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回家,父母做了很多好吃的,可是晓星心里总是觉得不好意思,她为自己没有上大学而是出去打工感到抱歉,感到不好意思,感到底气不足。而一向是好学生的她,给老家里的人印象是很好的。他们以为她是去北京读书了,当然这也是她的母亲传递给他们的想法,母亲是一个爱面子的人,而且去北京读书才符合晓星的人生走向。所以,当街坊邻居羡慕地说她在北京读书,真是太争气了时,晓星总是觉得脸发烫发烧,她只好腼腆地说没有。
因为她不是外向的人,一向腼腆羞涩,所以别人也察觉不到什么异样。她的母亲本身就是一个强势的人,在很多人面前会气场全开,面对别人的夸奖,她表现的也很高兴,好像她的女儿真的上了大学。哪怕她并没有9月开学,也没有放寒假。但因为北京太远,所以放假后在北京打工挣钱倒也说得过去。那几年之中,没有一个父老乡亲说要去她的学校看看,一直没有发现晓星的秘密。
而当很多人离开后,母亲脸上的笑容才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沉默和发呆。晓星知道母亲的无可奈何,女儿天资有限,无法强求,可是上大学对父母来说是一个心满意足的骄傲。
母亲并没有过问晓星在外面怎么样,新工作怎么样,什么都没有问。她只问晓星今年挣了多少钱,这让晓星心寒,觉得母亲不爱自己,同时又觉得自己确实不配母亲的关心。她没有资格生气。晓星告诉母亲,她今年没有挣钱,因为一个月工资只有几百块。母亲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淡淡地说在外面锻炼锻炼也挺好。
父亲呢,也没有说什么话,好像他的话都是母亲替他说了。他只是默默地买年货,让晓星帮着他贴对联,让她帮忙看有没有粘好。
大年初一,母亲早起忙着给长辈拜年,晓星则不用起那么早。当她起床的时候,家里没有人,锅里有温热的饺子,是父母给她留的。她洗漱完,吃了饺子,又吃了一些零食,打开电视剧,看着春晚,感到一阵孤独。她不想出门,出门看见别人更让她觉得尴尬,让她不自在。
她拿起手机,给王温发了一条新年快乐。王温很快回了一条新年快乐。晓星心里感到暖暖的,索性打电话给王温,问她在干吗。王温说也没啥事,就是看电视,待会附近小伙伴找她玩。王温问她什么时候回北京,晓星说还不知道呢,应该是初六吧。她们又随便聊了几句,就挂掉了电话。
晓星继续看电视,里面好笑的小品还是把她吸引了,能暂时忘掉很多烦恼。看了没多大一会儿,父亲来了。看见晓星在看电视,笑着问她是不是好看,晓星也笑了,说还行。父亲坐下来,和晓星一起看电视,一边和她讨论小品里的演员之类。又过了一会儿,母亲也来了,进了屋就说外面好冷,问晓星吃饭了吗,晓星说吃过了。接着母亲又说还想吃啥,下午去超市买。
晓星说吃啥都行。她一直都不是挑食的人,对食物的要求也很低,也许是因为她的家庭条件并不好,没有挑食的资本,所以吃什么都可以。父亲也是老实巴交的,不爱抽烟不爱喝酒,不喜欢吃鱼,别的都还可以。所以他们一家备年货也好布置,也就是买一些肉,买一些菜之类。其实每家都差不多,家庭条件好的无非会买价钱更高、质量更好的而已。
中午晓星他们吃的也是饺子,大年初一家家户户都吃饺子。是晓星喜欢吃的韭菜鸡蛋馅。吃完饭,晓星还是眼睛盯着电视机,话也很少。此时中午,屋外阳光很好,觉得温暖了很多,人沐浴在阳光之下会觉得心旷神怡。
母亲收拾完,看一眼屋外,对晓星说:“星,走,咱俩去超市逛逛,外面天气多好啊,别老在家待着。”一旁的父亲也说:“去吧,去吧,和你妈出去走走。”
晓星没法拒绝,只好同意。母亲说了声“走”,就走出屋外了。晓星拿起手机,就慢慢地走在母亲后面,她真的不想出门,好像一出门,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没有上大学。她只能默默希望路上人不多。
还好,路上并没有遇到几个人,就算遇到了也多是晓星不怎么熟悉的。母亲会给晓星介绍一下:“这是你张叔”“这是李大爷”……晓星老老实实地喊了,对方会笑一下,多半会说“晓星回来啦”“在家待几天啊”之类的客气话。
到了集市上的大超市,超市里的人很多,住超市附近的人基本都来这地方买东西,所以人很多,晓星基本也不怎么认识。因为不认识,所以觉得安全。
进了超市,母亲问她:“看看想吃啥。”晓星不说话,跟着母亲往里走,菜,零食,冰箱里的半成品基本都在超市里面。超市里的菜也无非那几样,没有多新鲜的。母亲自然会往人多的地方去,一边问着不认识的妇女多少钱一斤,跟着别人一起挑菜,几个妇女就自来熟一样聊起来了。
母亲指指晓星,对别人说:“那是我闺女,看看她想吃啥,来超市买点东西。”对方看看晓星,夸道:“你闺女长的真好,又高又白。”晓星不好意思羞涩地看了一眼说话的人,又看向食品的包装袋。对方也是真诚地说话,晓星母亲脸上一阵笑意。
买完一样菜后,母亲又买了点其它的,晓星也没有给出多少意见,但母亲买的也都是她爱吃的。买完菜,母亲说:“买点瓜子吧,你想吃什么味的,哪个好吃啊?”“咸的吧。”晓星说,“咸的好吃。”
“称点咸的。”母亲对超市促销员说。晓星那一刻觉得很温暖。
母亲又问晓星吃什么,晓星又买了雪米饼干,花生。这些东西她在北京其实都不怎么吃,但回到老家就好像突然想吃了一样,很奇怪。
走出超市,路上有卖糖葫芦的。晓星想吃,可不好意思说,觉得自己这么大了,别吃了吧。母亲好像知道晓星怎么想的一样,问卖糖葫芦的:“多少钱一串?”问完又问晓星:“吃吗?”
“吃。”晓星回答的很坚定。
晓星母亲买了两串。母亲咬了一口,连忙说:“好酸。”
“山楂当然酸啦。”晓星说,她用眼睛看着旁边建筑,有卖五金的店,还有一家银行,还有卖烧鸡的。
路过一个拐角,那里有常年卖烧鸡和烧饼的摊位。母亲又买了一个烧鸡,几个烧饼。也是晓星都爱吃的。
晓星提着大袋小袋,心里觉得很幸福。这就是过年回家的意义啊,在平平淡淡的生活中享受着朴素的快乐。
她的心里开阔不少,不那么悲伤了。
回到家里,父亲听见开门声,就已经迎了出来。看见她们两手满满,笑着说:“买了不少”好吃的啊。”一边说完,一边接过母亲手里的东西。母亲也笑了:“晚上吃烧鸡,买烧鸡啦。”
“刘晓星,看你妈妈多疼你。”父亲故意说。
“你们都疼我。”晓星把东西放在桌子上,感叹道。
过了一会儿,母亲又出去了,找同村玩的好的妇女聊天去了。晓星又接着看电视,父亲跟着看了一会儿,也出去了。出去的时候对晓星说:“好好看家啊,如果出门把门挂上。”
晓星心想自己肯定不会出去,家里多温馨啊。
此时她心满意足地边吃瓜子边看电视,心里的幸福感充斥着内心,快乐得像开啤酒时的泡沫那样,往外涌着。