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劝也不管用,我今天就是要讲一个公车女痴汉的故事。
揣上煎饼下了楼,磨磨蹭蹭向北走三百二十来步,老黑往常一样雷打不动地端坐在信访办门口。一副老干部的做派,微微掀起眼皮睨一眼王六,鼻孔喷出一股热气,天寒地冻的天儿显得格外看不起人。
“呦,黑爷,您早呢,这么早就站岗呢!”小姑娘堆起笑隔着栏杆凑上去,“这我妈今天给我炕的饼子,小的孝敬给您嘞!”小手一丢,俩硬得能切玻璃的饼子就落这大狼狗面前,狗儿低下头嗅了嗅,翻了个白眼用爪子把饼扒拉到一边。
快溢出狗脸的嫌弃把王六给逗乐了,一抬头就看见一个背着蓝色小书包的身影出现在前面一个小区门口。“我不跟您贫了黑爷,我赶着上学校抄作业去。”龇了一大大的笑,小姑娘三步化作两步,小旋风一样跟了上去。
这蓝色小书包是王六隔壁隔壁班的,她都偷偷打听过了。也没近距离看清过人家的脸,就是经常能遇上他一路上学,站公交车上身段挺拔得像小白杨,走起路来还带风。要不怎么老说少女情怀总是诗?十七八岁年级,多奇妙,脸都没看清就能喜欢一个人。
隆冬里早晨六点零五,大街上除了卖早点扫地的就剩下了大夜回家的。王六红着脸跟着她的小白杨上车,时不时偷偷往那个方向瞥一眼,怕被发现又想被发现,心像个粉色的棉花糖一样又甜又软。
小白杨虽然在尖子班但是和一些学霸不太一样,他挺在乎形象的。永远干干净净的校服白球鞋。降温后他常穿一件黑色的羽绒服在校服里,毛领子衬得他脸格外白。他常年在车上背一本译林牛津英语书,表情温柔背单词像念爱人的名字。王六几次想学都学不来。
然而司机叔叔永远开的这么快,也怪这个城市太小,从来不能跑上几个小时,让王六看个够。但是今天王六还是挺开心的,因为下午两个班有一个同一时间的体育课。
学校的小卖部是校长额外加的,从食堂里辟出小小一块地方,既是充饭卡的地方,另外附带着卖些饮料零食。商品种类少之又少,辣条只有三种口味儿。就这点选择,都能王六看着面前的几种水犯愁。小白杨打球肯定渴了,面前有脉动,冰红茶,冰露。买了脉动,这一期的杂志书就没钱买了。对于一个没零花钱来钱全靠谎报资料价格的孩子,买个五毛的胶带都有选择困难。
最后一咬牙,算了杂志厚着脸皮蹭朋友的去,再说了,杂志能有小白杨好看?
偷偷把脉动放在小白杨脱下的校服外套里,做贼一样又仿佛放的是个炸弹,王六躲在一边看过会儿小白杨被她少女心炸裂的样子。
失望的是小白杨笑着周围问了一圈,然后把水掏出来放回他们放衣服的长椅上和几个兄弟勾肩搭背地走了。
难道说…他发现了?他这是在拒绝我?不对不对,他应该没发现,这是不是说明他是个不和女生搞暧昧的正经人?还是说他一心只想好好学习?
…………
日子就这样在怎么也看不腻的小白杨和妈妈做的狗都嫌的煎饼中慢慢流逝。
故事的主人公一个被一本重点录取去了北方,一个没考上随便去了本省一个学校混了几年。当然一本的不可能是当初那个天天早起抄作业的小姑娘。
今年的冬天格外冷,雪下的和从楼上抖大盐似的,砸的脸生疼。结束失败的学习生涯的王六踏上了她老娘恐吓了十几年依旧如期而遇的打工生涯。
放寒假了学生真是多呀,每个人脸上都对未来无限憧憬的表情,在他们看来,没什么不可能。公车上,王六随手翻着网页,她打算攒了钱买辆代步的二手QQ,带上路万把块,好过天寒地冻的走在路上风直往脖子里灌。旁边高中模样的小男孩瞥了一眼她的手机,跟旁边的小伙伴说他长大了要买Q7,不为啥,大天窗,人坐在里面舒坦。
Q7,王六想了想,靠她自己估计近几年都完全不可能了,爹妈想买房估计也支援不了多少,还是QQ划算,个头又小随便朝哪个花坛子一钻就算停车位了。
买个啥色的呢QQ车不咋地颜色贼多,红色太艳白色不耐脏黑色太死板蓝色……蓝色!
蓝色的小书包!!换了一个更简单成熟一点儿风格的了,小白杨也长成了大白杨,剃了个酷毙了的莫西干,beat耳机挂在脖子上。王六压抑不住的激动想上去给他来一段饶舌。
“hey!”他看见了王六,笑着打了个招呼。
“呦!”鼻子酸酸的,一定是天太冷了。
“我当时就知道是你,我特别怕你跟我表白你知道吗?你要是开口了我怎么拒绝得了?你本来成绩就悬要是早恋一定会影响学习。最后打听你志愿也没打听到,就去了我原先想去的城市。对了,我想问问你,我现在回答还来得及吗?”
当然上面这段都是我想象的。这两个人自高考完就走了两条再也不会有交集的路。少女情怀的诗,也是虚无缥缈不知道在何处就戛然而止,只留下一两分意犹未尽。17岁的感情,勇敢的根本不在意结果,只在乎比较四块的脉动和一块的冰露时想给对方更好的那种坚持。模仿对方在车上背单词结果晕车快吐了的苦涩。能偷偷看对方一两眼的甜蜜。因为爱过,所以尝了百味。这百味就是你我所得,其他都其次了。
而这三年她甚至一句话都没有和他说过。但是她觉得足够了,残念往往比圆满更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