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麻城小故事——民办教师


时光记载了所有人的故事。我常常想,我的父辈们,他们活了一辈子,要经历多少故事啊!所以他们才总是表现得从容和炎定,他们明明了知生活的真相,却依然热爱生活,他们明明经历了种种磨难,却永远笑对生活。罗兰说,这是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生活中平凡的英雄。

我的父亲是一名民办教师,也是“望花山”村的守护者,他在那里生活了六十多年,把青春和热血全部撒在这片我出生的土地上,热爱它,耕耘它。时光不会忘记,“望花山”的儿女不会忘记,他的孩子们也不会忘记,这是一段光荣的岁月。

我的父亲七岁就失去了父亲,他的母亲我的奶奶是一位了不起的大家闺秀,小脚女人。失去父亲后,他们变是格外坚强,我的奶奶是地主家的小姐,尽管从未上过私塾,但是精通四书五经类国粹经典,所以无论生活有多艰难,她都要让孩子读书上学,父亲是那个年代家庭贫困人家少有的读书人。那真是一个动荡的年代,“大办钢铁”的全民运动,文革,破四旧,改革开放,计划经济……小时候的父亲,几次几乎饿死,最后又活过来,所以他珍惜和热爱这个美好的时代。

十六七岁,父亲就站在讲台,给村里的孩子们上课,当然,父亲是那个时代精通语文和数学双科的老师,我的小女儿每一次回乡下都会问我,村里哪些人是她外公的学生,我总是自豪的告诉她,全村的老老小小都是,女儿总是赞叹不以,这对于一个孩子真是一个惊人的数字,因为父亲已经七十多岁了,村里六十岁以下的人都是他的学生。从十六岁到六十岁,这四十多年间,父亲真是一个良知,道德,知识的传承者,他的一生就是中国民办教师的一生。

民办教师是不列入国家教员编制,国家发任教证书,在农村中小学从事教学工作的农民。父亲当年的教学收入需要由村里发放,基本上,一年一次,我小时候父亲每年的工资,就留在学校给我们交学费,有时还不够我们交学费,那个时候还没有九年义务教育。父亲既是老师,也是农民,所以父亲每次学校放学,都要带着我们去田间地头干农活,特别是下午放学后的时间,我们常常跟在父亲后面,在酷暑,听着虫鸟的声音,送走太阳,在幕色中回家。父亲的背影在幕色中显得特别高大,他的温和和善良众所周知,所以我们总是默默的跟着他,看着他的背影,他总是象一个领袖,我们以他为骄傲。晚间,父亲会将煤油灯擦得很亮,我们写作业,他在家里批改作业,备课,然后送我们入梦乡,然后他继续备课,他的钢笔在纸上写字的声音,就是我们儿时的催眠曲。所以父亲他拥有双重职业,比一般人更辛苦,但是,生活中的种种困难都不足以挑战到我的父亲,他在我眼里是一名钢铁战士,从来没有什么可以压垮他,他总是沉着,无声的应对生活中的一切。没有农忙的晚上,父亲都在学校或是家里学习,我家和他的备课间最亮的仍然是煤油灯,每天必擦,而且是父亲亲自完成。

父亲有小咳的毛病,从我小时候到现在,母亲说是吃粉笔吃成这样的,他总是热爱他的三尺讲台,从不抱怨,他也是及具慈悲心肠,了知所有学生背后的家庭状况,他的学生就是他的命,那个年代不是人人上得起学,好多家庭的孩子因为交不起几毛钱的学费而无法上学,父亲就去大队部求书记,收下这些孩子。很多家庭的孩子只有大的带着小的才能上学,父亲就让他们带着年小的弟弟妹妹坐在教室一起上课,的确,一代代的传承,我们的村庄没上过学的人很少,在父亲眼里,人人都应该上学,人人都有权力上学。

父亲眷恋他的三尺讲台,有一次脚指在一次外出时骨拆,他仍然坚持给孩子们上课,他丢不下他的学生,也闲不下来,他的学生为他准备了椅子可以坐着讲课,可是他坚持一只脚站着给学生上课。父亲六十岁那年,终于退休了,可是父亲离开讲台就象丢了魂,又回去学校看看谁没时间上课,由他来代课,分文不收。他爱他的职业,这不仅仅是一份职业了,而是融入灵魂深处的使命,他爱他的学生,尽管他的学生有的跟他一样已经老去,但是在他眼里,他刚好见证了他们的一生,见证了知识对他们的改变,这一份付出与金钱无关,我的父亲当了一辈子的民办教师,从青年到暮年就是一名小学乡村教师,一生清贫,正直,无私又大爱,他没有为社会做出惊涛骇浪的贡献,却无时无刻不在贡献自己,他的青春就是激情燃烧的青春。

时代赋予责任和使命,要敢于承担,这个世界从来不存在绝对的公平,哪怕“吃亏”一生,哪怕付出一生,努力坚守终将是丰厚的一生。父亲的精神就是我家的家风,尽管他不再传承知识了,但是我要继续传承他的精神!致敬,民办教师!致敬,乡村教师!致敬,我的父亲!时代从未将你们从历史的舞台抹杀。你是时代的骄傲,你是我们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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