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我喜欢你,原本便只是我的事

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呵!不过是见色起意罢了。

从前我总这般回答。

而此刻,我规矩了二十二年的心开始撒野,不受控制的在胸腔中横冲直撞。

砰砰……砰……砰砰砰……

一阵急,一阵缓,乱了它从前的节奏,像是要跳出胸膛。我按捺不住它,即使用手死命的摁住心口,那跳动的声响仍是一声一声的传出来,如此的兴奋、迫切、鲜活,在空荡的胸腔中经久不息。

这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我想我该走上前去轻轻道一声:你好。

你会怎样回应我?

礼貌的对我笑笑回一句:你好。

或者只冷淡的对我点点头。

但我想你大概会斜睨我一眼,眉梢上挑,稍稍打量我片刻,而后忽的勾起唇角,衔着半支烟的嘴巴含含糊糊咕哝一声:有事儿?一股子痞气。

我猜你此刻一定是看透了我的意图。我涨红的煮熟的虾子般的脸,和那一阵响过一阵的心跳声,无不证明着我此刻的心情。

欢欣的疯狂的舞动的心,它似要挣脱血肉来亲口向你诉说喜欢。

你一定知道了,对吧?你似笑非笑的神情,像一只狡黠的狐狸。

恍惚中听见你半真半假的调笑:怎么,小姑娘?看上哥哥了?

混不吝的语气,夹杂着清淡的烟草味。低沉的嗓音似羽毛般轻轻拂过耳畔,钻进耳朵里。

我的世界,万物突然消了声息。

我不敢看你,只抬眼望向门外,来往的车辆激起尘土飞扬。在那阳光里舞动的细小的灰尘,无序的混乱的扭动着躯体,像芜杂纷乱的思绪破碎,却又扭结纠缠。

视线落在那朵野花上,枝叶被尘土得晦暗,而枝头的小白花却天真纯净,纤尘不染。

只是四月半的天气,阳光却炙热的烫人,空气越发的粘稠,湿热的裹满全身直令人发腻。

承认啊!事实本就是如此。

可我……我不敢……

两种声音在我耳畔争吵不休,我突然想不管不顾的弯下腰去,吻上那双惺忪慵懒的眼睛,借此表明我的态度,借此规避那怎么也说不出口的喜欢。

你知道倘若是玩笑话,我一定表白的毫无负担,可若是真情实意,我便无论如何也讲不出口了。

我忍不住有些埋怨,你既看得出来为何还要多此一问?你该知道喜欢是一个多么珍重的词,我怎敢如此就轻而易举的宣之于口?

灼热的视线盯在我的身上,有种得不到答案誓不罢休的意味。我不得不回视你,回视那双微眯的总喜欢斜斜挑着的眼睛。

我没有看见什么星辰大海,只有一个小姑娘,一个穿白底蓝格棉布裙的小姑娘。

那是我。

你的眼睛里有我。

只有我。

我的心不可抑制的颤抖,似要欢喜的开出一朵花来。

你也一定看得到我的眼睛,多么的闪亮亮,多么的烫滚滚,像阳光下的琉璃,像暗夜中的两簇火苗。

你一定看到了,所以你笑了,笑得很开怀,笑得不见眼。我有些羞赧,却固执的不愿将眼神移开。

我看见你笑得皱成一团的眉眼,因笑声而止不住抖动的喉结。我突然有些愤愤不平,我想有机会我一定要咬上去,咬住你最脆弱的地方,像吸血鬼的气息吹拂在猎物的脖颈,让你如此时一般的颤栗。

哼!我总是个睚眦必报的姑娘。

你终于看出我的羞恼止了笑,你说:真是个有趣的小姑娘!我扭过脸去很不好意思,像冤枉了好人似的,愧疚于自己这么强的报复心。

忍不住悄悄回头暼一眼,你拳头抵在唇上又低低的笑开来,我也忍不住笑了。

那天,我喋喋不休。

跟你讲学校落满银杏叶的金黄大道,讲我养死掉的仙人掌和顽强活下来的胡萝卜,讲我炒菜时烧黑的锅,讲我曾经读过的最惨炮兵团炊事兵理论。

我跟你解释,因为这个兵种背黑锅,戴绿帽,看别人打炮。

你笑的仰过身去,我为此得意洋洋。

我一直不停地讲不停的说,似要把一辈子的话都讲完。

屋子外有悄悄开放的花,有摇着叶子的书,有暖阳清风,有车笛人声。

屋子里我身边有你。

我以为我们还会有故事的。

当我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出店门,我回头看你,你的眉眼含笑。夕阳的余晖斜斜的射进来,铺洒在你的身上,像是镀了一层暖黄的光晕,让你整个人温柔的不可思议。

我呆呆的,脑海里只浮现一个词……

岁月静好。

原来岁月静好,就是这样的。

这样的美丽!

我听见你笑着向我道别,你轻轻地说:小姑娘,再见呀。

我裂开嘴,笑得傻兮兮,心里甜得像裹了蜜。我朝你挥了挥手,扭头跑进风里。

那时,天地一片金黄色,温柔、静谧,如同我心中的我们的未来。

我以为我们是有未来的。

我想,倘若我跑得慢一些,是否可以听得到你那一声散在风里的叹息?

可是,听到了又如何?

而且,哪里又有什么如果呢?

七月的空气才真正让人腻的窒息,在一个满堂欢庆的日子里,我终于又寻到你。

隔着重重寒暄祝福的宾客,视线相触的一瞬,我的心再一次不受控制的疯狂跳动起来。

原来欢喜到极致是真的可以听到心中花开的声音,如芳菲早已落尽了作尘的桃花又重新绽放在枝头。

我想,我们的故事要开始了。

我要穿过人潮去拥抱你,我要去亲吻你的眼睛,我要勇敢的告诉你:我喜欢你。

当我终于站在你面前,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原来早有温软入怀。

原来早有佳人相伴。

原来心心念念的再见,却只有我一人。

你与我轻轻颔首,擦肩而过,像是不曾相识。我伸手欲阻拦,只有冰凉的衣角从指尖滑过。心似是瞬间结了三尺厚的寒冰。

为什么呢?

我想问你一句却突然发现,我哪有质问的资格?

你我之间不曾有过承诺。

你我之间不曾说过喜欢。

你我甚至不知彼此名姓。

你我之间的故事,不过,

开头一句你好,结束一声再见。

我如何来质问一句为什么?

我望着喜堂红烛,玫瑰娇艳,五彩缤纷的气球,婚礼进行曲,生老病死不离不弃的誓言。我看见鲜血满地,枯木丛生,凄凉的白骨,破絮残叶,满目荒夷。

我的心似破了一个大洞,在这炎热的夏日里里,呼呼的刮着北风,飘雪,结冰,淋漓鲜血被冻住,一绺绺血色的冰凌。

一厢情愿,自作多情不外乎如此。

温热的液体从鼻腔里滑出,滴落在白色的棉布裙上,晕开大片的血色的花,浪漫又多情。

忽而地转天旋,我听见人群骚乱的声音。有人从远方奔来,我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清冽的烟草味,陌生而熟悉。

是谁?

在我的耳边呢喃:对不起……

是谁?

我努力的想睁开眼睛,却抵不住无际的黑暗。我开始不断的回忆那天的相遇。

我的心跳,我脸上的霞红,他的调笑,他微微眯着的眼睛。

我总觉得记忆欺骗了我,不然何至于如此结局?

我记得那天我走进店里,视野中闯入一个高大挺俊的身影。

我记得他的眼睛总是似笑非笑的眯起来,乌黑浓发如野草一般野蛮恣肆。

我记得他高挺的鼻梁,锋薄的嘴唇,捻着半支燃着的烟。

我记得他修长的手指满布污渍,跟旁边的人指指画画。他是说了些什么,声音低哑,语调舒缓,像清泉流淌过心田,抚慰了躁动的心。

然后呢?

然后我走上前去轻轻的道了一声你好。

然后……然后他回过头来轻轻地点了点头。

后面还有些什么呢?头痛欲裂,有什么莫名的东西阻止我对记忆的探寻。

我似是听见有人蔫坏的调笑:怎么,小姑娘?看上哥哥了。

我似乎看见了有人笑的乐不可支,肩膀抖得停不下来。还有个小姑娘上窜下跳,手舞足蹈,讲着些什么搞怪的趣事,一旁的人挑着眉勾着嘴角,一眼不眨的看着他,专注而温柔。

都是……假的吗……

有事?简洁,冷漠,丝毫不带感情的询问声响起。那些所有美好的温情的画面倏地消失。

我终于看清了他冷峻的脸,没有被光晕柔化的轮廓。我看清了那双冷漠的眸子,不含丝毫的温情。

我涨红了脸,没有言语,他似很不耐烦。等了片刻见我依旧无话,于是他便扭过头去不再理我。

眼泪一下涌了出来。

那些都是假的。

原来这才是真的。

记忆为何欺骗于我?

我看到了那个小姑娘,穿白底蓝格棉布裙,安安静静的坐在店里的橱窗前,凝视着路旁的小白花。车流扬起的一阵阵灰尘,熙熙攘攘的人群,她静静地等待着太阳一点点西落,直到余霞散落成绮,世界陷入一片金黄色。

她终于站起身缓缓走出去。

昏黄的傍晚,云霞漫天。

她转过头来凝望他,他似有所觉得望了回来,她只静静地,他微微疑惑。

后来呢?

后来她挥了挥手,他礼貌的道了句再见。

而后屋外车笛长鸣,掩盖了不知谁的一声叹息,她的身影很快隐没在如织的人流中。

原来果真如此。

你我的故事,不过是开头一句你好,结束一声再见。

所谓我喜欢你,原本便只是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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