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兰娣也经不住来福的猛烈追求,在内心还是激起层层的波澜。来福的殷勤体贴百依百顺的好脾气,投其所好不时买这送那慷慨馈赠,以及百折不回的痴心恋情都使兰娣深深地感动。加上他现有钱府二管家的身份和良好的经济状况,如果嫁了他,生活就能安定幸福。但自己移情别恋,又觉得对三宝是一种背叛……所以兰娣在夜深人静时,睡在床上常常辗转反侧,难以选择,因为她对两人都难以割舍。
在动物世界里,两雄夺爱,往往以生命为代价会开展一场惨烈的搏杀;而西方盛行了数百年情敌之间为爱格斗,同样演出一幕幕人间惨剧。现在来福见三宝不肯退让,两杰争爱只剩下“拔剑出鞘”这一招了。
那天,合当有事,宝花想吃王家沙糕团店的“擂沙圆子”,叫兰娣立即去买。兰娣很高兴接受这一美差,因为她为此可以去见“三宝哥”。于是她精心打扮一番,拿了家什和钱到门房间来找三宝出车。三宝见到兰娣也很快活,他要紧到车库把小车擦拭一遍,随机把车发动起来。
汽车的轰鸣声惊动了坐在办公室里的来福,他急忙赶出来看是谁要用车,为何三宝不报告?当他看到打扮一新,风姿绰约的兰娣笑弯了一双丹凤眼站在车旁,而三宝精神焕发,春风满面地正在拉开车门恭候她上车时,来福这时胸中一盆妒嫉之火,好似突然被掷进一个燃烧弹“嘭!”地一下猛烈地燃烧起来,妒火烧糊了他的头脑,烧红了两眼,这时他脸色铁青,不计一切后果奔到车前用手一搁,喝叫“不准出车!不准出车!”
兰娣听了很不高兴,扬着脸说:“怎么啦?夫人叫买‘擂沙圆’也不行呀?”
“夫人叫买也不行,还有半个小时,小车要去接老爷回家,所以不能出车!”来福这时满头热汗,横眉竖眼,咬着牙杀气腾腾地说。
没等兰娣回答,三宝也板着脸插话说,“从这里到王家沙,小车来回只要一刻钟足够了,误不了接老爷回家!”
来福岂肯在兰娣面前输给三宝,而且他也绝对不能容忍兰娣和三宝同车去谈情说爱。于是就拿出二管家的威风训斥三宝道:“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你给我靠边站!”说着用力推了三宝的肩。外人看起来只是来福碰了一下三宝的肩,可他用的是内功,这一推足有七、八十斤的份量,没有功夫的人早就要一跤摔得老远,但三宝却稳如泰山纹丝不动。这使来福一惊,知道遇上了对手。
这时三宝再也忍不住了,他认为既然对方出招在先,就别管我出手奉陪了!三宝瞬间拉住来福伸过来的手,轻轻往前一伸,来福没有防备,往后一个趔趄,站立不稳就退后几步跌坐在地上。
来福这下觉得脸丢大了,他顿时怒发冲冠,一个鲤鱼弹跳站立起来,直奔三宝挥拳打去,于是两人都舒开拳脚在前庭里你来我往的搏杀起来。从武术上讲,三宝要高过来福一筹,加上他在军队里训练过刺杀格斗,参于对敌的严酷实战,还有长期拉车,体力耐力的锻炼,与来福过招绰绰有余。而来福虽也经名师教授,习武三年,学得一身功夫,但从未参加过厮杀,加上长期在钱府娇生惯养,不多片刻来福感觉体力不支,累显破绽。
三宝当然看出来福已露败相,但他不肯把事做绝,因为他十分珍惜在钱府的这份差事,如果今天胜了来福虽能解气泄愤,但来福和钱万兴不会再让他在这里混下去了,所以在和来福拼搏时他手下留情,有意避让。无奈来福这时杀红了眼,就想速战速决,就招招要置三宝于死地,急得兰娣大哭大叫起来。
门房王老头看到情况危急,忙奔去找来薛金康,他见状十分生气,蹬足大声一吼,三宝和来福平日都尊他为权贵,两人就在乖乖收拳低头撅嘴退到一边。薛金康问明情况,明知来福不对,但为了维护他二管家的威信,就有意数落三宝不该出手将来福推倒在地。这样来福心里就好过得多,三宝也无话可说。
薛金康见时间不早就分配任务,叫三宝去接钱爷回府,兰娣同车去,回家的路上顺路去王家沙买“擂沙圆”。来福这时又动了小心眼,怕兰娣抢先向主人告状,自己又要被调去跑推销。于是编了一个借口说:“哦,我想起一件事来,顺路到刘老爷家去一次,听说他新添了孙子,问问他府上什么时候办满月酒,我们好准备送礼?”薛金康明知来福是借口,看也没理由反对。他也不等回答就拉开车前门,坐在副驾驶座上。
薛金康目送小车驶去,满腹心事地摇摇头,嘟囔一句:“这丫头还是乘早嫁了吧,否则要成祸害!”
小车内三人各有各的气恼和心事,一路沉寂谁也不开口。车到公司门口,来福急忙下车奔上楼去,见到钱万兴就添油加醋把他与三宝打架的事说了一遍。钱万兴听了当然不高兴,心想:“三宝这小子在社会上混了这些年,沾染了许多不良习气,肯定不是善良之辈,现在敢打管家,将来就敢打我,还是乘早让他滚蛋。”
钱万兴思想上有了这个念头,脸色就不好看,三宝下车招呼他也不吭声,他和兰娣都是猜疑来福告了黑状,车子经过静安寺路(今南京路一带)时,远远看见王家沙店门口停着两辆轿车,围着一群人,这些人面目凶恶,动作横蛮,扭住一个商人模样的中年人往汽车里塞,那人抗拒着不肯上车。这时三宝的小车渐渐在靠近,他觉得情况异常就在不远处停了车,离开这是非之地,耐心在车内等待观望。
这时见一个身穿西服,头戴铜盆帽的小个子男人,像是为首的,上去打了这个商人两个耳光。来福低声惊呼“啊……来富!他在绑票!”钱万兴听得一惊,细看果然是来富,就叫“快记下那车的牌号!”三宝眼力好,立即报出那两辆车牌号,由来福用纸记下。店门前两辆车带着那商人开走了,这里车内人惊魂未定议论起来。钱万兴见来富如见仇敌,因为他伙同大太太狼狈为奸,作恶多端,在丽红来信揭发后,来富仓惶出逃,钱府立即报案要求法巡捕房捉拿法办。现在见到这恶贼露面,岂肯放他逃脱,于是就叫来福带着车牌号去捕房提供线索以便抓捕这贼,来福立即去办。
三宝将车慢慢开支王家沙店门口,兰娣下车去店里买“擂沙圆”,听得店里众人都在议论人人神色紧张,惊恐不安说:“这天杀的沪西76号特务又出来抓人,这可怜的老板只要被关进老虎洞,他前面只有两条路:不是倾家荡产,就是屈打成招被害死在里面!”兰娣听得汗毛直竖,买了圆子赶紧回到车里想钱万兴报告了刚才的见闻。这时钱万兴才知叫来福去报案十分失策。“汪伪76号特工总部是一群无恶不作的杀人魔王,来富这贼现今投靠了这特务机关必定要来报复我,现先去报案,法巡捕房已受日伪控制,无疑是飞蛾扑火,惹火烧身,自取灭亡!”
果然不出所料,一周后,钱府报案的消息,已由巡捕房传送到76号特工总部,很快钱来富就得到这一消息。这个阴险狠毒,诡计多端的蟊贼已今非昔比,他哼嘿,哼嘿一阵奸笑说:“钱万兴啊钱万兴!你死到临头还嫌慢,竟然亲自来投阎王殿,看爷怎么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