢,我夹起一粒油炸花生刚放到嘴里嚼了一下,只听自己“啊—”的一声,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筷子胡乱一扔,瞬间捂住了右颊。汤碗被筷子戳得一个趔趄,险些把汤水洒了一桌。

其实右手捂着脸纯粹是多余的,不是脸疼,也不是咬了自己的舌头或是肌肉,是牙疼,极深度的牙疼,仿佛一下子从牙龈穿到了脚底板。

疼的是右侧的一颗下磨牙,牙齿队伍最重要的一名骨干。这都得怪它的吃货主人,我。习惯右侧偏嚼,凡是入口的,咸的甜的,软的硬的,正餐零食,统统都是它的工作。可是又没有好好保护它,早晚刷牙也不够仔细,想必多年来它早已积劳成疾了,洁白的脸蛋都累成了烟灰色,牙菌乘虚而入,钻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穴就在根部安营扎寨了。

不过这颗牙齿依然兢兢业业地工作着,没给我这个主人带来过一点麻烦,所以我才一直忽略了它。没想到今天一颗花生,就成了压垮它的最后一根稻草。

约摸过了好几分钟,疼痛才逐渐散去。小心翼翼地错开这颗牙齿吃完了饭。心想,怕是拖不得了,该去看牙医了。

第二天起床,还有点不死心,吃早饭时又忍不住想试试这颗牙齿。从稀饭里挑了几粒糯糯的米粒儿,然后小心翼翼极轻极轻地嚼了一下,妈妈呀,又是一阵锥心刺骨的疼痛,我一边心里骂着自己真欠,一边想无论如何,今天必须得着手行动了。

漫长的等待

周围咨询一遍,上海某院看牙不错,而且公立医院,性价比颇高。但网上显示半月内所有看牙的科室预约都满号了。医院每日夜里十二点放新号。于是定了闹钟,半夜12点爬起来秒抢了一个半月后的牙体牙髓科预约。

这半个月,这颗牙就彻底病休了,所有的工作都暂交给了左侧的“孪生兄弟”承担。熬了半个月,终于可以去看医生了。一个半小时,地铁换线两次,终于赶在预约时间点到达。提前在手机上已挂好了号,到服务台在医疗本上盖个章就等着叫号了。

大概等了二十分钟就轮到我了。女医生戴着帽子,眼镜,口罩,看不清什么模样。她示意我躺椅子上,椅子一边是一个高高的架子,最上端是个电灯,架子的中间有个漏斗型痰盂。另一边是一个大托盘,上面密密麻麻放满了医生的操作工具——镊子,钩子,锥子,钢尺,一盒一盒的针……看起来和修理手机修手表的有些相似。也是,修牙齿可不就是修人体的零件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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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躺下后,张大嘴巴,医生把灯调了下方向,对准患牙看了一下,就说“起来吧。”

然后说这个需要做根管治疗,大概两到三次。第一次是不治疗的,只能告知方案。然后哗啦哗啦翻翻自己的笔记本,确定了下次复诊治疗时间。我惊诧于要等一个月之久,医生说这已经最快了,没办法,人太多,流程一向如此。

也就是说,我从牙痛发作到挂号见到医生,等了半个月,从见到医生到第一次治疗,又要等整整一个月。

好吧,虽然有点想骂人,可又不知道该骂谁。但好歹还有另一边牙齿替补吃饭,也是天无绝人之路了。

治疗的酷刑

熬了一个半月,终于开始正式治疗了。

躺在椅子上的我,惴惴不安。闭上眼睛吧,什么也不知道心里不踏实。睁着眼睛吧,离医生的脸那么近,好像又怪怪的。最终我还是选择了最舒服的方式,半咪着眼睛。这样医生大概做到哪一步,心里也有数了。

关于根管治疗,我在网上大概了解了一下原理和过程,下面一张动图基本就交待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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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即便清楚了如何治疗,当真真在自己牙齿上发生时,才深刻明白了什么叫“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绝望。

一开始感觉是一把电钻或切割机似的工具,在牙齿上滋滋地响,还飘出一种像头发烧焦了的那种味道。然后是一种类似洗车似的高压冲洗,医生不断提示把水吐掉。就这样,一会儿钻一会冲洗,弄了好几个来回。这个时候还好,除了钻的时候有点震麻感,没什么疼痛。吐水时我用舌头偷偷舔了下患牙,天呐,原来的小洞居然变成硕大无比的洞了,一时间有点心疼。

然后医生用针筒推了点液体进来,凉凉的,辣辣的,大概是麻药了。接着医生拿起一根长长的针,我知道,最关键的一步来了,该清理牙神经了。

虽然已有了心理准备,但医生刚开始捅的第一下,我还是本能地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原本搭在肚子上的手也嗖一下推开了医生的胳膊。

“怎么回事啊,你这样做很危险的,痛是肯定的,忍耐一下。”医生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稍稍冒火。

我没敢接话。就是啊,几十岁的大人了哪,也真是觉得惭愧。可是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排解这种痛,才能保持不动。慌乱中,手摸索到了椅子两边的扶手。

真是救命稻草!我立马死死抓住了扶手。医生一下一下地操作着,力度还特别大,疼痛如波浪般袭来,我的身体绷的紧紧的,所有的力量似乎都通过胳膊和手传给椅子扶手了。还好椅子够结实,不然我真怀疑扶手要被我扳断了。如果说生孩子是人生第一疼,那它绝对排第二无疑了。

医生的针换了一根又一根,中间又加过两次麻药,捅一会儿,冲洗一下吐掉再继续循环。大概忙活了一个多小时,我听到她叫护士拿什么药过来,终于要结束了吧?果不其然,她用镊子放了什么药进去,然后又挖了块白色粘胶封了洞口,叫我咬合了几次牙齿,把粘胶修到正好舒服的高度。

这次的治疗算是结束了。嘴巴长时间张得很大,合上时颌骨都变僵硬了。牙里封了药,有点辣辣的,虽然经历了那么长时间的酷刑,此刻居然一点儿也不痛了,这很是让我高兴。

下楼的时候,才发现自己额头上都渗出了冷汗,手和脚冰凉冰凉的,腿有点瑟瑟发抖。躺的太久,头发也乱蓬蓬的,感觉自己就像电视上那种刚从慎刑司释放的小主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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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我注定是做不了坚贞的小主或是江姐,赵一曼那样的革命志士了,估计刚一上刑就要统统招供了。唉,幸亏自己生活在幸福的现代,没人会发现自己原来是个如此胆小如此懦弱的人啊!

这次治疗到下次治疗中间又隔了十天,不过这十天是幸福的十天,牙齿就像完全好了一样,不痛不痒还能吃饭。不过医生也说了,这是暂时的,治疗还没结束。

劫后余生

十天后的复诊,医生打开洞口的塞子,继续挑神经,冲洗。流程和上次一模一样,但因为封了十天的杀神经药,疼痛感不像第一次那么明显了。打了麻药后勉强能够忍受。

又间隔一周,最后一次复诊。这时候神经已经不痛了,只是医生的力气越发大了,按住针尾使劲往下压,是压迫的痛感。我真怀疑这已经被掏空的牙齿还能否承受住这么大的重量,万一嘎嘣一下断了碎了该怎么办呢?

再次清洗后,牙里又被插了几根大头针似的东西,让我到隔壁拍片室拍片。拍片时先戴上一个防辐射帽坐在椅子上,然后有一个小正方形磁片放在患牙处用手指顶着。拍片医生在电脑那操作,大概一两秒钟就好了。

回到医生处,医生已经在电脑上看了,告诉我没什么问题,要填充了。取下针再次清理一番后,开始正式填充了,先是用镊子夹了一些材料放进去,然后是填塞,还不断压实。接着又在火上烧了什么东西放入,我还闻到了胶水的味道。最后就是树脂材料了,一开始填的有点高,医生拿一片蓝色的纸让我不断合齿,又用一开始的那种滋滋响的电切刀来回刨了几次,终于合适了,没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了。

至此,根管治疗终于宣告结束了。医生平静地交待说看自己情况考虑要不要加牙冠。牙冠到修复科去看,同样需要一到三个月,费用一两千到几千不等。

什么?我差点跳起来。不过为了顾及形象,我还是故作冷静地说了一声好的。

回到家,立马找来镜子,把嘴张得能塞个馒头那样大,发现牙齿的外圈还是自己的,里面是填充的树脂。看上去像蛋黄浸在蛋白里那样圆润自然,又像榫头和榫眼一样合适得天衣无缝。我一边惊叹现在医技的进步,一边又禁不住悲从心来:跟了我这么久的牙齿,为什么就没有好好保护它们呢?

晚上刷牙时,我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足足刷了五分钟之久,这大概是我有生以来刷得最仔细的一次了。唉,人总是在失去时也会意识到拥有的可贵。

满嘴的泡沫泛滥中,我用不太灵光的大脑大致回忆下了费用,不算挂号费,三次复诊就三千块出头了。那如果再加上弄牙冠,一颗牙六七千块钱怕都是最保守的了。关键还不知道能维持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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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的一下,我吓得差点将满嘴牙膏沫喷了出来——总以为自己已经初步实现了财务自由,可一颗牙齿就轻而易举打破幻觉了。人至中年,身体的退化可是万里长征刚起步啊,未来自己还可能是个连病都看不起的穷光蛋而已。

定了定神,我把患牙旁边的两颗牙又仔仔细细刷了一遍。心里还在盘算着,运动不能停;日常养生,是时候得考虑考虑了。唉,岁月这把杀猪刀,还真不是想躲就能躲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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