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万豪国际大酒店，1108号房间，没错，就是这里了。
秀娜定了定神，打算敲门。约定的时间是晚上10点一刻，现在还差5分钟，对方会不会已经在等了呢？
今天是跟金主约定见面的日子，秀娜在云包养app上被这个金主包养快半年了。虽然早已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秀娜的心还是怦怦乱跳，像打鼓一样。
秀娜当然明白，约在酒店见面意味着什么，别人包养她自然是为了获取某种好处，既然已经接受了别人的恩惠，完成交易也是理所当然的。
她从小就懂得“天上不会掉馅饼”这个道理，在赴约之前，金主已明确表示，今天是game over的日子，他们将在此地做一个了结。仅此一次，为半年的交往谢幕，今后他们将再无瓜葛，彼此相忘于江湖，井水不犯河水。
她今天穿上了Needle & Thread荷叶边绢网刺绣连衣裙，StuartWeitzman黑色绒面一字带凉鞋，肩背Nico Giani粉色迷你水桶包，三样东西都是金主赠送的昂贵礼物。因为此前金主特别提醒她，要打扮得精致迷人一些，别令他失望。
为了讨金主的欢心，秀娜还狠心花了大价钱，在市中心最贵的一家美发沙龙做了头发。波浪卷发如瀑布般点缀胸前，额前的刘海微微弯曲自然地绕过柳叶细眉，从耳边顺脸颊垂落。一缕妩媚的发丝修饰着侧脸，显得更加妖娆动人。
秀娜对自己的外表，并不是非常自信，她自知比起那些花容月貌的美女，自己算不上优秀，如果非要给姿色评一个等次，她最多属于中上。何况她也不年轻了，二十七八岁，和花枝招展的小姑娘们比起来，高下立见，年龄的劣势也很明显。
刚开始，她也非常怀疑，金主是怎么看上自己的，是自己非凡出众的气质？还是特立独行的性格？或者不拘一格的才艺？其实这些都缺乏说服力，后来听金主说，是因为她所注册的信息里填写的内容，包括血型、星座，都同自己死去的前女友一一对应，而且她的网名中也有前女友名字中的“娜”字。
这个理由似乎非常在理，不容置疑。
秀娜在门上连敲了三下，聚精会神地听着里面的动静，紧张得不敢呼吸。可是，一秒，两秒……五秒，里面依然静悄悄的，几乎可以确定没人，但秀娜还是不放心地又敲了三下。仍然没有回应，只剩下自己剧烈的心跳，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听得格外清晰。
秀娜小心地环顾着四周，扶了扶墨镜，虽然这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但她还是莫名地感到胆怯，害怕遇上什么熟人。若是被认出来，实在没办法解释，恐怕她这辈子的清誉都要毁了。她又是个要面子的人，这种不干不净的事，一旦被发现，对她肯定是一个致命的打击，她可不想被人当成破鞋来奚落。
像她这种身份的人，普普通通的小公司白领，本来是没有资格来这种高档的五星级酒店消费的。她周身上下没有一件是靠自己的工资买得起的东西，若不是偶然发现了“云包养”这款app，并幸运地认识了一位财大气粗的金主，她也没有这个底气。
当公司里的小姐妹调侃她焕然一新的高级时装和大牌包袋时，她编了谎话，骗她们说是自己炒股赚的，因为有内行的朋友引路，才发了横财。
其实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哪有什么神通广大的朋友，在她看来，所有无私奉献、不求回报的友谊都是鬼话，只有利益交换、互通有无才是立足社会的原则。
尽管她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深以为耻，但在大都市久经沙场、摸爬滚打了多年，她的神经早就麻木了，只有金钱和物质能给她带来真实的拥有感，其他的都太虚幻缥缈了，是经不起推敲的。
不过，要说她完全不近人情，也是不确切的。她内心深处也渴望一份感天动地、奋不顾身的爱情，如果对方刚好是个腰缠万贯的有钱人，那就更值得向往了。
这段时间，她对“包养”自己的那位金主，怀有一种特别的感情，对他的认知，也渐渐不再是一种单纯的金钱交易。她曾听金主提起过自己的前女友，那是一段极其凄美、揪心的爱情故事，其曲折和动人的程度简直可以跟小说里的情节媲美。
她十分羡慕那个女人，拥有金主这个全心全意爱她的男人。她见过金主的照片，虽然算不上多么帅气，但在笔直的西装、做工精良的衬衫的烘托之下，就像是镀上了一道金边，整个人看起来也是熠熠生辉、风度翩翩的。
02
秀娜等了十分钟，10厘米的高跟鞋实在站得太累，很想找个地方放松自己的脚，却又担心金主来的时候不在，留下一个令人遗憾的印象。
秀娜眼中的金主早已不再是雇佣自己的主人，她的在乎里除了能否兑现的承诺，更多了一份温柔的渴求。
今天她来赴约，其实是揣着私心的。就她的本意而言，她不想就此了结，今日一别，她恐怕很难再遇上一个同样慷慨大方的贵人了。她想凭自己的柔情蜜意，真正打动这位金主，她想让金主彻底爱上她，爱上她这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把她当作虚拟世界的玩物。
她想成为他的唯一，而非之一，成为他的未来，而非短暂的过去。
秀娜对于自己在金主心目中的地位缺乏自信。注册云包养app的男男女女，最初的目的肯定不怎么单纯，即使是抱着好奇的心态，也大多是为了轻松挣快钱。
但是每一个发布需求的金主，却有着各种各样的缘由，并非都贪恋美色，也存在一些性格古怪、特殊癖好、经历非凡、情感受挫之人。他们通过云包养app寻觅一位有缘人，以明码标价的形式让其服从指令。
被包养的，必然最大程度符合金主的期待，匹配成功后，他们便进入单线联系，交易内容是无限制的，只要双方认同。
这是一种线上模式，金主通常会要求以拍照、录制视频、撰写文档、在线语音等完成指令，一般不主张线下联系，但如果两者出于自愿的话，也不干涉。
秀娜一注册就遇到了“风中来鹤”这位乐善好施的金主，因为幸运地沾了金主前女友的光，几乎没有接到什么为难的任务，就收获了大把的进账。
这从天而降的运气，使秀娜从一开始的惴惴不安变得愈加坦然，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受到控制。就好像第一次走上赌场的新手，连赢不输，胃口越来越大，就无法察觉迎面而来的风险。
秀娜第一次尝到了不劳而获的滋味，不禁暗自为爹妈给的这张脸而欣喜不已，没想到现实生活中也有如此多金而痴情的男子，本以为只是狗血电视剧的桥段。
秀娜听从金主的召唤，有时拍一张打扮得像女学生的清纯靓照，有时录一段新学会的舞蹈，有时担当叫早和说晚安的报时器，有时被派到某个奇怪的地方以前女友的名义留一张情意绵绵的纸条。有时模仿金主的前女友，给他写情真意切的情书，写得连自己都痛哭流涕，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好像真的谈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而自己已经成为了万众瞩目的女主角。
最令人费解的一次是，被要求扮成病恹恹的绝症患者，戴着假头套拍一张单人照片。
老是站在原地等待，令秀娜觉得手足无措，她不得不来回地慢慢踱步，还不时地躲避着路过的房客异样的眼光。她拿出手机来刷了一会儿，又掏出小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补了补口红的颜色。
等了近二十分钟，那个神秘的身影终于出现了。毕竟在照片里见过，大致的轮廓是可以辨别的。
秀娜突然感到汗毛直立，紧张的感觉一阵阵袭来。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可是一联想到第一次见就要面对的肌肤之亲，秀娜就有种说不出的羞耻感，脸不由得红到了耳根。她自以为也是个开放、大胆的女生，但此时此刻还是忍不住有些害臊。
秀娜不断地暗示着自己：“这不是一次交易，而是一场浪漫爱情的起点。”这个念头支撑着她答应赴约，也为她战胜心魔、勇敢追爱提供了无穷的能量。
不过有一件事，是秀娜感到困惑的。金主在约会前提出，要玩一场“不说话”的游戏。也就是说，他们见面以后，彼此不能沟通，不能交流。
秀娜对此并不情愿，如果不开口讲话，她如何向金主表白？如何为自己争取爱的权利呢？可是她无力拒绝，“风中来鹤”决定的事无论如何都不会动摇，她只能选择同不同意，如果不同意，或许会永远失去这个将梦想照进现实的机会。
秀娜确认眼前不紧不慢走过来的这个人，正是要等的金主。尽管她心中乱成一团，但有一个发现仍然揪住了她的神经。
“风中来鹤”是个富二代，名牌服装本该不少，可他却偏偏穿了上次照片上见过的那套西装。现在天气已经开始热了，连秀娜都穿着凉爽的连衣裙，这个锦衣玉食的男子却裹着春秋款西装，真是令人费解。或许有钱人的世界就是难懂吧。
虽然“风中来鹤”的衣着还算光鲜，可总让人觉得跟本人不太相称，像租来的衣服，气质里透露着一种不自信，完全没有想象中富二代的高傲、洒脱。
秀娜怪自己想得太多，金主没理由找个替身来糊弄自己。何况，云包养app为了保护客户的隐私，最初是不上传照片的，只有单线联系后才会私下交换，她和“风中来鹤”的缘分完全是一个巧合。没有人会无缘无故跟一个陌生人开这种玩笑，投入这么多金钱。
秀娜放心地平复了心情，认真地站出端正、优雅的姿态，脸上流露出早已练习过多次的迷人笑容，静静地目视着那个牵动人心的身影走来。
03
雷九猛抽了两口烟，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心里烦躁地生着闷气。手头上有做不完的工作，周围的人际关系充斥着虚伪的恭维和勾心斗角，薪水又微薄得可怜。他常常有一种心如死灰的挫败感，叹息前途渺茫。
他五年前考上省城的林业局，成了宣传处的一名干事，两年便提拔了副科长，但科长的任命迟迟没有落实。
并不怪他能力差，要说情商，他溜须拍马的本领也不低，对领导也是鞍前马后、随叫随到，工作上加班加点已经是家常便饭，论勤奋程度也堪称劳模。
可是出身低微、根基又浅，遇到的同事还偏偏是背靠大树好乘凉的。科室里五个人，有两个都背景深厚，其中一个副科级别的已经是内定的科长人选，另一个干事接着升上来，如果岗位再不调整，自己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
这些年，虽然当牛做马干了许多苦活、累活，却是帮别人做嫁衣，功劳总是被人抢占，黑锅倒是背了不少。他忍气吞声、努力表现，还是没等到赏识自己的伯乐。处在这个年纪，上有老下有小，生活的压力逼迫着他，使他度日如年。
直到后来，他接触了云包养app，注册后，取了个网名叫“风中来鹤”。本来抱着玩玩的态度，没想到竟遇上了“娜漾”这个金主，成功被包养后，只需要完成她布置的一些轻松的任务，就可以获得不菲的收入。
这个重大发现使他如获至宝，他本以为自己不可能跟任何金主配对成功，他本来就没有先天优势，而事实是，他很快就得到了推荐。他不由得为莫名的好运欣喜若狂，这将是他迷茫人生中的一条空前绝后的生财之道。
金主是个和他年龄相当的女子，可是因为得了绝症，生命已经接近尾声，随时都可能命丧黄泉。虽然家境殷实，可是自从生病以后，为了控制病情，父亲和继母严格限制她的活动半径，并吩咐了佣人随时陪伴和看护。疾病的折磨和无休止的寂寞使她郁结于心，常常濒临崩溃的边缘。除了曾经的几位好友常来看望，几乎很难再拓展新的圈子。
她不相信继母所谓的出于谨慎小心的考虑，她认为这完全是继母别有用心的算计，是为了让她生不如死，她憎恨父亲的不闻不问、听之任之，她对这不公平的人生失望透顶。
她原本也是个花天酒地、放纵不羁的富家女，以泡吧、蹦迪为乐，此刻却失去了基本的自由。她一方面为了发泄，一方面为了找乐子、排遣忧愁，当了解到云包养app之后，便挑中了“风中来鹤”，大把地挥霍钱财，让对方听从自己的命令。
当雷九得知“娜漾”的身世之后，便使出了浑身解数讨金主的欢心。不知不觉，他已经被“娜漾”包养了半年之久。
雷九之所以能放下男人的尊严，心甘情愿被富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主要目的还是为了钱。他毕业工作已经六七年了，历经坎坷，可贫穷的家境使他步步维艰，这样屈尊纡贵地服侍别人，尽管是通过虚拟空间实现的，也的确有说不出的苦衷。
他已经结婚，有了家庭，儿子也刚刚出生。只不过妻子带着孩子在邻市的老家生活，没有固定的收入，全靠自己赚钱养家。可相距百里，为了省路费也不能常常见面。事业上的苦闷有口难言，把妻儿接来省城的愿望也一直无法兑现。
他与金主的勾当自然不能透露，这事儿实在太没面子。他打算多积累些财富，再编个借口糊弄一下妻子。反正是匿名的身份，想掩盖还是有办法的。
04
前几天，雷九接到了一个新任务，金主表示事成之后，将奖励他一笔酬金，而且由于任务艰巨，酬金数额不菲。
金主所说的这个任务，便是万豪大酒店的这个约会。他万万没有想到，金主竟然会约他开房。
毕竟app上的包养协议要求，交易仅限于虚拟空间。一旦进入现实，人与人之间建立了关系，就很可能带来麻烦。其实他本可以拒绝，但一想到钱来得这么容易，他便克制不住贪婪的欲望，决定铤而走险。
像金主这类富人，通常也是脸皮薄的，不会轻易把自己的风流事宣扬出去，所以尽管他隐约感到不妥，还是打算干完这一票。
按照金主的说法，她自知危在旦夕，再也不可能体验爱情的滋味，现在人身自由也被束缚了，她和男人再也不能产生交集，她渴望被欣赏、被喜欢、被呵护，她想在人生的最后时刻，大胆地放纵一次。她发现自己对“风中来鹤”已经产生了感情，而且他们是秘密的朋友，谁也不会发现和干涉。
她很难有机会偷偷溜出来，这次也是在极其艰难的情况下，安排了他们的约会。
雷九看过金主的照片，那是一张挂着憔悴病容的面孔，而且头发都掉光了，虽然并不难看，但心里未免还是有些抵触，毕竟是个不健康的女人。
金主表示会戴着假发赴约，她的假发质量很好，任何人都不会看出破绽。但是别盯着她看，最好快点关灯，这样她的假发就会完全隐藏在黑暗中。
金主还要求雷九穿上自己送的西装，那确实是一套质地精良、款式别致的西装，而且完全按照自己的身形定制，只不过是春秋款的，现在穿已经觉得热了。
当初送这套西装，是为了让他拍一张体面、潇洒的照片，他也不知道有什么意义。他只对钞票感兴趣，这种奢侈的东西毫无用处，作为一名穷酸小公务员，没有什么场合需要穿这种高档西装。所以拍完照，崭新的西装就被束之高阁了。
他本想通过什么途径把西装秘密地转手，又害怕金主提出古怪的要求，所以一直没有处理。现在金主果然提出穿上它赴约，谁知道是个什么玩法，反正富人的世界他也不懂。
除了得穿上这套令人浑身难受的西装，金主还非要玩一个“不说话”的游戏。她说自己病了以后的声音不好听，不希望破坏氛围，同时为了避免尴尬，要求对方也别说话，只用眼神交流。
这也没什么可抱怨的，不说话也有好处，不过是纯粹的交易，何必多费口舌让彼此难堪呢？
约定的时间是晚上10点半，雷九本来已经提前到了，但他总觉得自己表现太急迫并不是一件好事。所以他故意在酒店附近磨蹭了一会儿，直到时间刚好才不急不慢地在前台做了登记。
金主已经提前吩咐他报一个假名字，前台小姐果然没有为难他，连证件都没检查，并递给他一张房卡，看来是提前打过招呼的。房卡在自己手中，说明金主可能还没到，或者是主观上不想抛头露面，这倒是情有可原的。
到达走廊的时候，雷九果然发现一个女人在等，仔细看的确是金主“娜漾”的脸。大概是因为化了妆，看起来气色很好，一点儿也没有照片上的病态，雷九不由感叹化妆师技艺精湛。
尤其是那一头波浪卷发，真是美妙绝伦，也许只有假发才能达到如此惊人的效果吧。
雷九微笑着迎了过去。他对自己笑容的魅力很有信心，毕竟在单位上也常常服侍领导，练就了标准的仪表仪容，在表情管理上已经达到A级水准，随时都可以做到满面春风。
雷九刷了房卡，推开门，并绅士地请女士优先进入。双方都异常地安静、沉默，毕竟金主有言在先，定了规则。
雷九明白，金主不可在外久留，否则很容易被家里的佣人发现，所以他迅速地在浴缸放好了热水，让她先进卫生间洗澡。“娜漾”洗澡时并没有当面把假发摘下来，恐怕也是为了保全颜面。
等娜漾穿着浴袍出来，雷九快速地进浴室冲了一下。房间的氛围竟然很有情调，而且金主的模样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不堪，这使他自然而然地产生了一种生理上的感觉。好像这不但是一桩生意，还顺便捡了个便宜。
雷九使出浑身解数，希望能使金主满意，“娜漾”也很配合，似乎完全按照他的想法进行，丝毫没有异样的情绪。
唯一令雷九不解的是，虽然他按照金主事先的提醒，关上了灯，几乎什么也看不清，但“娜漾”的假发真的很牢，一点都没有掉落的迹象。即使他偶尔压住了她的发梢，秀发还是稳稳地固定在头皮上。不过对方也没有生气的反应，仿佛根本没有知觉。如果是真头发，应该会疼得叫出声来吧。
05
此刻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城市的灯火零星地闪烁着，那些躲在角落的灵魂在无声地哭泣。
墨兰完全浸没在黑暗里，只有显示屏的冷光映照出她胜利的容光。颤抖着，连同自己坚硬如铁的心，点击发送键后，她的手指仍然停留在键盘上方，迟迟无处安放。
本以为做完这件事，所有的旧账便一笔勾销了，她经受过的所有委屈、难堪、折磨都会随风而散。她的确做得干净利落，将复仇的计划设计得天衣无缝，她没有费多少力气就对付了两个仇人，别怪谁无情无义，要怪就怪他们的贪婪、愚昧和无知。
可是，对墨兰而言，这个过程就像是杜鹃泣血一样耗尽了心力，它所带来的伤痛也依然清晰。
多少个日夜不动声色的隐忍，她几乎是咬着牙才挺过了难关，将所有被泼的脏水洗净，以自己的实力和魅力站在了金字塔尖上，让那些恶意伤人的诋毁终于瓦解和破碎。
金钱的代价倒是其次，她有一个永远鼎力支持的身家过亿的丈夫，而自己也掌握着两家公司的巨额股份。最难熬的，是每一次面对都要反复地在回忆的苦水里浸泡，她有多久没有好好地睡一觉了？这半年总算将那两个人的恩怨算清了，他们若早一点明白欠了债就必须要还，自己也不至于在绝望里等待那么多年。
回想起来，她也曾是这个城市的孤独者、落败者，被周围的人排挤、抛弃，常常在悲伤和无助的压迫下直不起腰来。
刚上高中时，墨兰因为家境不好，性格也比较内向、温顺，不爱交际，被以迟秀娜为首的几个女生霸凌。她们经常威胁她，逼迫她为自己打饭、买东西、写作业。她至今仍然记得，高度近视的她戴着厚重的眼镜，迟秀娜戏弄她，将眼镜夺过去抛向空中，几个人轮流抛来抛去，她紧张地想要去抢，却不小心重重地摔在地上。
在一次偷窃事件中，迟秀娜为保护自己圈子里的姐妹，栽赃墨兰为小偷。那时的她刚从乡下考进城里的高中，初来乍到，受到陷害后一片茫然、不知所措。迟秀娜带领几个女生对她围追堵截、威逼利诱，以极端恶劣的手段迫使她承认了偷盗的事实。
她从此背上了莫须有的罪名，成为全体师生的公敌。老师甚至用她的例子作为“贫贱不能移”的反面教材，多次在公开场合或明或暗地展示。这成为她整个高中阶段的耻辱。
那段恐惧的经历让她几经崩溃，多次想到自杀，完全是因为不忍辜负含辛茹苦的双亲，不忍亏欠在外打拼供养自己的哥哥，才坚持着熬过了三年时光，并以优异的成绩，考进了省城的大学。
可惜命运没有眷顾她，并再一次将她推向绝望的边缘。她的大学时代因为雷九的存在，仍然是一片阴霾。
雷九是她初恋男友最好的兄弟，却一再地阻挠她和男友的爱情，并以恶毒的方式伪造她不忠和背叛的证据，使前男友斩钉截铁地和她分手。
她和初恋男友曾经是公认的天造地设的一对，他们彼此欣赏和珍惜。如同所有纯真的校园恋情一样，她无比狂热地爱着他，将他视为人生最珍贵的礼物。可想而知，分手的打击是多么的令人痛心疾首，仿佛晴天霹雳，使她失去了对未来所有的向往。
就在他们分手半年以后，雷九的妹妹如愿以偿地和墨兰的前男友牵手，并最终披上了婚纱，成为了他的新娘。可墨兰却变成了遭人唾弃的历史，百口莫辩，无力回天。
06
这些年，墨兰从书本上多次读到了圣哲们的良言，要放下仇恨，向阳而生。可是，她放不下，是迟秀娜和雷九夺去了她本该阳光明媚的青春年华，是他们的肆无忌惮和有恃无恐，在她前半段的人生留下了无尽的悲剧和噩梦。
她做不到那么轻松、洒脱，化干戈于无形，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身披羊皮的狼人继续逍遥地瞒天过海。所以，她早就做好了复仇的打算，直到她终于拥有了复仇的力量。
作为富豪俱乐部成员的妻子，她本可以不必亲自动手来处理这些不费吹灰之力的琐事，只需要吩咐几个忠心之人帮忙运作一下，就可以办成。但墨兰还是想亲眼目睹整个计划的执行过程，尤其是最后一个步骤，即使胜败已成定局，她也不想错过。
秀娜和雷九永远不会知道，当他们最初接触云包养app的时候，就开始进入了陷阱。他们从听说这个软件到安装、注册，全部都是因为有心之人的影响、推荐和鼓动。就连云包养app的繁荣印象也是刻意被营造的氛围。
如果他们都选择见好就收、知难而退，他们可能早就远离了靶心，不会被利箭所伤。可是他们都没有克制住内心的欲望，对金钱和物质的追求毫无节制、不计后果，他们都没有坚守住人性的底线，所以只能自食其果、自取灭亡。
当秀娜和雷九见到彼此之后，都以为对方是各自的金主，可他们想不到的是，真正的金主却是墨兰。是墨兰创造了整个相遇、相识、相知的情节，并用了半年的时间将他们玩得团团转。区区几万块就将他们的意志牢牢地掌控在手心里，当他们为自己的小聪明而沾沾自喜时，却已经被糖衣炮弹攻打得遍体鳞伤了。
云包养app正是墨兰投资入股的一个新产品，想要做点手脚，把握一些操控的便利是轻而易举的。
墨兰从他们踏入酒店开始，就监控着一切，而那个房间自然也是她派人精心布置过的。他们果然乖乖听话，彼此之间一句也没交流，没有泄露丝毫令人担忧的信息。
当有人报告她，秀娜和雷九已经顺利地从酒店离开，1108号房间里的隐蔽摄像头便被神秘人士带到了墨兰的面前，并成功地拷贝到计算机上。视频里清晰地显示出秀娜和雷九面部的画面，而关灯之后那些不堪入目的场景，也被摄像头拍得一清二楚。
当墨兰点击完发送键后，视频将会以匿名邮件的形式发送到秀娜和雷九所在工作地的部分人员邮箱，并很快以发散式传播到她们的朋友、领导、亲人的视线范围内。
以单身贵族身份示人的迟秀娜，在承受着裸照被传播的恐慌之外，还将遭受漫无边际的关于她卖身求荣、私生活放荡的非议。她祈求一段好姻缘的愿望可能再也无法实现，因为所有正派的男人都很难接受她龌龊的丑事。
雷九将很难在体制内立足，因为个人作风问题，很可能被严厉处分，仕途面临严峻的考验，提拔加薪的愿望将遥遥无期。他的妻子也很快会收到消息，到时婚姻能不能保全也是个棘手的问题。不过在对手、同事的口中恐怕很难掩盖，他的花边新闻很快就会随着小道消息，传遍街头巷尾，在任何时候变成他个人品质最致命的一刀。
而所有这一切，他们并不想声张，也没有确凿的证据揭发，他们将永远活在金主的阴影之下。而真正的金主，早就消失在茫茫人海中，就仿佛从来未曾出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