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死过一次的人

最大的痛苦是不能向别人诉说的痛苦。——马金

痛苦,是每个人都必然要体会的感觉。

在成长的路上,每个人对痛苦的承受能力都不一样。在极至的痛苦面前,有的人能够平静自持,一个人舔舐伤口;有的人一蹶不振,从此消极自沉;更有甚者放弃生命,想要通过死亡来结束那种锥心刺骨的疼痛。

在你的生命历程中,有没有一瞬间理性崩塌、产生过想要轻生的念头?

对于这个问题,我没有做过调查,但在我的朋友圈里,就曾经听到过三个人对我讲过想要轻生的故事。

1、没有爱情,也可以周游世界

图片来自网络(紫薇花)

前不久看了一个很火的电视剧《大猫儿追爱记》,当我看男二女二的故事的时候,我瞬间就想到我的初中同学小琴,电视里的小乔简直就是我认识的小琴啊,没有主见、自私自利的男朋友、没有话语权的男友父亲和霸权主义的男友妈妈全都是一个德性!生活就是一出狗血电视剧,这话真没说错。

小琴从小就生活在简单快乐的家庭,父母都是小镇上的公务员,在生活和学习中给予了她百分之百的疼爱和支持。从小学到大学,她一直成绩很好,是老师和同学们眼中的乖乖女,担任班干部的她没有不良爱好,不结交坏朋友,用心参加各种活动,她履历表上满满的优秀。

这样拥有正能量的女孩是很吸引人的,虽然个子不高,相貌也说不上惊艳,但是她的身边从来不乏追求者。大一第一学期快结束时,她脱单了,对方是学校里面一个风云人物,长得帅,篮球打得好,还是个富二代,家里资产过亿。那个男生送给她各式各样的礼物,小到Hello kitty的玩偶,大到钻石项链,她的衣服、鞋子、包包全部都是名牌,二十岁生日派对是在五星级酒店开的,她参加迎新晚会、元旦晚会,男朋友会第一时间上台送花,她想听周杰伦的演讲会,他会订好最前排的座位,这样的幸福简直不像是真的。

他们的爱情真是稳定啊,四年里面没有什么第三者插足或者谁中途变心的事故出现,也没有终结于毕业就是分手季这样的定律里,因为他们早就说好了,一毕业就结婚。

她随他回到他长大的那个城市,住进了他家N套房子中的一套,在准备了无数次后,她信心满满地上他家去见父母,可是未来的婆婆似乎上辈子和她结了仇似的,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当着她的面说她长得小家子气配不上她儿子,说她挑的礼物太廉价上不了台面,说她吃得太多也没见长个子,她的男朋友和未来的公公坐在旁边一句为她出头的话都没说,她就那样委委屈屈地坐了几个小时,回去时哭了好久好久。

男朋友安慰小琴,他妈就是那样的性格,不用太在意。可是怎么能不在意,未来婆婆隔三叉五地跑到她住的地方挑刺,不准她进入他家的企业上班,请人给她上家政课,从小到大没有做过家务的她,怎么能够一下子就学得好做饭、打扫这些事,于是她又多了懒、蠢、呆的缺点。时间一长男朋友也发现小琴的缺点越来越多,婚礼一拖再拖。一年后,他偷偷背着她去相亲了,对方是一个长相、身高、学历、家势都让他妈妈满意的女孩,他终于要结婚了,新娘不是小琴,而她也被告知可以永久性地住在那套房子里。

难道五年的爱情只值一套房子,以前的一切都是假的吗?若是没有他,她留在这个没有一个亲人的城市有什么意义?他当她是什么,地下恋人吗?

她不敢告诉自己的父母和朋友她被人扫地出门了,因为所有人都等着喝她的喜酒。她把他送的所有的礼物都清出来堆在客厅,点燃了打火机,她要用一种惨烈的方式让他后悔,让他记住他犯下的错误。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个很贵很贵打火机怎么也打不出火来,她披头散发地下楼去买打火机,可是忘记了带钥匙。她拿着2元钱一支的打火机在门口坐了一整夜,抽完了两包烟,那个夜晚,她终于没有死成。

带着3000元钱和一口小皮箱,她去了广州,从一个小公司的外贸跟单员做起,她逼着自己学习各种业务,6年后,她开了自己的外贸公司,在广州买房买车,并且看遍了各大洲的风景。北海道的日出很美,南非的紫薇花灿烂如霞,阿尔卑斯山的雪景好惊艳,金边的佛寺宝相庄严……那些相片里面,只有她一个人,曾经她的梦想是和爱人一起周游世界,后来她明白了,周游世界,并不一定需要两个人,一个人,也可以拍很美的照片。

2、没有谁可以打败你

图片来自网络

前几天,小芝学姐在微信上告诉我,她通过了某省的公务员考试,进了一个很厉害的部门,我马上回了一句:好厉害啊,恭喜你。她回我一个灿烂的笑脸。

印象里面,小芝学姐一直是个阳光的女生,上大学时是校编辑部的主编,我的写作兴趣就是被她慢慢引导出来的。她上学很晚,8岁才上一年纪,所以我一度觉得她少年老成。她的志向是到北京某排名前五的大学读文学专业的研究生,可是我们都不相信她考得上,因为她的英语成绩非常糟,连四级都过不了,果不其然,她大四那年第一次考研失败,专业分数很高,英语不及格。毕业后,她到北京一家私立学校当老师,为的是方便考研,第二次,她依然没考上,还是因为英语。落榜时她辞职了,她要全力备战第三次,在学校里面租了个床位,每天去旁听教授讲课,得到了教授们的一致肯定,她是个好苗子,于是她信心满满地参加了第三次考试,结果出来,她还是没考上,仍然是因为英语。怎么会这样子?她明明已经很用心地学英语了呀?她不甘心这种结果,读这个学校这个专业的研究生是她的梦想啊,她不能轻易地放弃梦想。于是,她搬进了一个10人室的地下室,又报了一个英语通关班,做各种各样的兼职赚钱,因为之前工作的积蓄已经全部用完了,就这样,她参加了第四次考研,然而,结果依然是英语没过。

这一年,她27岁了。在考研这件事里,她折腾了四年,四年对于一个本科生来说,是多么宝贵的阶段,有些毕业生四年以后已经升职加薪成家立业了,而她,住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没有爱人,没有事业,几乎身无分头,青春就这么白白荒费了四年。这四年,她没有寄过一分钱给家里,爸妈不理解她,弟弟妹妹不理解她,亲戚四邻都不理解她,甚至把她当成一个活在梦幻世界的反面教材教育小孩子。她不明白上天为什么对她这么不公平,她只是因为热爱这所大学,热爱文学这个专业,为什么要让她一次次承受这种失败的命运,她真的输不起了呀!

落榜的那天下午,她一个人去了北海公园,天气极其寒冷,眼泪一流出来就变成冰碴子,她不停地哭,放声地哭,因为天气冷,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她终于崩溃了,她不要活得这么窝囊,她对这世界没有什么留恋了。她闭着眼睛把左脚伸向结了结了薄冰的湖面,脚上穿的靴子还是上大三时买的,这双鞋陪了她五年,鞋面上的漆都掉了好多,她想用这双靴子敲开冰面再跳下去,可是当靴子被冰水漫过的时候,她一下子退缩了,水那么冰那么冰,她好怕冷。她在原地哆嗦不止,看着自己的靴子慢慢地变硬,脚一点点地麻木了,心却一点点地火热了,既然连死都不怕,还怕好好活着吗?

她做了决定,最后再试一次,如果再考不上,她就好好找一份工作,从头做起。在28岁的时候,她终于如愿以偿地考上了那所大学那个专业的研究生,并且和另一个系的博士恋爱了,一年后,他们祼婚了,两年后,她参加毕业答辨时,宝宝在肚子里已经有八个月了。之后,她随他回了他的城市,她老公在一所大学里面当老师,她生完儿子后当了一年家庭主妇,然后参加省考,一路五过关暂六将,直到政审完那天给我发微信。

最后的结果是不是皆大欢喜?

有位诗人说,你之前所有流过的泪水都会化作彩虹陪伴你。

3、当全世界都抛弃你,你也要看得起自己

图片来自网络

“如果没有被传销害惨过,就没有我的今天。”

对我说这句话的时候,阿达事业有成,在深圳开了几家手机专卖店,沉醉在新婚燕尔的温柔乡里,过去噩梦般的经历对他来说都是往事了,可是他还是偶尔会在梦里惊醒,记起当初站在悬崖顶端看风景的那个失败的自己。

那一年他大学刚毕业,由于大学时贪玩,四六级没有考过,专业课也挂了很多,连毕业证都没有拿到。同学们陆陆续续拿到Offer离校了,他还在为毕业证的事情焦头烂额,终于连最后一个陪他的人也离校了,他才终于慌了神。

在网上漫无目的地撒了一遍简历,全都石沉大海,等宿管阿姨下逐客令了,他才不得不买了张去合肥的车票投奔表哥,之前他一直接到表哥的电话,要他去那边和他一起干事业,而他因为一直沉迷于游戏世界里,没有好好考虑过表哥的提议。现在,他已经走投无路了,表哥是他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兴奋地在火车站等表哥开车来接他,等他看清那辆车的时候,他已经隐隐约约感觉不妙,那是一辆破破烂烂的面包车,在电话里吹嘘自己开宝马的表哥穿着一套在老家穿过无数次的旧衬衣,用的居然是老人手机。表哥一看到他,就火急火燎地把他拖上去,他夹在两个中年男人中间,坐在车后座,那两个男人一路都没有和他说一句话,开车的表哥也没有说话。

等到了所谓的公司,他已经完全确定自己进了什么地方,他身上除了一个用了几年的旧手机之外,就只有几百元钱,手机和钱想当然地被没收,他被经理分到和表哥一起住。他没有吃饭,也没有洗澡,一整个晚上,就听表哥在他耳边说他的发财梦,要他劝说他爸妈把家里的小超市给卖了,投资到这里来。他心里很明白父母不可能为了他卖超市,虽然那个镇上的小超市也不值几个钱,但那是父母唯一的经济来源,何况弟弟马上要高考了,弟弟在县里的重点高中读书,成绩排名全校前十。

第二天,他被逼着给父母打电话,父亲一听到他的声音就把电话挂了,之前班主任已经告知他父母他没有顺利毕业的事情。他被关了起来,饿得眼冒金星的时候,表哥送进来一碗冷饭,饭上面飘着几片包菜。表哥很委婉地告诉他,他已经被这伙人打怕了,只要他父母能拿出钱来,他和表哥都能被放出去。为了让他相信,表哥还脱了衣服,身上的确是有很多淤伤。表哥还告诉他,之前有个人的腿被打断后扔到铁轨上去了。

吃完饭他又被要求打电话,这次接电话的是他妈,他妈只说了一句话:“你死在外面好了。”

迎接他的是拳打脚踢,之后被关了三天,三天里面吃喝拉撒全在那个逼戾的屋子里,并且他还把尿拉在裤子里面。那三天对他来说简直是在地狱走了一遭。

当经理问他想清楚了没有时,他回答想清楚了。于是他拨通了大学同寝室同学小邱的电话,小邱就在离合肥一百公里的一个城市上班。小邱一直是个热心快肠的同学,听说他在合肥生病了,特意从那个城市赶来看他,表哥和他一起去火车站接小邱。

小邱的父母花了五万元为小邱赎身,这笔钱也够他和表哥赎身了。当他看着小邱和他父母头也不回地走进火车站时,他知道有些友谊从此完结,有些人就此消失在生命里。

他甩掉表哥,在车上随便上了一辆大巴,车子路过黄山,他突然想死。下了车,买了票,花了三个小时爬上山,拣了个没人的悬崖边坐下,七月的山风并不大,他却被吹花了眼。他怎么这么没用,怎么这么失败,怎么这么歹毒?他不是人。

跳下去就一了百了,爸妈弟弟都会忘记他的不中用,小邱和他爸妈也会原谅他。他站起身来,想着纵身一跳就行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但是他看到了,傍晚的云霞流光一般浮在他前方不远的地方,如此美好,他不禁呆住了,看了很久很久,他舍不然那片火烧云似的云霞。

他的人生还没有炙热地燃烧过就要掉入无边的黑暗里面吗?难道他天生就应该是个废物?

不,他并不笨,他只是不曾用心过。

下山的路,他走了很久很久,想明白很多事。在路上,他拦下了一辆去深圳的大巴。

中间苦难的六年,他没有告诉我,他说那是一个男人应该吃的苦,现在他功成名就,往昔都是历史。

“小邱原谅你了吗?”我问。

“没有,我多次表达过我的歉意,可是他没有见我,他有权利选择不原谅。”

是的,世事往往不可能尽如人意。

悬崖边的风景,他再也没有去看过,但是那年看过的风景却定格在他心里,那也许是一辈子。

没有在悬崖边站过,哪能体会云卷云舒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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