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的痛,到底是谁的错

      爷爷有四个子女,两儿两女,他年轻的时候因为家里穷,跟着红军当通讯兵,后来全国解放后,他被分配到钢铁学院(现中国科技大学)食堂工作,虽然大字不识几个,但在北京有份正式工作,铁饭碗,这在当时农村,多少人艳羡,老奶奶在十里八乡给爷爷挑了个好姑娘,就是我的奶奶,在奶奶过门后第一年生下了我的爸爸,爷爷说生爸爸前一天,他梦见一个大狸猫(爸爸属虎),那年爷爷已二十六岁,那个年代,很多二十岁不到就结婚生了孩子,对于二十六岁才得的长子,爷爷自是疼爱不已。随着两个姑姑还有小叔的出生,爷爷常年不在家,奶奶要照顾几个小的孩子,地里还种着好几亩庄稼,爸爸逐渐长大,和奶奶一起撑起这个家。尽着长子大哥的责任,爸爸很听奶奶的话,很孝顺。

        在爷爷五十岁那年,他同屋的同事突发脑溢血死亡,他害怕他哪一天也客死他乡,便和人对调到我们市里一家省级制药单位,这个单位当时在市里是效益最好的,当然,北京的工作,北京的户口,从此和爷爷没关系了。几年后,爷爷听说接班政策快要取消了,就慌忙办理了早退,让我的二姑接班,二姑从此成了城里人,不用每天风吹日晒在土里刨食,大姑当时参加了考试,如果考试通过,她也可以留在制药厂当工人,可惜,她没有通过。我的叔叔有一些智障,智商和十岁小孩差不多,据说奶奶怀他的时候缺了一种微量元素,可以照顾自己,干一些简单的体力活,爷爷老实本分,家里一直奶奶当家,奶奶的意思,爸爸要留下来照顾叔叔,我爸爸也默认了这一点,算是心甘情愿。爸爸对奶奶的安排并无异议,他觉得当大哥的,有义务照顾自己的傻弟弟,两个妹妹将来都是要嫁到别人家的。

        真正伤了母子情分的是后来发生的一些事情,那个年代社会允许工人子女接替父母工作岗位,接班的基本上都是长子,妈妈因为这件事,觉得不公,挨累受穷都是爸爸,她因此怨恨奶奶,奶奶强势,并不把妈妈放眼里,妈妈和爸爸之间也因为这事老是吵架,我和弟弟小时候奶奶带过我们,随着和我妈关系越来越差,有我妹妹后,奶奶基本上没带过了,小时候我家很穷,家里就几亩地,爸爸妈妈靠几亩薄地和农闲时爸爸做点小生意养活我们三个,家里只有过年和来亲戚的时候才会吃一些肉,零食什么的基本上没有,奶奶家吃的用的什么东西都比我家的好,爸爸还是一直很孝顺奶奶,后来奶奶做的一些事,渐渐寒了爸爸的心,我记得有一年吃过晚饭后,爸爸肚子疼的挺厉害,去看医生,说是得了急性阑尾炎,因为当时家里没多少钱,他在医院疼了一夜,第二天妈妈一早去奶奶家借钱,奶奶让妈妈去别人家借钱,还有一年爸爸做点小生意赔了不少钱,妹妹上初中交不起学费,我上高三,爸爸没办法去向奶奶借钱,奶奶不借,并且第二天去买了沙发(2002年沙发在农村还是比较奢侈的物件),爸爸一生气把奶奶的沙发砸烂了,因为有爷爷的退休金,奶奶平时种地很少,我在外求学,弟弟在城里学手艺,有几年,每年秋收的时候,只有爸爸妈妈和妹妹,奶奶去给邻居家帮忙,也不帮我家,所以妹妹和奶奶也不太亲,我一直在外求学不在家,对爷爷奶奶心里还保留着小时候的感情,爸爸有几年和奶奶不说话,在村里看到奶奶绕着走,我记忆中,有一次因为穷交不起我们的学费,爸爸蹲在床边流泪,到现在爷爷一个月发多少退休金,爸爸一直不知道……

        我家和奶奶家的关系越来越差,现在爷爷生病瘫痪在床,爸爸心里有很多心结放不下,不愿意去奶奶家,现在爷爷主要是奶奶和一辈子因为有点傻没有娶到媳妇的叔叔在照顾,两个姑姑不忙的时候过来给爷爷洗洗澡,做些吃的。我小时候怨恨过奶奶,现在却心疼她,看到瘫痪在床的爷爷,会流泪,爸爸采取躲避的态度,不愿意面对,我知道他不是不孝顺,他心里有很多痛,人是应该感恩,但恩怨有些真不是想忘掉就能忘掉的,我不是爸爸,我无法体会他的心情,可是爷爷已经老成那个样子了,爸爸你就把恩怨放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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